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杨岸礼默离开了乾坤银行,接下来他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苏月婵亲自给杨岸礼送来一份请柬,说是幸福谷股份有限公司新三板上市申请在中国证监会获批,敲钟仪式将于下周一在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中心隆重举行,邀请杨岸礼以个人名义参加。
苏月婵很真诚的对杨岸礼说:“敲钟仪式少了你是不完整的。”
她还建议,仪式结束后杨岸礼可以到北戴河住上几天,如果杨岸礼同意,她还可以安排杨岸礼随企业考察团去法国体验一下‘巴黎人的胃’。
杨岸礼很高兴看到苏月婵今天的成就,尽管他没有接受苏月婵的邀请,但他还是真心的希望苏月婵能带着新的梦想在新的征程上越走越远。
苏月婵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她依然用她那最灿烂的笑容在向杨岸礼展示着青春的活力和昂扬的斗志。
可当苏月婵转身离去的时候,杨岸礼还是看到了苏月婵瞬间从眼角流出的眼泪。
徐思然再次出现在杨岸礼面前时,杨岸礼着实被吓了一跳。
徐思然却笑着说:“我是在楼梯上摔下去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杨岸礼觉得徐思然在说谎,但徐思然自始至终都不愿说出半个字。
后来杨岸礼还是听崔烨赫说,徐思然是被车撞了,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明目张胆的袭警。
尽管肇事车辆跑了,但崔烨赫发誓,就是挖地三尺,也要让那个肇事者现出原型。
徐思然对此却表现的很乐观,他跟杨岸礼说:“有了这种亲身经历会让我的课讲的更生动,而且我的那些同学,包括崔烨赫那头犟驴,再也不会嘲笑我只是个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了。”
他还跟杨岸礼突然提到了当时谭汝越在车上看到的那封信,说是从上面的内容里面或许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徐思然说的那封信事发之后在车里就没有找到,也没有引起办案民警的重视,如果不是徐思然重新说起,杨岸礼几乎就把这事给忘了。
杨岸礼在车里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角落,还是没有发现那封信。
过了两天,在路过门口的干洗店时,杨岸礼突然想起事发后曾在这家干洗店洗过车上的座套,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那封信被遗忘在座套里,干洗时又被细心的干洗店老板留了下来。
杨岸礼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走进了干洗店,让杨岸礼没想到的是,他百分之一的希望却变成了百分之百的可能。
干洗店老板说:“只要是顾客的物品在我这里就不会丢失。”
信封是藏在驾驶席座垫下面,他捡到后就锁进了抽屉里,因为无法确认是哪个顾客的,就只能等顾客自己上门。
看完信的内容,杨岸礼再一次崩溃了,从信的内容基本可以断定,谭汝越就是因为看了这封信才突然改变主意去的地坤寺。
丁秋岗落网之后供出了楚羽飞,楚羽飞又供出了周沐同,而且还提供了周沐同离开盛泽商贸的活动轨迹,与许思然分析的一摸一样。有人要置于死地周沐同于死地,时间就在当天中午十二点之前。
而那封信正是楚沛芹让杨岸礼转交给谭汝越的,也就是说......。
他没敢再往下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楚沛芹,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昌汉出院之后,在众人的劝说下住进了养老院,只带走了谭汝越的照片和那只银渐层小猫咪‘阳阳’。
楚沛芹也回归了自己的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到杨岸礼那儿整理一下房间,把换洗下来的衣物拿走,虽说每一次都会遭到杨岸礼的训斥甚至驱赶,但她依然是雷打不动,从未间断。
楚沛芹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纪天民说他也有好几天没看到楚沛芹了。
杨岸礼又赶到疯人院,楚沛莉也不在那儿,管床大夫说:“楚沛芹带着楚沛莉给她们的父亲上坟去了。”
在风平山公墓,还是没有看到楚沛芹的影子。
杨岸礼就在楚沛芹的楼下等,他喝了很多的酒,还抽了将近半包烟,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他最迫切的就是让楚沛芹告诉他详情。
将近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楚沛芹的家才有了亮光。杨岸礼不顾一切的飞奔上去。
门刚打开,杨岸礼就冲上去一把揪住楚沛芹的头发,把那封信递到楚沛芹眼前,眼里喷着火、低声吼着问:“这是为什么?”
楚沛芹似乎意识到什么,除了满脸的惊恐外,她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
此时的杨岸礼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把楚沛芹那瘦小的身体拎起来狠狠扔在沙发上,然后骑到楚沛芹身上,用力掐住楚沛芹的脖子,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楚沛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杨岸礼推了下去,还狠狠的揣了杨岸礼一脚,骂杨岸礼就是个赖种,就是个只会拿女人出气的人渣窝囊废。还恶毒的讥讽杨岸礼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好,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这些话彻底激怒了酒后的杨岸礼,他翻身起来重新把楚沛芹压在下面,而且开始撕扯楚沛芹的衣服,嘴里还回应着说:“现在就让你知道究竟啥是真正的男人。”
可当他的手还要往下继续的时候,楚沛芹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旁,剧烈的疼痛让杨岸礼瞬间清醒,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嘴里依然重复着那句:“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楚沛芹默默起身拿了条毛巾,轻轻的为杨岸礼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杨岸礼则把头深深的埋在楚沛芹怀里,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念道着那句:“为什么?”
第二天,杨岸礼醒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餐桌上留有早餐,还有楚沛芹留下的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一行小字:“想要知道为什么,去找萧湘竹。”
萧湘竹似乎早就预料到杨岸礼会去找她,一见面,萧湘竹就直截了当的给杨岸礼两个选择,要么狠狠抽她几个大嘴巴出出气,要么就象贼一样钻进那间卧室,想要什么自己随便拿。
这些杨岸礼都不想要,他只想知道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湘竹毫不隐瞒的告诉杨岸礼,那封信是她让楚沛芹转交给谭汝越的,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认为楚沛芹做错了什么。
她还义正言辞的说:“谭汝越是一名警察,打击犯罪是她的职责,别无选择,没有为什么。谭汝越用生命维护了警察的荣誉,是英雄,是榜样,是这个时代的骄傲。如果仅仅站在自己的立场,无端的责问别人为什么,就是自私、狭隘,根本不配做警察的家属。”
面对萧湘竹咄咄逼人的气势,失去理智的杨岸礼根本不会静下心来思考萧湘竹说的对与否,谭汝越的死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所有跟这个有牵连的,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得到杨岸礼的原谅,也包括他自己。
他怒视着萧湘竹,希望萧湘竹能亲口承认她错了,还幻想着萧湘竹会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乞求自己的原谅。
可萧湘竹远比杨岸礼想象中的恶毒,她讥讽杨岸礼,在被那些当官的、有权的欺负时软的象个缩头乌龟,可欺负起女人来反倒硬的象煮熟的鸭嘴。
还说杨岸礼根本就没资格提谭汝越这个名字,自己也不愿再听杨岸礼说任何一句话。
看着萧湘竹有些扭曲变形的脸,杨岸礼心如死灰,和萧湘竹冷冷的对视了几秒钟之后,他从兜里掏出那串佛珠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吃力的向门口走去。
正当他要开门出去的时候,萧湘竹却突然从背后拦腰将杨岸礼紧紧抱住,哭着乞求杨岸礼不要走。
杨岸礼轻轻掰开萧湘竹的手,毅然决然的迈出了那间房门,身后却又传来萧湘低沉嘶哑的声音:“你他妈的就是个浑蛋,你如果就这样走了,会真的后悔的。”
杨岸礼蹲在谭汝越的墓碑前伤心不已,痛哭流涕,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也真的尽力了。
杨岸礼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胸中的郁闷让他烦躁不安,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赤脚在雨中狂奔,他要跟雨神赛跑,跟天公较劲,他要冲出这无情雨水的包围,冲到太阳照耀的地方。
他一边狂奔,一边在心中呐喊:“什么鬼呀神的,全都去他妈的吧,有种的就站出来比试一下,看看谁的拳头最硬。”
杨岸礼亢奋的象头公牛,无所畏惧,横冲直撞,直到整个身体慢慢的倒下去......。
杨岸礼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朱南一。朱南一告诉杨岸礼,这里是秦家寨康养中心江翰舟的寓所,江翰舟临时外出,安排她来照顾杨岸礼。
从朱南一口中,杨岸礼得知自己在这里已经躺三天三夜。
寓所是独栋别墅,朱南一没有答应送杨岸礼回去的请求,说是江翰舟专门交代,一定要让杨岸礼等他回来。
江翰舟是康养中心的贵宾,朱南一作为康养中心的管理者,没有理由拒绝客户的要求。
朱南一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陪杨岸礼,一日三餐,喝咖啡、听音乐或是在院内散步,朱南一都不耐其烦。
别墅内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杨岸礼哪儿都可以去,包括江翰舟的卧室。朱南一说杨岸礼是唯一能享受如此待遇的人。
在江翰舟的卧室,杨岸礼看到了一张合影照,左边那个穿军装的年轻军官就是江翰舟,右边是个穿军装的战士,中间那个竟是杨岸礼的三哥。
正在杨岸礼吃惊的时候,朱南一介绍说:“那是江翰舟转业时跟部队首长的留影。”
在杨岸礼看上去心情转好的时候,朱南一很婉转的跟他聊起了将来的事。
朱南一告诉杨岸礼,江翰舟不仅经营着动漫公司,也是秦家寨文旅集团的重要投资人。
江翰舟还是爱心人士,每年都会拿出一半以上的收益捐献给社会。江翰舟为人也很低调,只做不说,更不喜欢宣传和吹捧。
朱南一很郑重也很认真表达出了她的真实的想法,说是在江翰舟的极力引荐下,秦家寨文旅集团愿意敞开大门欢迎杨岸礼的加入,而且集团今后的更加辉煌也非常期盼有杨岸礼的一抹重彩。
有了朱南一铺垫,江翰舟的出现恰逢其时,在送杨岸礼回去的路上,他表现出了家人般的亲切和关怀。
他希望杨岸礼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要学会给自己找台阶、找出口,更要学会原谅别人和放过自己。
尽管他不知道杨岸礼因为什么在跟自己过不去,但他真诚的表示,无论什么,他都会坚定的跟杨岸礼站在一起。
接连发生的一切让杨岸礼心乱如麻,他根本没有心思听江翰舟说教,更不会考虑朱南一说的那些将来。
七十六
诸葛熙娅很委婉的跟杨岸礼谈起了毕业论文的事,说杨岸礼的论文大纲很好,立题也很有前瞻性,如果再下些功夫进行一些实例佐证,确实是一篇难得的好文章。她的几个同学在国外也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杨岸礼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到国外的一些知名期刊上发表。
诸葛熙娅又说到了诸葛笑笑,虽然诸葛熙娅仍然怨气很重,但杨岸礼能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的那份沉甸甸的爱。
诸葛熙娅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但更希望自己的女儿每天都是快乐的。她要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一个只有快乐没有心烦的地方。
杨岸礼的后期研究生学业,诸葛熙娅已经做了精心的安排,新导师是瀛川大学金融学院的副院长,也是学院唯一的博士生导师。
诸葛熙娅又无奈的说起了赵文乐,说那是诸葛笑笑的命,自己也只能认了。但她还是希望杨岸礼能跟赵文乐好好谈谈,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不要再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去折磨自己的女儿。
诸葛笑笑说她怀孕了,她要和赵文乐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连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琪琪,女孩就叫点点。
可赵文乐却满脸的忧愁,他不想离开瀛川,更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
刘辉灿告诉杨岸礼,赵文乐是舍不得那几只猫狗。
杜恩笑对杨岸礼的到来依然表现的很热情,也很看重跟谭汝越之间的表亲戚关系。她很爽快的答应了杨岸礼的请求,愿意接管流浪宠物收容所,还即兴给它起名叫‘乐乐家园’。
谈到钱的问题,杜恩笑很严肃,也很认真,说是亲戚归亲戚,钱的问题还是要说到明处,这叫做先小人后君子。
杜恩笑说:“最近我们家手头也很紧,可以接管,但确实拿不出多余的钱。”
杨岸礼自作主张的告诉杜恩笑,只要能把那些小动物照看好,一切都按她的意思办。
杜恩笑当即就表示,杨岸礼可以放一百个心,将来只会更好。
赵文乐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搀扶着满脸泪痕的诸葛笑笑离开了宠物收容所。
诸葛熙娅对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无奈的接受,她约见了杨岸礼,说她们的出国手续正在办理,预计下个月就能成行,一想到要离开自己的故土,诸葛熙娅还是有万般的不舍。
杨岸礼身上发生的一切她似乎都了如指掌。她告诉杨岸礼,凡事不太苦了自己。
她也希望杨岸礼能够换一个环境,换一种活法,在光阴的虚度中也许就会渐渐的忘记伤痛。
祝虎龙突然造访,或许真的是念及旧情。他骂那些人就是一帮畜生,连自己的亲表姐都下得去手。
他对杨岸礼说:“只要有钱,在哪儿都能活的人模狗样。”
他把龙腾虎跃足浴店盘出去了,说是要带着钱和自己的女人去周游世界。
还振振有词的说:“啥球人生理想,都他妈的骗人的鬼话,人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管它明天会咋样,死了去个球,想那么多干嘛。”
他非常支持杨岸礼的做法,说就是要跟他们斗,就是老虎,在被它吃掉前也要掰掉它两颗牙。
他跟杨岸礼提供了赵见平的重要信息,说赵见平最近就在青台镇,而且在跑之前有批货要出手,能不能抓到他,就看杨岸礼的运气了。
他还说:“作为表亲戚,也只能帮这些。”
赵见平是盛东岳的远房外甥,也是谭汝越生前要抓的重要嫌疑人,尽管杨岸礼还不清楚赵见平身上到底藏有多少警察想要知道的秘密,但他天真的以为,找到赵见平就有可能挖到盛东岳致命的东西。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杨岸礼还是鬼使神差的来到青台镇。
根据祝虎龙提供的信息,赵见平在青台镇有个相好,是一个美容美发店的老板,可以在这个女人身上琢磨点事。
在青台镇,提起红颜美发和牛兰英几乎无人不知,人们都说,那里的老板不仅手艺好,人长的也俊俏,就连街上的二傻走到那儿都不想走。
红颜美发位于镇政府后面那条街的中间,门朝东,门前有棵香椿树,看上去得有三十年的树龄,树干笔直,枝叶繁茂,正好在门前形成天然的遮荫凉棚。
店面不大,设施也很简单,充其量也就是个理发店。
杨岸礼进去的时候,牛兰英正在给一个中年男人刮脸,她让杨岸礼坐那儿稍等一下。
牛兰英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龄,确实有几分姿色,在这偏远的青台镇上也能称得上是美女。
牛兰英是个很健谈的人,她一边给杨岸礼剪发一边说个不停。
她跟杨岸礼介绍说:“这个店从我爷爷那时候就有了,我是从我爹手里接过来的,那时候我才十五岁,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快二十年了。”
她还炫耀说:“在这方圆百十里,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们家这手艺,就连邻省的都经常光顾我的店。”
剪完头发,杨岸礼照了一下镜子,基本上还能说的过去,五块钱真的是价格公道了。
临走的时候,杨岸礼送给牛兰英一套化妆品,还留下一张名片,谎称自己是南方来的,喜欢古董收藏,想在这里碰碰运气。
牛兰英冲着那套化妆品,很爽快的答应杨岸礼,一旦有这方面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青台镇地处三省交界,自古就是淘宝圣地,古玩市场鱼目混杂,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国家禁止买卖的文物。
杨岸礼在青台镇待了一周,没有得到牛兰英的任何信息。
第八天的时候,杨岸礼又带了小礼品去了趟红颜美发店,牛兰英却说最近太忙,把那事给忘了,她告诉杨岸礼,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也急不得。
十天过去了,杨岸礼有些失望,觉得这条路可能行不通,他决定,如果两天之后再没有消息就放弃。
第十三天,杨岸礼一直等到中午。吃完饭,杨岸礼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楼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牛兰英。
见面之后,牛兰英告诉杨岸礼,她朋友手里有件宋朝的物件,如果杨岸礼有兴趣,她可以在中间牵线,但在这之前杨岸礼要先支付介绍费。
杨岸礼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并向牛兰英转了一千块钱。
按照牛兰英提供的地址,杨岸礼在一个鱼塘边见到了牛兰英说的那个人,正是杨岸礼要找的赵见平。
杨岸礼在公安局的通缉令上看到过赵见平的照片,也记住了那张额头上有伤疤的脸。
赵见平掏出手机让杨岸礼看了一下图片,说是宋代的瓷瓶,是从下面拿出来的,不用鉴定,绝对的真品。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敲定十万,并约定两天之后在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杨岸礼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崔烨赫,崔烨赫没有杨岸礼想象的那么兴奋。他告诉杨岸礼那里的治安环境非常差,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要等警察去了再说。
见面之后,崔烨赫很不耐烦的对杨岸礼说:“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这很有可能又是个圈套。”即便如此,崔烨赫还是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方案。
按照约定的时间,杨岸礼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十万元现金来到鱼塘,崔烨赫和另外一名警察则着便装藏在暗处。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如果赵见平出现,崔烨赫他们就冲过去将他抓获,如果赵见平没有出现,杨岸礼就找借口取消交易。
正如崔烨赫预料的那样,赵见平没有出现,来的是另外一个人,自称是杨岸礼见过的那个人的手下。
杨岸礼正准备找借口取消交易时,有两个穿警服的警察突然出现,他们亮出证件,自称是青台镇派出所的,说是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进行非法文物交易。
在青台镇派出所录完笔录,杨岸礼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崔烨赫很不客气的告诉杨岸礼,赵见平给他看的那件宋代瓷瓶,如果是真品,十个十万也买不走,在鱼塘交易的是件低劣的仿品,分文不值。
还说:“你这么不专业,很容易就被赵见平识破,赵见平没对你下狠手已经是万幸了。”
他还提醒杨岸礼:“警察都抓不到的人,你就不要再去浪费精力了。”
杨岸礼没有再跟崔烨赫争执,如果不是崔大娥的突然出现,他或许真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崔大娥告诉杨岸礼,典腾棉业与幸福谷股份有限公司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幸福谷股份有限公司产业链条上的水产品公司、大型的养殖企业的脱酚棉籽蛋白需求量足以撑起十个典腾棉业。
她来的目的是要感谢杨岸礼这个领路人,并说这不仅是她个人的意思,更是崔楼村全体村民的愿望。她非常真诚的邀请杨岸礼回去看一看,老乡们都备好了酒菜,热切期盼着杨岸礼的到来。
崔大鹅还带来了一个人,是崔志强,刚从监狱里出来。
崔志强面目白净,根本不像是盗墓世家的后代。崔志强要带着他的老母出去一段时间,走之前想要见杨岸礼一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崔志强说这是他姑姑崔大娥的意思,杨岸礼去青台镇的事崔楼村的人都知道,跟杨岸礼见面也有崔志强个人的意愿,他也希望能为杨岸礼做点什么。
崔志强告诉杨岸礼,簸萁山的宋王墓和王妃墓是祝文山带人盗的,介绍人是文房四宝斋的诸葛熙镇,参与盗墓的还有赵见平和张啸阳。
崔志强没有参与,是因为牵扯另一个盗墓案件被抓。
崔志强还说:“具体的上家是谁,具体位置在哪里,赵见平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也不能打听,这是规矩。”
当时墓里确实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拿到了该拿的,并约定十年之后再出手。
羊脂白玉鹤佛手坠和天蓝釉六方花瓶应该是张啸阳私吞的,张啸阳在澳门赌博欠下巨额债务,被逼无奈才冒险出手了那两件东西,也正是因为那两件东西的出现才引起了警方的察觉。
张啸阳是赵见平介绍的,跟祝文山并不熟悉,他只知道那座墓在瀛川,所以张啸阳被抓之后只供出了赵见平,没有向警方提供其他任何线索。
这些都是赵见平亲口对崔志强说的,赵见平现在在哪儿,崔志强说他真的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杨岸礼,他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宁可死在牢里,也不能供出同伙,否则是要被灭门的。
崔志强还跟杨岸礼说:“赵见平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也肯定是有人不想让警察抓住赵见平。”
临别时,崔志强思虑再三,还是跟杨岸礼透露了两个地方和一个人,说是到了那两个地方,找到那个人,或许会发现一些杨岸礼想要的东西。
七十七
崔志强说的那两个地方,一个是风平山公墓,另一个是秦家寨游乐场的水族馆,要找的那个人竟是谭汝越的大姨夫杜初尧。
杨岸礼想到了吉理咨询服务公司,他托赵文乐去办,第三天的上午,赵文乐就把得到的信息反馈给了杨岸礼。
杜初尧的身上确实藏着很多秘密,他是在无意中听到民政局的一位局长的谈话后,才被贬到风平山公墓的,而且杜初尧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彻底变成了哑巴。
风平山公墓最可疑的地方在于西北角那片墓地,那里由杜初尧专门看管,表面上看很普通,但那些墓碑上的名字都是假的,在公安局根本查不到墓主人的信息。
杜初尧的女儿杜恩笑突然拿出那么多钱开了家那么大规模的旺咪迪宠物会所,跟杜初尧有直接关系。因为张奎铭原先开的那家宠物店一直都在赔钱,而且杜恩笑还曾经因为赌博欠下过上百万的赌债。
秦家寨游乐场的水族馆就更加神秘,据施工的民工透露,水族馆有一条暗道,从水下直通游乐场宾馆的地下停车场。
吉理咨询服务公司只能提供这些信息,想要知道更多的,决不是一万块钱能办到的。
为了证实这些信息的真假,杨岸礼专门带上酒菜去了趟风平山公墓。
杜初尧已经从那里辞职,西北角那片墓地由几个年轻人看管,如果不能证明自己和墓主人的关系,那个地方绝对进不去。
秦家寨游乐场的水族馆建在一座小岛上,也就是谭汝越生前要去一探究竟的地方。
吉理咨询服务公司提供的暗道位置是个海水展示区,里面有很多种海洋动物,海龟、灰鲨、海豚、海马等大型海洋生物在里面不停的游动,也吸引了众多游客驻足观赏。
杨岸礼实在想不出在那里是如何修的暗道,可在游乐场宾馆的地下停车场,杨岸礼跑遍了每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根据吉理咨询服务公司提供的信息,再结合谭汝越生前说过的那些话,杨岸礼猜测,风平山公墓和秦家寨游乐场的水族馆很有可能就是窝藏被盗文物的据点。
杨岸礼思虑再三,还是把这些情况以及徐思然的推理分析告诉了崔烨赫,还说:“祝虎龙是祝文山的儿子,他和赵见平都有逃跑的迹象,再不采取措施,恐怕真就来不及了。”
崔烨赫一听就火了,劈头盖脸的骂到:“你就是个猪脑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还骂徐思然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并诅咒说:“上次就应该把这个书呆子给撞死。”
发泄完,看着满脸惊恐的杨岸礼,崔烨赫又哀求说:“别再添乱了大哥,公安局已经结案了,再折腾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大家都不容易,相互体谅点吧。”
徐思然根本不在乎崔烨赫说的那些话,继续跟杨岸礼分析说:“从那封信和目前现有的资料分析,楚沛芹和萧湘竹的背后肯定也暗藏着一些秘密,如果能把这些秘密找到,也能够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就能印证我的推理分析。”
没等徐思然揭开事件真相,地坤寺的凶杀案就有了官方定论。
市公安局的案情通报称:在地坤寺行凶的那个两个嫌疑人是流窜案犯,在地坤寺抢劫杀人时被路过的民警撞上,民警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在与歹徒搏斗中不幸牺牲,两个嫌疑人已被批准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杨岸礼当然不认可这样的结论,可办案民警却告诉他,如果对警察的工作有异议,可以向市局督察大队或是其他监督机关反映,如果无理取闹,就会涉嫌妨碍公务,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杨岸礼让赵文乐再去找吉理咨询服务公司,五万块钱的价格可以接受,只要对方能提供更详细的信息,甚至还可以再高点。
赵文乐却告诉杨岸礼,那家公司突然蒸发不见了,就是出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杨岸礼在一家小酒馆找到了满脸通红的崔烨赫,崔烨赫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的朝肚里灌酒,被杨岸礼问急了,就突然呵斥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谁又能告诉我呢?”
钟洛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杨岸礼所谓的不作为、不负责任的警察,面对明目张胆的恐吓、无端飞来的横祸以及家人的怨言、他人的指责和不公正的待遇,依然在顽强的坚守着。
钟洛尘说:“警察也是人,也有情感,也有尊严,他们心中的苦、心中的怨又能到哪里倾诉呢?”
他希望杨岸礼不要再去逼问为什么,也给谭汝越那些心力交瘁、伤痕累累的战友一个自我疗伤的机会。
他再次坚定的说:“人间正道是沧桑,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说出答案的。”
钟洛尘还提醒杨岸礼,不要因为自己的贸然行动而打草惊蛇,不仅让警方陷于被动不利于案件侦破,对杨岸礼个人来说也很不安全。
徐思然依然表现得乐观向上。他告诉杨岸礼,他已经接到了调令,继续回到警察学院的讲台。
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分析研究,去揭开更多犯罪事实的真相,维护公平正义,营造朗朗乾坤。
他甚至有些激动的对杨岸礼说:“我不会放弃案件的调查,一定要为谭汝越讨回公道。”
刘辉灿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说乾坤银行瀛川分行的发展,不能没有杨岸礼的参与。
他正式命令杨岸礼,假期结束,即刻上班。
杨岸礼的新办公室被安排在行长办公室隔壁,门口还挂了一块‘乾坤银行改革办’的牌子。
刘辉灿说:“这是代表省行设立的临时机构,虽然没有明确级别,但分量很重,主要任务是引进战略投资者,为下一步上市做准备。”
刘辉灿还跟杨岸礼介绍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深圳界达科技公司的CEO张炎译先生,是这次战略重组的乙方牵头人,也是杨岸礼的老朋友。
杨岸礼没有接受这样的安排,他说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如此艰巨而光荣任务的心里准备,但他向刘辉灿推荐了王绍清。
刘辉灿不会轻易放弃杨岸礼,他希望杨岸礼在这个问题上要保持理智和清醒,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毁了自己前面的事。
他告诉杨岸礼,这样的安排不是他刘辉灿一个人的意见,是省行研究定下来。
至于说王绍清,他没有任何评价,只是提醒杨岸礼不要太相信同学之间的感情,在利益面前,有时候感情真的是一文不值。
杨岸礼的态度很坚决,他也希望刘辉灿不要在自己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他主动要求辞去公职,他不想让大家为难,更不希望自己总是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刘辉灿无奈之下也只能再次向杨岸礼妥协,但他也明确表示,杨岸礼想干什么都可以,辞职绝对不可能,他也不会批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绍清确实有点反常,完全没有了刚坐上纪委书记位置时的洒脱。
有人在私下议论说,王绍清很有可能会是第二个夏怀智,也是个替人挡枪子的冤大头。
王绍清接受调查的消息,《正风瀛川》第一时间就通过纪委的信息平台发布出来,也成了瀛川市金融整顿的又一重大成果。
坊间传言说,王绍清是小官巨贪,雁过拔毛,在位不到一年竟然贪污受贿两千万。
更有甚者说,王绍清利用亲属开的影子公司,霸占了瀛川市一半以上的市政项目,不仅涉嫌洗钱还涉黑,把很多人都逼得无路可走,不出事才怪呢。
但更可怕的还是从翟柏华堂弟那里听到的,说翟柏华就是他那个关系最好的同学王绍清逼死的。
翟柏华没有结婚,也没有一儿半女,他生前买了份意外险,受益人是翟柏华的父母。
关于翟柏华的死,警方的结论是,翟柏华酒后在宾馆由于面部朝下被呕吐物所呛窒息而亡,属于意外事故。
翟柏华的堂弟跟杨岸礼说:“翟柏华生前立过字据,说是如果出现意外,赔偿金的大部分用来归还王绍清的债务,留一点给父母养老,也算是尽最后的一点孝心。”
翟柏华的父母都是退休的公职人员,这几年为了替翟柏华还债已经是山穷水尽,风烛残年又要忍受丧子之痛,孤苦伶仃的打法余生。
翟柏华的死对杨岸礼触动很大,他不忍心装翟柏华的那只盒子一直寄存在殡仪馆。他申请了一笔网络贷款,为翟柏华做了最后一件事。
看着墓碑上翟柏华的名字和那张熟悉的笑脸,杨岸礼忍不住哽咽着说:“安息吧,兄弟,如果有轮回,下辈子想好了再投胎,没有做人的命,就别再人堆里挤。”
离开墓地,杨岸礼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在一家小酒馆,他一直坐到老板送客。
迎着深夜的星辰,杨岸礼步履蹒跚的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一只流浪猫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下,很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就快速钻进了绿化带的杂树丛中。
在世纪广场的巨幅雕像前,杨岸礼突然来了兴致,嘲笑那个身着战袍、手握利剑的丞相大人,辜负了守护神的名号,每天受百姓祭拜,却不能斩妖除魔、护百姓周全,也他妈的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伪君子,大骗子,白眼狼。
杨岸礼狠狠的朝雕像吐了一口,然后仰天大笑而去。
他鬼使神差的来到楚沛芹住的地方,纪天民也在,杨岸礼尴尬的笑笑,转身就走。
楚沛芹追出来,说不是杨岸礼想的那样。杨岸礼用力甩掉楚沛芹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头也不回,一摇一晃的向前走去。
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杨岸礼没有一丝寒意,只觉得热血沸腾,头脑发涨。
楚沛芹打过很多电话他都不予理睬,发来的信息更让杨岸礼反感,他索性关掉手机让自己的耳朵清净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萧湘竹的门口,当他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离开的时候,门开了,里面霎时飘出一团刺眼的亮光,晃的杨岸礼几乎睁不开眼睛。
萧湘竹身着一身火红的睡袍倚在门口,很鄙夷看着杨岸礼,说杨岸礼是在楚沛芹那儿受了刺激,到她这儿找安慰的。
杨岸礼瞟了一眼萧湘竹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过了十几秒钟,杨岸礼突然回过头来,快速朝萧湘竹走过去,使劲关上房门,抱起那团火红径直走向卧室。
在酒精的作用下,杨岸礼很快在便融入了那片红的颜色、红的情调和红的刺激之中。
第二天杨岸礼几乎是从那间卧室落荒而逃的。
楚沛芹就站在楼栋的入户门口,她满眼通红,说她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
杨岸礼觉得楚沛芹真是傻的有点不可思议,他也没有心思考虑楚沛芹这样做的真实意图,况且昨天晚上的事来的太突然,他整个人还处在无名的烦躁、慌乱和高度紧张之中,他现在急需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七十八
纪天民约杨岸礼去石磨山打猎,着实让杨岸礼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他原以为这是萧湘竹的主意,甚至想了很多个理由来对那天晚上的事做出解释,可无论是醉酒、冲动或是生理需要都无法让杨岸礼满意,这些话如果从杨岸礼嘴里说出来,肯定会招致萧湘竹更加的鄙夷和嘲弄,这是杨岸礼最不愿看到的。
在谭汝越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之前,他决不允许自己跟萧湘竹再节外生枝。
他最后决定要保持沉默,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再做任何解释,他要排除一切干扰把自己坚持的事情做完。
跟纪天民一起去打猎的还有一个人,不是萧湘竹,而是纪天民的同学严京墨,也是纪天民生意上的合伙人。
杨岸礼稍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产生了新的疑惑,凭自己跟纪天民的交情,还不至于亲密到如此程度,总觉得纪天民这样的安排不太合乎常理,其背后肯定藏有一些东西,而且极有可能是杨岸礼意想不到的东西。
纪天民解释说:“严京墨下一步要接手华夏乾元公司,约你打猎的目的,就是介绍你们认识。”
纪天民在瀛川几乎没有朋友,曹迅天走后,他能说上话的可能也只有杨岸礼了。
纪天民希望在他离开瀛川之后,杨岸礼能象以前那样支持华夏乾元,支持严京墨。
严京墨给人的感觉与纪天民截然相反,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穿着也很随便,而且手指夹的香烟一直燃着,从他身上很难找出名校优秀知识分子的影子。
严京墨自我解嘲说:“在纪天民面前,我就是一介武夫,接手华夏乾元也只能算是权宜之计。”
但严京墨对未来还是充满了信心,他相信将来有一天,华夏乾元这叶小舟一定会变成一艘大船甚至是航母,也一定会驶出瀛川这片水域,驶向更远、更广阔的海洋。
他希望在正式接管华夏乾元之前,能在瀛川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希望能得到杨岸礼的不吝赐教,更希望跟杨岸礼之间有更深、更广、更愉快的合作。
杨岸礼对此始终保持沉默,尽管他已经完全明白纪天民和严京墨话外之音,但他只能保持沉默,他不愿因此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也不愿因为自己的那些迂腐、可笑的理由再次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
打猎的地方位于石磨山东边靠近瀛水河的一片山林,那里人迹罕至,几乎找不到前行的路。
纪天民说:“石磨山是严禁捕猎的,来之前我已经跟管理处的那些朋友安排了午饭,喝酒吃肉的时候,那些人是听不见枪响的,况且山林里多是些有害的动物,管理处也正在安排人清剿,没有人会去关心清剿和打猎的区别。”
严京墨是福建龙岩的客家人,祖上是北宋末年从中原南迁到福建的,做武官的居多,受家族基因的影响,严京墨在打猎方面的确是技艺不凡,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收获了一只野兔和两只野山鸡。
不过,严京墨还是很谦虚的说:“论打猎,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没人能比得上我这位学兄。”
纪天民的心思似乎不在打猎上,一直陪着杨岸礼跟在严京墨后面,说话间随手一枪,还真是弹无虚发。
看着躺在地上乱扑腾的小麻雀,严京墨又忍不住对纪天民的枪法再夸上几句。
纪天民把猎枪递给杨岸礼,说是既然来了,就过把瘾。
杨岸礼对枪这玩意儿实在是没有丝毫兴趣,也从来没有亲手杀过生,能陪着纪天民面对眼前这残忍血腥的场面已经是非常不情愿了。
纪天民也没有过于勉强,依旧陪着杨岸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砂石遍地、杂草丛生的山林中。
杨岸礼总感觉纪天民有话要跟自己说,可纪天民却总是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全是眼前打猎的事。
纪天民说:“我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业余时间也经常去俱乐部练习射击,来瀛川之后每个月都要上山打猎。”
他喜欢听枪声带给自己的那种快感,每一次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午饭安排在瀛水河边的一户人家,家里就一个人,四十来岁,满脸胡须。
纪天民介绍说:“此人名叫常三虎,是个猎户,我第一次来石磨山打猎,就是这个常三虎领的路。”
如今常三虎是纪氏祠堂的专职守护,瀛川市纪氏宗亲会每个月从会费里拿出五百元,作为常三虎的报酬,纪天民还隔三岔五的给常三虎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常三虎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太好使,可手脚很麻利,时间不长就把两大盆清炖野味摆上了那张小方桌,诱人的香味也瞬间飘满了茅草屋的每个角落。
纪天民破天荒的说要痛痛快快喝顿酒,杨岸礼很吃惊,一直以为纪天民滴酒不沾。
严京墨却说:“老纪的酒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什么都可以跟纪天民斗,就是不能斗酒。”
纪天民却笑而不答,他没有勉强杨岸礼,而是很主动的跟严京墨一人一瓶对饮。
纪天民离开瀛川主要是身体出了点状况,医生怀疑是肾的原因,需要回上海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对严京墨接手华夏乾元很放心,说严京墨是对中原文化研究最透彻的合伙人,对瀛川的风土人情、地域文化也是情有独钟,也一定会很快融入到其中。
他对杨岸礼更是表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偏爱,说杨岸礼身上的品质、才气不应该被忽视,甚至是抛弃。
他也看不惯那些践踏公平、糟践人才的社会怪象,对那些虎落平阳、龙入小溪的现实悲剧更是愤愤不平。
他特别希望有一群或是一两个趣味相同、相知相惜的人,用微弱的亮光能照亮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纪天民说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他这真正想要说的。
事后,严京墨告诉杨岸礼,纪天民包括他自己都真诚的希望杨岸礼能加入华夏乾元,而且还把公司总经理的职位以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向杨岸礼伸出橄榄枝的诚意。
不过,纪天民最关心的还是杨岸礼对萧湘竹的态度,纪天民希望萧湘竹的身边有杨岸礼的陪伴,更希望这样的陪伴能使家族的利益得以延续。
严京墨很认真跟杨岸礼说:“我从来没有见纪天民喝过那么多酒,也从来没听纪天民说过那么多话,更没有见过纪天民对某件事那么没有信心。”
杨岸礼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严京墨也没有急于让杨岸礼作出答复,说是三天之后,他和纪天民都希望听到比华夏乾元上市更令人振奋的消息。
萧湘竹的反应倒是让杨岸礼感到有些意外,她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指手画脚,纪天民也不行;更不会跟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无论这个人在别人眼里多么的优秀。
她给杨岸礼送来一份请柬,是参加华夏乾元公司在主板上市敲钟仪式的邀请函。
杨岸礼不会因为一张请柬就对萧湘竹改变什么,他郑重的告诉萧湘竹,自己不会去参加什么敲钟仪式,更不想再看到让自己的心烦的人。
跟华夏乾元一块上市的还有锦绣纺织,信息报道飞满了整个瀛川,喜庆的味道又开始四处蔓延,相比之下,杨岸礼就显得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楚沛芹还是不停的纠缠杨岸礼,她不希望杨岸礼跟潇湘竹走的太近,更不希望跟纪天民牵扯不清。
楚沛芹说:“纪天民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绝对不是看到的那个华夏乾元的老板。”
杨岸礼没有心思听楚沛芹说那些蒲风捉影的事,他满脑子想的是接下来从哪儿能找到新的证据,而不是被楚沛芹的那些小聪明扰乱自己的方寸。
他很不客气的告诉楚沛芹,那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楚沛芹必须为自己的鲁莽承担责任,谭汝越在天有知,也不会原谅楚沛芹这个间接的杀人凶手。
楚沛芹没有回避那封信的所造成的后果,杨岸礼怎么对她都行,但眼下杨岸礼必须离那两个人远点。
杨岸礼当时就火气冲天告诉楚沛芹,即便是不去找潇湘竹,也决不会再钻进一个婊子的被窝。
楚沛芹当时楞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她的脸色由红变绿,最后变成一块阴森森的铁青。
她恶狠狠的骂杨岸礼就是个孬种,一个十恶不赦的孬种,并咬牙切齿的说:“总一天你这个孬种会知道是婊子的被窝暖和,还是骗子的被窝暖和。”
江翰舟再次盛情相约,而且给出了杨岸礼无法拒绝的理由。他提到了谭汝越,而且表示愿意在谭汝越追认烈士这件事上做些努力。
杨岸礼赶到孔雀咖啡厅的时候,江翰舟已经等候在那里。
江翰舟说:“省公安厅一位姓李的领导是瀛川人,对方表示可以在谭汝越这件事上考虑重新进行认定。”
江翰舟希望谭汝越的事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也更希望杨岸礼能尽快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江翰舟还约了一个人,是李琬潼。
江翰舟介绍说:“那位姓李的领导是李琬潼的堂伯,李琬潼对这件事也很上心,只要你点头同意,这件事基本上胜券在握。”
听了江翰舟的话,杨岸礼猜测省公安厅那位姓李的领导应该就是李影娴的父亲。
李琬潼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比之前更显得成熟、稳重,而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闲聊几句之后,江翰舟说公司有个紧急公务需要他回去处理,他让李琬潼陪杨岸礼好好聊聊。
杨岸礼跟李琬潼只是见过几面,对李琬潼的情况一无所知,除了刚才江翰舟说的那件事,他还真不知道跟李琬潼聊些什么。
李琬潼也很拘谨,在杨岸礼面前不肯多说一句话,除了那美妙的轻音乐,剩下的就是彼此之间的喘息声和餐具发出的轻微的碰撞声。
尽管场面很尴尬,但杨岸礼还是很绅士的将李琬潼送了回去。
刚到家,杨岸礼就收到了李琬潼发来的信息:“牛排的味道很好,如果再加点红酒,会更让人陶醉。”还附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杨岸礼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连吃牛排这件事都没想起来。
江翰舟打电话问杨岸礼跟李琬潼谈的怎么样,对李琬潼的印象如何。
杨岸礼当时也没多想,更不会朝别的地方去想,直到李琬潼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以及接下来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杨岸礼才终于明白江翰舟的真正用意。
李琬潼说她正好休息,就顺便过来帮杨岸礼做些家务。她根本就没给杨岸礼说话的机会,放下包就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
她还很大方的让杨岸礼先坐那儿歇一会儿,说是等把衣服、床单塞进洗衣机就去做饭,不会耽误杨岸礼下午办正事。
杨岸礼被李琬潼的突然造访弄得不知所措,既插不上话也插不上手,只能呆呆的坐在那儿看着李琬潼满头大汗的擦桌子、拖地。
午饭也在十二点之前摆上了餐桌,炒鸡蛋、土豆丝,外加一根烤肠。
李琬潼说:“冰箱里就这些东西,只能凑合着吃一顿,等下次把东西买齐,再给你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李琬潼走后,杨岸礼就赶紧给江翰舟打电话,无论如何不能让李琬潼再有下一次。
江翰舟答应杨岸礼可以把话递到,至于说李琬潼要怎么做,他可做不了主,况且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刚过两天,李琬潼就拎着大包小包又出现在杨岸礼的家门口,不到一个小时,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就呈现在杨岸礼面前。
杨岸礼实在不忍心看着李琬潼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做下去,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很委婉的告诉李琬潼,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个人的事,也给不了李琬潼想要的,希望李琬潼到此为止。
可李琬潼一边帮杨岸礼夹菜,一边毫不在意的说:“男人都这德行,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正好相反。”
不过,李琬潼倒是很认真的告诉杨岸礼,自己生活在传统的家庭里,自己本身也很保守,结婚前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干那个,她希望杨岸礼不要逼她。
李琬潼的话把杨岸礼整的哭笑不得。
杨岸礼又给江翰舟打电话,有些生气的让江翰舟赶紧把话给李琬潼说明,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别人产生误会,更不能在感情上伤到李琬潼。
江翰舟听后却笑了起来,说杨岸礼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象李琬潼这条件的,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只能是杨岸礼当面给人家说清楚。
杨岸礼无奈,只能暂时找了家宾馆暂时躲了起来,总算是过了两天清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