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金韵七十九至八十二章

盛森 最后编辑于 2024-09-18 08:2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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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杨岸礼又接到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说她手里有杨岸礼想要的东西。

杨岸礼按照对方说的地址来到石磨山一个比较偏僻的农家小院,刚到门口,杨岸礼就被自称是小院主人的、一个三十多岁年轻女子领着,绕过前面的房子,穿过一道铁栏门,来到后院那个独立的房间里。

年轻女子说:“这里是个棋牌室,平时镇上的领导常在这儿打麻将,外面拴着一条大黑狗,只要有生人来,黑狗就会叫,很安全的。”

约见杨岸礼的人早就在房间里等候,那个人在窗口转过身,杨岸礼吃惊的发现,竟是楚沛莉。

楚沛莉一身咖啡色运动套装,齐耳短发,轻薄的刘海,与精神病院那个那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疯女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杨岸礼见到楚沛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还真是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没有疯。

楚沛莉告诉杨岸礼,自己的确没有疯,装疯卖傻也是事出无奈。

她约见杨岸礼,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杨岸礼带着楚沛芹离开瀛川,走的越远越好。作为条件,楚沛莉可以把杨岸礼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交给他。

在此之前,楚沛莉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杨岸礼听。

当年在锐坤机械厂,她的丈夫王居东一直怀疑自己跟厂长何见坤有私情,就在何见坤的办公室装了摄像头,没有抓到何见坤的证据,却无意中拍到了盛东岳杀死何见坤的整个过程。

从录像上看,何见坤既不同意私吞从古墓里盗取文物,更不同意盛东岳利用造假的手段骗取贷款,嫁祸给通达轴承进而达到侵吞通达轴承的目的。

盛东岳是在何见坤倒水时,用柜子里的铁钳猛击何见坤的头部,何见坤一声没喊就倒在了地上。

随后,盛东岳又叫来他弟弟盛南岳,两个人用麻袋把何见坤装起来,又把房间清理干净才匆匆离开。

在看守所里,王居东为了保命就说出了那盘录像带,盛东岳答应他,只要交出录像带就可保王居东平安无事。

当时楚沛莉多留个心眼,把录像带复制了一份。盛东岳拿到录像带后就翻脸不认,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王居东一个人头上,还提供了王居东盗取企业印模、收受贿赂的证据。

王居东胆小怕事,没等楚沛莉赶到就咬舌自尽了。楚沛莉的母亲找盛东岳理论,又被羞辱了一番,一时想不开,回去就喝药自杀了。

盛东岳也一直都怀疑楚沛莉留有后手,曾多次派人到家里来威胁楚沛莉交出手里的东西,楚沛莉被逼无奈,也只能装疯卖傻。

楚沛莉又说到了楚沛芹。楚沛芹知道这件事后瞒着家人从大学退学回来,一心一意要为母亲报仇。

楚沛芹找过吉理咨询服务公司的蒋昉纯,可对方的答复是,只要不涉及盛南岳和盛东岳的事,都能办得到。

楚沛莉怀疑蒋昉纯和盛南岳、盛东岳是一伙的,因为从那儿之后,一直有人在跟踪楚沛芹。

楚沛芹在醉瑶池想通过魏向东接近盛南岳和盛东岳身边的人,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可一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

离开醉瑶池后,楚沛芹就四处状告盛南岳和盛东岳,可那些告状信最后又都回到了市里,而且全都因为证据不足石沉大海。

盛东岳也曾托人找到谭汝越,愿意出高价私了。楚沛芹当时已经急红了眼,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盛东岳那颗狗头。

楚沛芹主动接近于希月,也是想从张泰那儿拿到一些证据,不完全是传言说的那些。

楚沛莉一直没有告诉楚沛芹这个秘密,是因为楚沛芹性子太急,担心会惹祸上身,况且盛东岳在瀛川手眼通天,不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

楚沛莉之所以这个时候愿意说出这个秘密,是她觉得自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失去了三位亲人,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身边再有人为此受到牵连。

她很无奈的跟杨岸礼说:“这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命中注定的,抗争也没有用,就是冤死屈死,也只能认命。”

她希望杨岸礼能带着这个秘密和楚沛芹一起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平常人的生活,远离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繁华与喧嚣。

听了楚沛莉的话,杨岸礼很激动,也很兴奋,如果楚沛莉说的是真的,盛东岳那张伪装的面具就被彻底撕下,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改变被盯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和被送上断头台的下场。

同时,杨岸礼又很认真告诉楚沛莉,自己必须做完这一切才能带楚沛芹离开瀛川,而且他跟楚沛莉保证,自己会不惜生命的保护那些东西,护楚沛芹周全。

楚沛莉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跟杨岸礼约在两天之后的这个时间,还是这个地方,把东西交给杨岸礼。

两天的时间对杨岸礼来说是如此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杨岸礼牵肠挂肚、兴奋难耐。

他已经盘算好,从楚沛莉拿到东西就直接去北京,这一次既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而且要一剑击中对方要害。

关于楚沛芹,杨岸礼可以带她出去,但楚沛莉所期待的结果自己可能真的给不了,即便如此,自己也一定会兑现承诺,让楚沛芹毫发无损,快乐的生活。

跟楚沛莉约定的那天早上七点,杨岸礼就驱车前往约定的地方。

七点半的时候,萧湘竹打来电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面谈,杨岸礼没有答应她,他认为没有什么比去见楚沛莉更重要,之后便拒绝再接听萧湘竹的电话,对于那些接二连三的信息也不予理睬。

刚出市区,又接到楚沛莉的电话,说是楚沛芹被纪天民绑架了,杨岸礼来不及多想,到瑞诚宾馆接上楚沛莉就飞速朝北湘泉奔去。

杨岸礼和楚沛莉赶到纪氏祠堂时,纪天民正用双管猎枪抵在楚沛芹的头上,杨岸礼见状赶紧劝纪天民不要冲动,先把枪放下再说。

纪天民很不客气的让杨岸礼赶紧离开,说这是他跟楚沛莉之间的恩怨,跟杨岸礼无关。

见杨岸礼没有反应,纪天民又问楚沛莉:“东西带来了没有?”

楚沛莉慌慌张张的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声音颤抖着说:“东西就在这儿,千万不要伤着我妹妹。”

楚沛芹却坚决不同意把东西给纪天民,说纪天民是要用楚沛莉手里的东西跟盛东岳做交易,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还断言,只要纪天民拿到东西,这里的所有人,除了纪天民,谁都不会活着出去。

纪天民听后却冷笑几声说到:“真正该死的是楚沛莉,如果当初楚沛莉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我的姐姐就不会含冤死去,楚沛莉就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死有余辜。”

他告诉楚沛芹,他只想要楚沛莉手里的东西,不想杀人,更不会去杀自己在乎的人。

楚沛芹狠狠的朝纪天民脸上吐了一口,骂纪天民就是个流氓无赖,披着人皮的禽兽。

楚沛芹还要骂下去,却被纪天民用猎枪打到在地,刚想挣扎着起来,又被纪天民用脚踩住了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沛莉当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哀求纪天民:“只要放了我妹妹,东西现在就可以给你,我可以替她做人质,任凭你处置。”

楚沛莉说着便举起牛皮纸袋子颤巍巍的朝纪天民走过去。

经过瞬间的思考,杨岸礼断定,楚沛莉手里拿的一定是那盘录像带,如果楚沛芹说的是真的,绝不能落在纪天民手里。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同时,杨岸礼伸手拦住了楚沛莉,他大声对纪天民说:“先把楚沛芹放了,才能拿到东西。”

纪天民却笑杨岸礼太幼稚,有些讥讽的说到:“你那点小心思是瞒不住我的,想知道为什么,就去读一读《脑髓地狱》,不过在真正读懂之前,我不可能按你说的去做,只能按我说的去做。”

僵持了片刻,杨岸礼从楚沛莉手里拿过牛皮纸袋,迎着纪天民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大步走过去。

杨岸礼把东西举到纪天民伸手能够得着的位置,但纪天民必须先把楚沛芹放了,在这一点上杨岸礼不会再让半步。

又僵持了几秒钟,纪天民松开了踩着楚沛芹的那只脚,并快速去抢杨岸礼手里的东西。

杨岸礼却随手把东西抛向身后,并趁势去夺纪天民手中的猎枪。

慌乱中,杨岸礼被纪天民打倒在地,当他爬起来扑向纪天民时,纪天民却快速举起猎枪,动作像极了那天打猎时的场景。

但杨岸礼自始至终都不相信纪天民会朝自己开枪,他甚至天真的认为,纪天民对自己寄予厚望,还不至于疯狂到丧失理智和人性。

可此时的纪天民早已不是杨岸礼之前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学识渊博而且有着成功经历的企业家。

当纪天民举起那把猎枪的时候,他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些与保全性命之外的问题,这是人的本能,也是猎人的本性。

当杨岸礼再次象猛虎一样张牙舞爪的向纪天民扑过去的时候,纪天民还是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巨响,一串散弹径直飞向杨岸礼。没等杨岸礼反应过来,楚沛芹已经挡在了杨岸礼面前。

楚沛芹的后背瞬间被鲜血染红,她无力的瘫软在杨岸礼怀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笑着说:“我喜欢被你抱着的感觉。”

杨岸礼紧紧把楚沛芹抱在怀里,看着楚沛芹慢慢闭上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岸礼觉得天旋地转,无法面对。他把楚沛芹缓缓放下,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也让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他握紧拳头,两眼喷火,怒吼着再次向纪天民冲过去,他要砸断纪天民的脖子,拧掉纪天民那只罪恶的手,他要让纪天民脑浆迸裂,他要让纪天民血债血偿。

惊慌中纪天民再次本能的举起了猎枪,正当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萧湘竹突然闯了进来。

萧湘竹大声呵斥纪天民把枪放下,并哀求说:“不要再杀人了,这样杀来杀去,即便是报了仇,我的母亲也不会心安的。”

纪天民却骂萧湘竹就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说在这个世上,没有比父母的仇恨更大的事,让萧湘竹要么从这里滚出去,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要么就去问问自己的母亲应该怎么办。

萧湘竹面如死灰,无力地朝摆放灵位的地方走去,在一个灵位前她默默的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纪天民一把夺过萧湘竹手里的刀使劲扔在地上,然后拿着猎枪走到杨岸礼面前,凶狠的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不出现在这里,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楚沛芹也不会死。”

纪天民又捡起地上的那个牛皮纸袋转向楚沛莉,说里面装的不可能是真的。

他怒斥楚沛莉:“你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这个东西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妹妹,还让那么多无辜的人蒙冤受屈。我可以不杀你,但要让你永远活在失去亲人、被人唾骂、生不如死的噩梦里。”

纪天民又稍微平缓的对杨岸礼说:“我到今天这一步没啥可后悔的,我会给自己一个了断。”

但抛开这一切,他还是希望杨岸礼不要因为对他的仇恨而去殃及别人,也希望杨岸礼能够更加现实的做出自己的选择。

此时的杨岸礼已经不愿再听纪天民说一句话,他抱起楚沛芹,跟楚沛莉一起缓缓朝祠堂门口走去,刚迈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和萧湘竹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八十

 

杨岸礼把楚沛芹埋在了风平山公墓她父母旁边。看着墓碑上那个清纯可爱、有着两个迷人小酒窝的小女孩,回想起和楚沛芹之间的点点滴滴,来来往往,杨岸礼心如刀绞,不禁潸然泪下。

他在心中默默的为这个勇敢善良的女孩祈祷:“愿通往天堂的路上,欢乐相伴。楚芹妹妹,一路走好。”

楚沛芹的后事安排好之后,楚沛莉没有跟杨岸礼告别就走了,只留下了一段话,说她要去她该去的地方,那件事她不想再提,包括那些东西都会永远封存在自己岁月的年轮里。

她在留言里劝杨岸礼也要学会认命,也希望杨岸礼能够好好的活着。她还让杨岸礼代她跟萧湘竹说声谢谢,说那个在疯人院匿名捐款的人就是萧湘竹。

楚沛莉走后,唯一有可能知道整个事件的也只有萧湘竹。

一周之后,杨岸礼见到了满脸疲惫、淡妆素裹的萧湘竹。

萧湘竹这几天一直在为纪天民料理后事,情绪十分低落,在杨岸礼面前表现的比以前更加冷淡,更加尖酸刻薄。

她告诉杨岸礼,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说,所有的一切都藏在装纪天民的那个盒子里面,想知道啥,就去埋盒子的地方问。

她还一本正经给杨岸礼了一个具体位置,并很不客气的提醒杨岸礼,自己重孝在身,不希望有脏东西来打扰她。

即便萧湘竹是如此态度,杨岸礼仍不死心,他很想知道纪氏祠堂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萧湘竹怒不可遏,呵斥到:“你就是个地痞无赖,如果再来骚扰,我就要报警。”

严京墨正式接手华夏乾元公司,华夏乾元公司也成为瀛川市第十家主板上市企业。

严京墨他对纪天民的死没有过多的评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纪天民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评说吧。”

严京墨告诉杨岸礼,这一切都在纪天民的计划之内,包括之前纪天民对杨岸礼的那些承诺。

他希望杨岸礼不要因为一些表面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很多事情还是要朝前看,华夏乾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就停下来。

他还提到了萧湘竹,说萧湘竹和纪天民完全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也截然相反。

纪天民为了亲情,为了萧湘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声誉。

而萧湘竹则始终徘徊在亲情、仇恨和理智之间,她之所以没有跟纪天民走上同一条道,一方面是纪天民的舍命保护,更重要的还是她骨子里还保存着那些善良和美好的东西。

在严京墨之后,杨岸礼又从张宏毅口中了解到了另外一个萧湘竹。

张宏毅是省纪委下派干部,即将奔赴新的工作岗位,他是来跟杨岸礼告别。

尽管彼此之间没有过多的交往,甚至还有些过节,但张宏毅还是很坦率的说:“在其位谋其事,出了那里的门,我还是真心希望结交你这个朋友。”

张宏毅告诉杨岸礼,萧湘竹是上面派下来的,挂职锻炼只是个表面,真正的目的是要秘密调查一个高官的贪腐案。

但在调查中萧湘竹却卷入了家族的是非恩怨中,是她主动提出离开的。

张宏毅也是那个秘密调查组的成员,这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这一切暂时都结束了。

张宏毅本科是学医的,由于晕血等恐惧症,经常在解刨尸体时晕倒,期间又经历了爱情、亲情、友情的三重曲解、伤害和折磨,身心极度疲惫,几乎到了崩溃边缘。

硕士研究生阶段改学心理学,开始自我疗伤。他在司法警官学院教过一年书,很喜欢意大利作家安伯托·艾柯的《玫瑰的名字》。

他很真诚的对杨岸礼说:“我也有多重性格,站在讲台上、面对闻讯对象和生活中的自己完全不同,我曾经努力过,但真的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

张宏毅最近写了一本书,名叫《心电图》,是他的一些从业心得,主要是从医学、心理学的角度阐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无论面对多么复杂可怕的环境,都要保护好自己那颗心。

杨岸礼愉快的接受了那本书,并对张宏毅的坦诚、关爱表示感谢,也希望彼此之间都能记住那些美好时刻。

正如严京墨说的那样,华夏乾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就停下来,瀛川也是如此,不会因为哪些人的退场就落幕。

乔鸿煊当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并亲自为石磨山国家级森林生态园项目落成剪彩。

新任市委书记蔡晨良先后参加了幸福谷菜篮子工程、纺织产业园、新能源汽车生产基地、乾坤银行瀛川分行办公楼的奠基仪式,并面对镜头发表了热情洋溢贺辞。

苏月婵、邓雅风、严京墨也都相继作为新闻人物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瀛川市又评选出了十大明星人物,又有一批新的企业家榜上有名,涌现出了创客空间、网络家园、直播货栈等新的经营模式。

瀛川市新任市长贾志达在记者见面会上高调宣称:“瀛川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新的市政府领导班子将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面对新的形势,抢抓新的机遇,谱写新的篇章,开创新的局面,实现新的梦想。”

在市政府新一届领导成员名单中,赫然出现了连曦江的名字,市政府党组成员、秘书长。

崔烨赫被调往乡镇派出所任副所长,临行前他跟杨岸礼说:“只要不把这身警服脱掉,只要还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在哪儿都无所谓。”

他希望杨岸礼也能如此豁达,也希望彼此都保留那份与生俱来的天性。

钟洛尘依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告诉杨岸礼,追查瀛川市的文物走私是公安部挂牌督办的案件,虽然人员在不停的变动,但工作一刻也没有停止。

杨岸礼说的那些警方都知道,暂时的结束正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钟洛尘相信总有一天,那个文物盗取、销赃、倒卖的庞大利益集团乃至其背后的保护伞都会被一一挖出来。

徐思然还在讲台上孜孜不倦的传授那些案件侦破的推理分析理论与经验。

他在电话里告诉杨岸礼,瀛川的新闻他都看了,这是好事,越是安静的时候就会酝酿更大的惊涛骇浪。

他很自信的预言分析说:“那些尘封的罪恶一定会被下一轮滔天巨浪荡涤干净,瀛川一定会拨云见日,光明在前。”

咏梅墨林茶舍不知道什么原因改名为‘秋韵茶舍’,院子里的梅花也都换成了秋海棠。

杨岸礼又见到了盛东岳。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套黄金樟沙发和黄花梨餐桌,电视里依然播放着新闻联播。

盛东岳依然是面带微笑、安静慈祥。他坐在杨岸礼对面,中间摆放着一大簇栀子花。

杨岸礼面前有一本最新的《时代新潮》月刊杂志,而且被有意识的翻到了首页。

那是一篇新闻采访,题目是《新时代孕育新机遇 新模式引领新潮流》,副标题是---探究瀛川模式带来的新变革。文章还配有一张插图,和坐在对面的是一张面孔。

盛东岳很欣赏杨岸礼另类的性格,称它为从偏隅一角飘过来的一股小风,绿了脚下那片地,也在顽强的向四周扩散。

它虽然很顽强,但由于力量太弱,形成不了气候,也代表不了主流,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盛东岳真诚的希望杨岸礼带着脚下的那片绿融入到时代的大潮中,让那片绿变成茂密的森林、广阔的草原,或是风光迤逦的水草之滨。

盛东岳已经退出了盛泽汇贤集团,朱南一成为集团新的代言人。

盛东岳说他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挥点余热就很知足了。

刚见过盛东岳不久,就有一位省城的著名律师来找杨岸礼,说是有份法律文书需要杨岸礼签字。

那是一份股份继承协议,持有人是谭汝越,继承人是杨岸礼,股份竟是盛泽股份,而且价值两千万。

杨岸礼觉得那位律师一定是搞错了,谭汝越生前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事,他也坚决拒绝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

那位律师也没有勉强,但他郑重的告诉杨岸礼,签不签字在一定的时间内股份的继承人都不会改变,除非继承人死亡,或是继承人主动放弃。

对于这飞来的横财,杨岸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尽管那位律师的身份让杨岸礼深信不疑。

杨岸礼跟顺满公司的王德顺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道王德顺是程嘉文的亲戚,是个买卖黄金的商人。

可王德顺却颇为自豪的告诉杨岸礼,他现在是瀛川市工商联的副主席,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他约杨岸礼见面绝不仅仅是炫耀自己的存在感,这一点杨岸礼很清楚,王德顺也不隐瞒。

王德顺完全不在意他跟杨岸礼之间仅仅是认识这个事实,说自己就是个商人,只谈利益,而且是共同的利益。

瀛川市工商联马上要换届,王德顺已经不满足副主席这个位置,他紧盯的目标是盛东岳现在坐的那个主席的位置,再远一点就是瀛川市人大副主任。

他告诉杨岸礼,在盛东岳这件事上,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他相信杨岸礼很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作为利益交换的条件,王德顺认为只有金钱最能体现价值,他相信肯定会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尽管杨岸礼对此十分反感,但涉及到盛东岳,杨岸礼还是愿意听王德顺把话说完。

王德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给了杨岸礼提供了一个信息,说是按照他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他说的那个人,杨岸礼自然就会明白一切。

王德顺说的那个地方是位于石磨山东北部的仙莲寺,他说的那个人是那里的尼姑绝尘。

杨岸礼半信半疑的来到仙莲寺,那里管事的尼姑说:“仙莲寺确实有个法号叫绝尘的,是前不久出家来这里的。”

不过那个叫绝尘的不愿见任何人,管事的尼姑已经报了杨岸礼的名号,可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

接下来,杨岸礼又去了三趟,接待他的都是那个管事的尼姑。

她很虔诚的双手合十道:“既然断绝了尘世的念头,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望着那扇即将关闭的庙门,在凉风的吹拂下,杨岸礼也只能悻悻的离去。

八十一

 

萧湘竹终于肯见杨岸礼了,她在家里备了几个小菜,开了一瓶白酒,讲述了一个很长故事。

萧湘竹的外公纪新知是湖南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瀛川市造纸厂工作,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

纪新知一儿一女,女儿纪天茹在长沙读大学时与同学萧乐和相识、相爱并结婚。

纪新知去世后,纪天茹就把年幼的弟弟纪天民接到长沙自己身边,她跟纪天民之间既有手足情更有母亲的爱。

大学毕业后,萧乐和与纪天茹同在长沙市一家国营汽车配件厂做技术员,萧湘竹出生的第二年,萧乐和的父亲去世,为了家族企业,萧乐和辞职接手父亲的轴承厂。三年后,纪天茹也辞职帮助萧乐和管理家族企业。

萧湘竹的舅舅纪天民大学毕业后公派到剑桥留学,毕业后又到麻省理工继续深造,并把萧湘竹接了出去。

萧乐和是在广交会上认识的盛泽商贸的晁煊楚,通过晁煊楚又认识了盛东岳和周沐同。

当时,通达轴承是租赁一家轮毂厂的土地,租赁协议到期后,对方不愿续租,双方就陷入了长达两年的土地纠纷中。

由于在开福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在周沐同引荐下萧乐和与纪天茹就把通达轴承整体迁到瀛川。

父母离世的时候,萧湘竹正在国外读书,也一直认为父母是突发疾病去世的。

萧湘竹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对方是法制刊物的高级编辑,很有才华也很风流,萧湘竹不想对方在自己和那些小狐仙之间选来选去,两个人就相拥而别,从此各自执剑走天涯。

萧湘竹还拿出一张照片指着她身后的那个人,问杨岸礼是不是跟他有点像。

杨岸礼没看出那个人哪个地方跟自己象,倒是看到坐在前排的二姐。

萧湘竹说:“那是全国纪检监察干部高级培训班的合影留念,前排坐的都是国家机关的领导。”

萧湘竹来瀛川是带着任务的,要秘密调查一起高官贪腐案,如果不是纪天民的突然出现,她完全会是另外一个结局,或许她也会真的爱上爱瀛川这个地方,包括这里的人。

庄修洁的案件是突破口,张泰小金库的钱一大部分是用在庄修洁的买官铺路上面。

后来由于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调任省政协、瀛川市纪委书记调任省司法警官学院以及庄修洁、张泰的死扛,案件草草结案,使调查工作一度陷入僵局,第一回合的较量无功而返。

按照上面的指示,调查组调整了工作思路,计划从十年前的贷款诈骗案和古墓盗窃案入手,深挖整个链条上的利益获得者和幕后操纵者,但由于拿不到具体经办者的真实口供和那本贷审会会议记录等重要证据,再加上盛南岳的自杀和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第二回合的较量也是中途搁浅。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纪天民告诉了萧湘竹她父母死亡的真相,萧湘竹无法接受那个事实,她在亲情、仇恨和理智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不该走的路。

萧湘竹利用刘辉灿的经济问题,获得了十年前那起贷款合同诈骗案涉及乾坤银行的重要资料,又利用张泰小金库的犯罪事实,进一步追查那本丢失的会议记录和最初的证据信息,也动用了所有关系为自己的行动铺路搭桥,包括张泰的提拔任用。

张泰的案件涉及瀛川和省里许多高官,萧湘竹利用他们之间的博弈,不动声色的通过纪天民达到了掌控张泰的目的,进而让张泰成为自己公报私仇的一把利剑。

离开秘密调查组是萧湘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接替她的是省纪委的副处级干部滕锦良。

第三回合的较量萧湘竹没有参与,但滕锦良改任瀛川市纪委常务副书记以及张宏毅的调离,已经暗示了最终的结果。

不过,萧湘竹还是很乐观的告诉杨岸礼,张宏毅已经带着调查结果秘密向上级作了汇报,相信迟早有一天会看到大家期盼的结果。

萧湘竹也提到了冯雨婷,冯雨婷虽然自始至终不同意发放那笔贷款,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纪天民依然不会放过她。

冯雨婷已经递交了辞呈,并表示会永远离开瀛川,这也是纪天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侯澜自始至终都实事求是的讲述那天贷审会真实情况,如果需要也愿意做个证人,这也是纪天民最终放过她的重要原因。

但随着进一步的调查,萧湘竹发现事实并不完全是纪天民说的那样,尤其是从纪天民杀人开始,萧湘竹也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宾馆里的史艳红是纪天民杀的第一个人,还有晁煊楚、纪天义。在纪天民的计划里,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得死。

那个铁盒子是被纪天民抢去的,乾坤银行被抓的那两个人也是纪天民举报的,张泰也是被纪天民的残忍手段逼的投案自首。

纪天义是纪天中的堂弟,地质勘探队的测绘员。在纪天民眼里,纪天义是纪氏家族的败类,他不顾家族利益而依附于盛东岳的恶势力。

他就是那个在纪氏祠堂里做手脚的人,纪天民是用毒酒杀的他,事先也得到了纪天中的默许。

转交谭汝越的那封信是纪天民交给萧湘竹的,她当时并不同意这样做,她不愿再有无辜人因为自己的家仇做出牺牲。

可纪天民逼迫萧湘竹,说如果不这样做,大家都得完蛋。况且纪天民的本意是希望谭汝越交给可靠的人而不是亲自去做。

即便如此,萧湘竹还是不放心,可等她赶到地坤寺时,一切都晚了,这也是萧湘竹最大的遗憾和终生的痛。

给杨岸礼提供天华采石场和香港云韵茶行信息的也是纪天民,他认为那两件事杨岸礼去做最合适。

更不可思议的是,萧湘竹的母亲是因为父亲萧乐和的背叛服毒自杀的,而盛东岳也是因为萧乐和的不仁,才做出了栽赃陷害的不义之举。

纪天民之所以要投资宋史研究馆,也是想在盗墓案上再赌一把,可惜依然是一无所获。

纪天民来瀛川投资的主要目的就是为萧湘竹的母亲报仇。他制定了完美的计划,可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被一个神秘的局外人毁掉。

袁羽觞是何见坤的儿子,一直跟他姥姥生活在一起,他跟盛东岳之间不仅有杀父之仇还有夺爱之恨。

葛檀娅是袁羽觞的初恋、真爱,却成了盛东岳的女人。

袁羽觞屈身于盛蔓也是为了报仇。他是资本运作高手,他借助华夏乾元的力量,利用田浩锐的华泰金慧投资公司、马晋楷的金融服务公司让南岳地产超负荷的借钱举债,进而陷入巨大的债务危机,并成功将南岳地产彻底击垮。

袁羽觞还利用桂润峰非法吸收的公众资金,借助香港的几家空壳公司,成功收购了百分之十的盛泽股份。

如果拿到香港商人田家焕转让那一个亿的股份,加上葛檀娅的支持,袁羽觞就能成功操控盛泽股份公司,离复仇计划的成功就差一步之遥。

可惜葛檀娅在现实利益和虚幻爱情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袁羽觞。

葛檀娅是最大的获益者,也是最后的胜利者,她和自己的儿子成了盛泽股份公司最大的股东,而袁羽觞功则亏一篑,成了陪葬品。

袁羽觞为爱殉情没有人们想象的的那么伟大,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万念俱灰,谁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随着曹巡天的调任和调查工作屡屡受挫,整个形势发生了逆转,纪天民只能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纪天民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也是最大的失败者。为了击垮南岳地产和盛泽集团,纪天民耗尽了自己在华夏乾元以及上海公司的所有股份,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纪天民很早就盯上了楚沛莉,给楚沛莉账户上打钱也是纪天民的主意,他还安排人监视、跟踪楚沛莉,目的就是拿到王居东自杀前说的那盘录像带。

纪天民的确是想用楚沛莉手里的东西跟盛东岳做交易,他要拿走百分之十的盛泽股份,这是他想要翻盘的唯一办法。

纪天民刚开始确实是在利用楚沛芹,但后来他对楚沛芹是动了真心,他在上海已经为楚沛芹安排好了一切,他的计划里只有楚沛莉。

纪天民手里有好几个国家的护照,他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可惜人算还是不如天算,能死在纪氏祠堂,应该是他最好的归宿。

萧湘竹之所告诉杨岸礼这些,是她觉得这一切都结束了,再去纠缠已毫无意义。

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可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既然无力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东西,那就试着改变自己,即便是牙碎了也要把它咽下去。

她告诉杨岸礼,自己也要离开瀛川了,具体去哪儿还没有想好,如果有可能的话,也可以继续留在瀛川。

萧湘竹说话的时候深情的望着杨岸礼,杨岸礼却不敢直视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杨岸礼的心里很乱,根本静不下来考虑这些,他已经辜负了很多,不想再去辜负眼前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

杨岸礼回到宾馆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李琬潼却蹲在门口。她揉着惺忪的眼睛,说是给杨岸礼送衣服的,天冷了,她担心杨岸礼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杨岸礼要给李琬潼再开间房,可李琬潼坚持要回去,说这是家里给她定的规矩,不能在外面过夜。

杨岸礼把李琬潼送到楼下,有辆车在等她,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赶紧把车门打开。

李琬潼说:“这是我爸的司机,人很好。”

第二天江翰舟就打电话很婉转的责备杨岸礼,说李琬潼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人家不在乎他的过去,而且真心对待他,已经很难得了。

江翰舟希望杨岸礼在李琬潼这件事上要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要让大家都面子上过不去。

正是由于江翰舟的这个电话才让杨岸礼真正静下来思考了几个问题。

在李琬潼这件事上杨岸礼的态度很明确,李琬潼那份感情自己真的接受不了,也没有资格接受。

谭汝越的事情,杨岸礼会一直坚持下去,但决不能成为某种交换的筹码。

杨岸礼决定暂时离开瀛川一段时间,只有这样大家在面子上才能都过得去。具体去哪儿杨岸礼没有想好,但在走之前,他还有几件事要办。

杨岸礼把那块天梭手表买下来,要作为结婚礼物送给赵文乐。

可赵文乐却说他最近一直忙于办理出国手续,在瀛川的时间很少,回到瀛川会第一时间跟杨岸礼联系。

杨岸礼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告诉赵文乐,等出国的准确时间定下来见面再说。

杨岸礼去了趟敬老院,谭昌汉由于脑萎缩开始出了老年痴呆症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院长告诉杨岸礼,老人家在敬老院人缘最好,很多老人都愿意跟他在一起玩儿,大家彼此之间也都照顾的很好,象一家人一样。

谭昌汉已经不怎么认识人了,对过去发生的事也完全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有个女儿,说是过两天来看他。他每天都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等,有时候刮风下雨都劝不回去。

杨岸礼预交了一年的费用,又给院长带去了一袋大米、十斤豆油,让他一定照顾好那位老人。

离开时,杨岸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谭昌汉和卧在他脚下的‘阳阳’。

谭昌汉目光呆滞的盯着远方,他心中的期盼又何尝不是杨岸礼疼的无法入眠的思念。

杨岸礼不敢再回头,任凭泪水无声的落下,眼前也变成了模糊一片。

杨岸礼又来到那家小酒馆,要了同样的菜,喝了同样的酒,他感觉心情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糟糕。

他拨通了大嫂的电话,说今年春节一定带汝越回家过年。

他又去了萧湘竹的家,又醉倒在那片红的海洋中,他愿意和萧湘竹一起用时间来疗伤,用彼此之间的信任携手走向更远的地方。

在谭汝越的墓碑前,杨岸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再强调,自己这不是放弃,更不是背叛,而是要调整好心态重新开始。

在仙莲寺的门口杨岸礼从日出一直等到日落,他走之前也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那扇庙门还是缓缓的被关上,凉风依然从山谷那边阵阵吹来。

这或许就是天意。

杨岸礼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漂浮的云彩和偶尔成群结队飞过的仙鹤,睹物思情,感慨万千,此时的他即便心中有万般的不舍,终究难以改变作为人生过客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命格与定数,人生最大的无奈也莫过于此吧。

杨岸礼望着西下的夕阳,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不知不觉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

杨岸礼坐在车里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庙门,心中不仅哀叹道:“这一切或许真的结束了,从这里走下去,一定会是不一样的路,所看到也一定不是昔日的风景。”

 

八十二

 

就在杨岸礼即将离开仙莲寺的时候,那扇庙门突然被打开,那个管事的尼姑走过来递给杨岸礼一件东西,用黄布裹着,说是那个叫绝尘的尼姑托她转交给杨岸礼的。

还带来一句话:“如果有缘,就请珍视,如果无缘,莫要强求。尘世之缘,就此了断,好自为之,相安各好。”

回到家里,杨岸礼打开黄布,里面有半只白玉手镯和一张黄表纸,黄表纸上用小楷写有四句小诗:“东风十里秒弄春,绿树桃花绽新韵,嫦娥仙子舞长袖,尽把芬芳撒乾坤”。

杨岸礼看后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拿给萧湘竹看,萧湘竹也不知其意。

杨岸礼猛然想起了徐思然,徐思然说要见到原件才知道能不能破解。

杨岸礼又专门去了趟省警察学院,三个小时之后,才见到满头大汗的徐思然。

徐思然手里拎着两份盒饭,说是从学校的食堂里买的,味道不一定好,但卫生标准肯定是要高的。

徐思然的宿舍很简朴,除了满屋子的书之外,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

书桌上摆放的那张合影照却让杨岸礼很吃惊,竟是徐思然和赵贵忠。

徐思然说那个人叫甘同斌,是他在公安大学读研究生时的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导师,之前在公安部工作,他们平时也很少联系。还说甘同斌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他要是在,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徐思然的话让杨岸礼感到十分震惊,尽管他还无法断定赵贵忠隐姓埋名的真实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贵忠到瀛川也是为了十年前那起贷款诈骗案和盗墓案,他跟谭汝越之间的接触完全不是杨岸礼猜测的那样。

杨岸礼在羞愧、懊恼的同时,又涌起了对谭汝越的无尽思念,也更坚定了继续做下去的决心。

徐思然边说边接过杨岸礼带来的东西,顾不上吃饭,便仔细研究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徐思然若有所思的问杨岸礼:“特别贵重的物品放在哪里最安全?”

杨岸礼想了一下,回答说:“应该是放在保险柜里最安全。”
    徐思然又问:“在瀛川有没有专做保险柜业务的机构。”

杨岸礼不假思索的回答:“乾坤银行就有这项业务。”

徐思然接着问:“乾坤银行是不是在瀛川市的东风路上。”

杨岸礼回答说:“是的。”

徐思然把手里的铅笔朝桌子一拍,兴奋的告诉杨岸礼,谜底破解了。

徐思然给杨岸礼分析说:“这四句话是暗示东西存放的位置,如果猜测正确的话,应该是在瀛川市的乾坤银行,十号保险柜。半只手镯就是取物的钥匙,乾坤银行因该还有半只,只有两个半只对齐无缝,才能从那里把东西取走。”

听完徐思然的分析,杨岸礼恍然大悟,楚沛芹生前手腕上也带有同样的白玉手镯,而且楚沛莉去过几次乾坤银行,她把东西放在那儿的可能性很大。

杨岸礼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落实一下乾坤银行保险柜业务是如何操作的,尤其是怎么编号的。

他收起桌子上东西,跟徐思然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朝楼下走去。

徐思然追出来说:“再急也得把饭吃了。”

杨岸礼接过徐思然递过来的那份盒饭朝左前座上一扔,趁着夜色快速向瀛川驶去。

回到瀛川已是夜里十点钟,杨岸礼顾不上多想就约了张菡萍。

张菡萍听完杨岸礼的话才长舒一口气,说不知道杨岸礼这么晚找她干什么,紧张了一路。

她告诉杨岸礼,乾坤银行的保险柜由双人管理,一个负责核对信息,一个负责开柜取物品,客户预留信息是不一样的,有密码、有指纹,也有杨岸礼说的那种情况。

但这些是要绝对保密的,谁也不敢向外透漏。保险柜的编号也是从零一开始,目前已经排到一百多。

张菡萍又小声的跟杨岸礼说:“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我可以做些变通。”

出于对张菡萍的信任,杨岸礼把那半只手镯让张菡萍看了一下,让她回去先查一下十号保险柜预留的信息。

张菡萍回答说:“我明天下午接班,上班时间不允许对外打电话,后天上午给你回信。”

第三天早上八点,杨岸礼就接到了张菡萍的电话,杨岸礼要查的确实是真的,但她又告诉杨岸礼,零一号保险柜预留的也是同样的信息,也就是说,杨岸礼用那半只手镯可以同时打开两个保险柜。

杨岸礼找到萧湘竹,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萧湘竹说:“我在瀛川时间短,熟人少,我去最合适。”

杨岸礼想了一下觉得可以。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先去取十号保险柜里的东西,杨岸礼在外面等候,时间就定在第三天上午,张菡萍值班的时候。

乾坤银行的保险业务是在一楼大厅办理,是专门的区域,存放物品的地方是在地下负一层。

杨岸礼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报亭旁边,那里有把遮阳伞,相对比较隐蔽,而且能把对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萧湘竹进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她穿过斑马线,跨过便道就可以走到杨岸礼跟前。

突然,一辆工具车从萧湘竹身边驶过,挡住了杨岸礼的视线,等再看到萧湘竹时,杨岸礼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萧湘竹肩上的挎包不见了。

杨岸礼来不及多想,赶紧冲过去拉住了要去追赶那辆工具车的萧湘竹。他劝萧湘竹不要去追,说两条腿是赶不上四个轮子的。

萧湘竹满脸沮丧,很自责的劝杨岸礼赶紧报警,杨岸礼没有应声,而是拉着有些惊魂未定的萧湘竹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萧湘竹的住处,杨岸礼告诉萧湘竹,刚才被抢的不是保险柜里的东西,他事先已经通过张菡萍掉了包。

萧湘竹听后轻松了许多,还埋怨杨岸礼不应该瞒着她,差点把她的魂儿给吓丢了。

而此时的杨岸礼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阵阵的恐惧。他猜想,刚才发生的决不是巧合,对方肯定也是冲着保险柜里的东西去的,而且也一定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尽管杨岸礼一时还猜不出对方是谁,但自己的行踪对方肯定是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杨岸礼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视线之内。

杨岸礼又约见了张菡萍,问她:“除你之外,这件事有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张菡萍当时就脸色苍白,有些害怕跟杨岸礼发誓说:“这件事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

但冷静下来之后,张菡萍又战战兢兢告诉杨岸礼,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应该是监控室,客户取物品时那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杨岸礼让张菡萍侧面打听一下她值班的时候监控室谁值班,又有谁去过监控室。

很快张菡萍就有了回音,说是她和监控室的王新伟同一时间值班,而且还真是有个人去过几次监控室。让杨岸礼吃惊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刘辉灿。

杨岸礼把这些情况跟萧湘竹说了之后,萧湘竹也觉得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杨岸礼也想过拿到东西后亲自去趟北京,可大哥的那位朋友很婉转拒绝在这方面提供任何帮助。

一想到身边发生的那些事和背后的那双眼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杨岸礼还是给崔烨赫打了个电话。崔烨赫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杨岸礼觉得还是应该在张菡萍休息的时间,而且找一个陌生人去取会更安全些。

萧湘竹同意杨岸礼的想法,她从华夏乾元公司找了个绝对可靠的人。

这一次还是十号保险箱,一切都很顺利,杨岸礼把那盘录像带交给崔烨赫,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稍微放了下来。

但张菡萍却打电话说,刘辉灿在保险柜中心无缘无故的发了很大的火,说是要开始整顿,不合格的全部撵回家。

杨岸礼也开始和萧湘竹商量接下来的安排。萧湘竹已辞去公职,她提议去海南,说那里空气质量好,冬天不冷,在海边找个房子住下来,然后再开家律师事务所,也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杨岸礼觉得挺好,一切听萧湘竹安排。

萧湘竹对未来很有信心,说是如果律所开不下去,还可以去大学教书,她的导师很乐意为她出具推荐信。

说到杨岸礼,萧湘竹真心不希望杨岸礼再去做点什么,她有信心让杨岸礼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杨岸礼每天只需要保持好的心态、好的身体,而且能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就是她最期盼的生活。

杨岸礼很感动,他把萧湘竹拥在怀里,用彼此的温度来温暖那两颗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且又孤独无助的心。

李琬潼没有因为杨岸礼的委婉拒绝而放弃,她找到杨岸礼流着泪说:“你是第一个闯进我心里的男人,也注定是最后一个。”

她无法把杨岸礼从心里赶走,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跟杨岸礼发誓,除了那件事,只要杨岸礼提出来,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只要能把杨岸礼留在心里,她甚至可以没有尊严的活着。

杨岸礼实在不知道如何跟李琬潼解释,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可李琬潼目前这状态,自己就是再说上百遍、千遍也无济于事。

杨岸礼跟江翰舟打电话,江翰舟却第一次无缘无故的发了火,说杨岸礼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他很不客气的对杨岸礼说:“这件事如何处理,决定权在你,如果将来真出了啥问题,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管。”

萧湘竹对此倒显得很平静,她听说过李琬潼在瀛川的家族势力,也听说过李琬潼家族背后的那棵参天大树,她希望杨岸礼在这件事上要冷静处理,不能陷入被动,更不能让人家抓住把柄。

杨岸礼一再跟萧湘竹解释,说他跟李琬潼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萧湘竹却不以为然,说杨岸礼要真是跟李琬潼之间发生了什么,敢在人家面前说一个‘不’字,打断了一条腿那都是轻的。

江翰舟亲自来见杨岸礼,对那天的情绪失控向杨岸礼道歉,除此之外,他也想知道杨岸礼在李琬潼这件事上的最后态度。

杨岸礼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坚决,说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去接受那份感情,除了抱歉,也只能希望得到原谅。

江翰舟没有再说什么,但杨岸礼明显感觉出江翰舟的失望和愤怒。

江翰舟临走时还重重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了警方,杨岸礼觉得自己的想要做的事情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他跟萧湘竹商量,让萧湘竹先去海南,等那边事情安排就绪自己再过去,趁着这个时间,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

租赁的那套房子,杨岸礼打算把它转租给张菡萍,里面的家具全也都送给张菡萍。

谭汝越生前的遗物,杨岸礼打算随身带过去,萧湘竹没有反对,说是她会尽力去做,一直到杨岸礼满意为止。

杨岸礼又去监狱探视了王绍清,还有夏怀智,送去了一些衣物、食品。

王绍清的精神状态很好,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说是十五年之后,他王绍清还是一条好汉。

夏怀智的精神状态却是越来越差,管教告诉杨岸礼,夏怀智的前列腺炎很严重,控制不好会引起癌变,监狱方面正在跟医院联系,也希望夏怀智的家属要有思想准备,说是这种病在监狱里治好的可能性不大。

梁咏贝办了个音乐辅导班,虽说规模不大,生源也不多,但也能维持温饱。

她坚决不接受杨岸礼送去的两千块钱,说杨岸礼也不容易,她现在还能过得去,等哪一天实在走投无路了再跟杨岸礼张口。

杨岸礼把在北京政法系统工作的一个朋友的电话给了梁咏贝,说是通过这个朋友可以给夏怀智办个保外就医。

送杨岸礼出门的时候,梁咏贝趴在杨岸礼的肩头哭了好长时间,杨岸礼最终还是把钱塞进了梁咏贝的口袋里。

杨岸礼又去探望了翟柏华的父母,两位老人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对杨岸礼的到来不惊不喜,也没有过多的语言表达,但对于杨岸礼送的那些钱,两位老人是坚决不要。

翟柏华父亲说:“家里没什么开销,将来去那个地方也用不了几个钱,实在没钱撒到地里作肥料,也是一个好归宿。”

翟柏华的母亲拉着杨岸礼的手说:“柏华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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