戏说《红楼梦》之伟:格局宽阔大气
中国学文化卷小说册红楼梦篇
安 文
《红楼梦》格局架构之宽阔大气,视野(vision)之高超、深刻,同时期作品无法望其项背。
《红楼梦》神话架构太虚幻境,跟写实架构大观园互相对照,有无比丰富的象征意象。太虚幻境十二支《红楼梦》曲子,哀悼大观园里这些人物命运,老早已定,整个架构非常完整、恢宏,像一个网,步步联结。
更重要的是,以这样动人的故事,这么鲜明的人物,把中国儒家、道家、佛家三种哲学,表现得如此生动。它不是写哲学论文,是写小说,用生活的现实和故事,表现生命的态度,非常高明深刻。中国人价值观脱不了这三种哲学,我常讲中国人年轻时都是儒家,努力念书,勤奋工作,求成功,求名利;到了中年,多半受了一些打击,有所超脱了,是道家;到了晚年,真正了悟,就是佛家了。看看从前的名人,王维、苏东坡、汤显祖……他们的过程大抵如此。这种铺陈架构,把三种哲学说得清楚易懂,且不偏不倚,不是劝大家出家。宝玉最后在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境界,固然有一种超脱,反过来看也是哀伤,有所得,有所失,使我们对人生感悟又高了一层。
这部书不仅是小说,我看也是中国文化到第十八世纪的一个结晶,一个总结。它写尽乾隆盛世,也暗伏了乾隆后中国文化的“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十九世纪后整个走下坡,接近崩溃边缘。我说这部书可能是中国文化的“天鹅之歌”,把最盛的乾隆盛世全面表现出来。它也等于是一部百科全书,讲吃、穿、用,把十八世纪贵族生活写得巨细靡遗。曹雪芹可说无所不能,诗、书、画全能,懂医,也会制作风筝。
除此之外,他写尽了中国人的人情世故。我想,读了《红楼梦》,跟没读的人是有所区别的。读了《红楼梦》,对中国文化底蕴一定多一层了解。年轻学子头次看这个小说,可能有些地方隔阂,无法一下抓住它的精神。若每过十年看一次,二十多岁看,三十多岁看,四十多岁看,像我现在七十多岁再看,真的越来越感觉这本小说是天书,完全了解实在不易,可能要自己经历更多一些人生沧桑,才能真正了解它告诉我们什么。
丝路上张掖古城中一个古寺有副对联:
天地同流眼底群生皆赤子;千古一梦人间几度续黄粱。
《红楼梦》这部书,曹雪芹是以大悲之心来看人间之事,所以非常宽容。在他心中,天地同流,这么大的宇宙,他看到眼底群生皆赤子。千古一梦,人活世上古今皆梦,人间几度续黄粱,却仍像做了多少次的黄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