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瀛川的天气确实有点反常,刚进入九月份就连着下了几场雨,还零星飘起了雪花。
气象部门公布消息说:出现这种反常天气,主要是寒流提前南下并伴有大风和强降雨所致。不过,他们也实事求是的称这一现象确实是百年一遇。
可民间却流传着不同的说法,有人说:这是极端天气的前兆,人类可能要面临一些灭绝性的灾难。
也有人说:这是报应,某些人把守护瀛川的三座山掏空了,挖断了龙脉,这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
蔡晨良更关心的是这种天气会不会影响石磨山森林生态园的建设工期。
在市政府召集的紧急会议上,蔡晨良直言不讳的对那些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的部门大员讲:“距离既定的开园典礼日期越来越近,任何一个环节在这个时候都不能出现意外。”
市气象局局长王洛秋汇报说:“从气象监测结果来看,未来一个月瀛川市天气变化波动较大,要时刻提防因持续降雨引发的洪涝灾害。”
市水利局局长韩丞广却不以为然,他很自信向蔡晨良保证:“就目前瀛川市的水利设施而言,即便是出现意外,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韩朝江在汇报工程进度时,向蔡晨良保证,无论天气如何变化,盛泽都风雨无阻,决不会影响工期。
韩朝江的底气完全来自盛泽汇贤集团如日中天的大好形势。
盛泽汇贤集团借助盛泽股份暴涨的有利时机,成功发行了五个亿的公司债,加上银行机构的跟进和大量信贷资金的陆续注入,不仅确保了生态园项目建设的阶段性资金需求,而且占地三千亩、投资二十亿元的汽车产业园项目也正式启动。
韩朝江积极的态度也让蔡晨良紧绷的表情稍微舒展了些。
但很快他就又阴沉着脸,要求在座的诸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坚决打赢这场攻坚战,向省委、省政府交一份合格的答卷。
国家即将实施适度从紧货币政策的消息,各大媒体已经相继播报。
杨岸礼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一场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他连夜写了一份关于应对这一政策变化的报告,建议乾坤银行未雨绸缪,对有问题贷款尽快采取果断措施,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
冯雨婷虽然没有表态,但她更关心的是全年信贷投放目标任务,她希望杨岸礼在这方面多动些心思。
这一次,杨岸礼没有再坚持,因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连他自己都看不明白,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是在杞人忧天。
刘辉灿觉得杨岸礼那些想法不仅危言耸听,更不合时宜,说是全行上下都在为决胜一百天而努力,关键时刻决不能有任何负面影响。
政策紧缩是宏观方面,作为新上任的副行长,他更关心的是他分管的工作如何开展,尤其是杨岸礼对那些有异议贷款的最终态度。
杨岸礼一旦回归现实状态,又表现的十分固执,他没有丝毫让步。
刘辉灿很失望,并在约见杨岸礼和夏怀智时郑重宣布:“贷款续作业务以夏怀智为主,杨岸礼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信贷目标任务的完成和新业务的拓展上。”
刘辉灿还专门强调:“这是分行党委研究的意见。”
事后,刘辉灿又私下跟杨岸礼解释说:“这也是特殊时期采取的特殊措施,希望你不要误解,更不能因此有啥思想包袱。”
其实,杨岸礼心里很清楚,这恐怕也是刘辉灿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既然有东西挡道了,要么搬开,要么绕过去。
刘辉灿刚宣布完分行党委研究的意见,杨岸礼就发现信贷管理部突然间热闹非凡、人满为患,每个客户经理旁边都围满了等着办手续的人。
寇西恒的贷款是马晋楷替他归还的,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办完手续寇西恒要跟杨岸礼道谢,杨岸礼突然想起了连曦江交代的事,就随口说了一句。
当时寇西恒也没有表态,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鼎轩纸业也有一笔贷款到期,财务总监张鑫鹏告诉杨岸礼,集合债券的事进展的很顺利,这段时间唐轩利一直住在北京,这个事还真有把握能办成。
叶红蕾依旧是风风火火,她虽说不是企业的法人,办手续她还是要亲临现场,说是任留根办事她不太放心。
郭星安是马启孝说的那位朋友,是贷款的介绍人也是担保人,也要到现场签字。
郭星安一米八多的个头,他接电话时声音很大,丝毫不顾及身边其他人的感受,而且随地吐痰,吐完还要用脚来回踩上几次。
他见到杨岸礼,大大咧咧,无拘无束,似乎跟杨岸礼很熟似的。
翟柏华在电话里告诉杨岸礼,他刚从乾坤银行离开,说是为客户调了三笔贷款,还要急着去见下一个客户。
他让杨岸礼约一下谭汝越和王绍清,帮他把那些多余的钞票花出去。
王绍清说他真的不敢答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身在何处。
谭汝越却说翟柏华的钱挣的太容易,不是什么好兆头,让杨岸礼劝他见好就收。
既然行里对信贷管理部的工作做出了调整,杨岸礼就让那些贷款客户直接去找夏怀智。
夏怀智却很谦虚,说他只是杨岸礼的‘马前卒’,最终还得由杨岸礼来拍板。
杨岸礼猛然发现夏怀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谈吐气质,都象是换了个人,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引起了杨岸礼的特别注意,这是一种顶级的圣罗兰自由之水花香调女士香水,里面含有檀香和茉莉花。
杨岸礼对茉莉花很敏感,所以他敢断定这种味道只有在冯雨婷的办公室闻到过。
联想到刘辉灿说过的和自己看到的,杨岸礼在唏嘘之余,还真得对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白面书生另眼相看。
谭昌汉很喜欢孔云青,还私下跟谭汝越说要认孔云青做自己的干女儿,并央求谭汝越给孔云青介绍个工作。
尽管谭汝越不是很乐意,甚至有些嫉妒,但还是默许了谭昌汉那些不太靠谱的想法。
可孔云青却死活不答应,她说自己来瀛川打工的目的就是寻找自己的妈妈,在找到妈妈之前,除了当保姆,她不能答应谭昌汉任何要求。
她还拿出一张照片,是她一岁时被妈妈抱着的合影。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见过妈妈,只有这张照片。
孔云青流着泪,说她妈妈在她一岁时走的,是她爸爸临死前告诉她的,只知道妈妈是瀛川人,她只在梦中见到过妈妈。
从那儿之后,谭昌汉除了四处打听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没再跟孔云青提过任何要求。
袁羽觞约杨岸礼到茶座见面,是中国金河网为了配合全市‘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行动’,组织开展了征文活动,希望杨岸礼也能积极参与。
杨岸礼正好也有通过中国金河网帮孔云青找妈妈的念头。杨岸礼把翻拍的照片交给袁羽觞,希望能够借助网络的力量,帮助一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完成一桩心愿。
关于征文的事,杨岸礼也突然有了灵感,孔云青那期盼眼神不断在自己脑海里闪过,杨岸礼瞬间有了把这种深沉的思母之情表达出来的冲动。
在茶座杨岸礼没有见到萧湘竹,却还无意间碰到了李琬潼。
李影娴介绍说李琬潼是她的堂妹,也经常来这里喝茶聊天。
李琬潼似乎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没坐多久就嚷着要走,正好黄朝良给杨岸礼打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汇报,杨岸礼就顺路送了李琬潼一程。
见到黄朝良之后,杨岸礼才发现苏月婵也在办公室。
苏月婵十分焦急的告诉杨岸礼,现在的情况是钱拿到手了,却买不到货,原先的进货渠道几乎全都被堵死,理由很简单,他们手里也没货。市场里的那几个大商户更是坐地起价,价格高的离谱。
很多商户都抱怨说钱在账上每天要出利息,有钱却进不到货,每天眼睁睁看着赔钱。还有几个胆小的,找苏月婵想把贷款还了,愿意赔几个利息。
杨岸礼让苏月婵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想办法。可苏月婵一分钟也坐不住,说是那些贷款商户都在她那儿等着,两天之内必须得给他们个说法。
杨岸礼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真的做不了主,况且按照合同约定,提前归还贷款不但要行领导审批,而且贷款商户还要承担一部分违约金。
第二天刘辉灿听完杨岸礼的汇报之后说:“这个结果应该在预料之中,那些商户摆个摊儿还行,一下子给他那么多钱,跟中了大奖没啥区别,把贷款还了也好,免得他们把钱都赔光了,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去要。”
他让杨岸礼向冯雨婷汇报一下,毕竟这是她抓的典型,后面的事情如何处理,还得她拿主意。
可当杨岸礼快要走到冯雨婷办公室门口时,他又犹豫了。让那些商户把贷款还了并不难,可这样一来......。
后面的事情杨岸礼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他头脑一热又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
杨岸礼连夜开车来到邻省,那里有全国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
他有个同学在当地发改委工作,在那个同学的引荐下,他找到一个中等规模的批发商,当地人,在瀛川有业务,对杨岸礼也很热情。
当提到从他那儿进货时,他答应的也很爽快,说是发改委的刘科长介绍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不过,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先付一百万的保证金,这个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还说别人都是两百万,这完全是看在刘科长的面上。
杨岸礼接连跑了几家批发商,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一样,而且保证金至少要付两百万,这还是针对那些老客户,新客户就是付了定金也不一定能办成,因为现在货源确实紧张,全国大面积出现干旱,市场上流通的产品都是保鲜仓库里储存的。
杨岸礼在偌大的市场里,看着眼前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尽管隔行如隔山,但道理都是相通的,面对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仅凭自己的热情和冲动是无济于事的。
杨岸礼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面对眼前陌生的一切,他也深感孤独,甚至是绝望。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那个火辣辣的火球,眼睛顿时被强光晃的几乎流出了眼泪。
他找了地方坐下来,想休息一下就回去。他又想到了苏月婵,脑子里又闪现出那期盼的眼神,他彷佛又看到了无数嘲笑的目光,还听到了那嘈杂且不堪入耳的斥责、埋怨甚至是谩骂。
杨岸礼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就这样回去,如果这样回去了,自己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咬了咬牙,拨通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
刚回到瀛川,苏月婵就又风风火火的来见杨岸礼,从她那满脸喜悦的表情,杨岸礼已经猜到是那个电话起了作用。
苏月婵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杨岸礼,昨天邻省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商正光农贸给她主动打电话,不但要提供货源,还要安排人过来谈长期合作,现在大家都信心满满,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
看着苏月婵激动的象个孩子,杨岸礼也深受感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三十二
谭汝越这次出差带回来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堆满了狭小的客厅,有静宁烧鸡、秦安苹果、陇西腊肉、瓜州蜜瓜等,都是甘肃的特产。
还有一包东西放在谭汝越随身挎的包里,她拿出来很神秘的告诉杨岸礼,说是岷县当归,泡茶喝,听当地人说很神奇的,可以试试。
说话的时候,谭汝越脸上掠过一丝红云。杨岸礼心领神会,夸谭汝越还真是用心良苦。
说话间,杨岸礼情不自禁的将谭汝越揽入怀中,短暂的分别再相聚又让彼此感受到了新婚的快乐。
在杨岸礼面前,谭汝越对翟柏华的态度从来都不遮遮掩掩,她让杨岸礼把那箱陇西腊肉给翟柏华送去,说是对医院的事表示一下谢意,尽管是同学,但必要礼数还是不能少。
翟柏华的办公室在宏达宾馆的六楼。刚出电梯,杨岸礼就看到迎面几乎占满整个墙面的公司招牌:‘鸿志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白底黑字,下面还有一行中文拼音。
翟柏华的办公室和旁边的接待室全都挤满了人。看到杨岸礼,翟柏华赶紧离开座位,从人堆里挤出来,埋怨杨岸礼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并拉杨岸礼再去开个房间。
杨岸礼说明来意,把东西交给翟柏华后执意要走。听到不停的有人在催叫,翟柏华也只能将杨岸礼送到电梯口,并告诉杨岸礼,这些人都是来找自己帮着还贷款的,每天都蹲在门口,都是老客户,不办还不行。
看着翟柏华满满的成就感,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杨岸礼没忍住,还是劝翟柏华见好就收。
楚沛芹约杨岸礼见面,并执意要杨岸礼收下那箱茅台和两条中华香烟,说是于希月的一点心意。
杨岸礼对楚沛芹的这种做法很反感,并断然拒绝了她,但同时又从她那里听到张泰很快要出来的消息。
谭汝越知道后,说楚沛芹的话应该是真的,并说张泰之所以能抽身,除了萧湘竹的因素外,与张泰的同学要来瀛川接任市纪委书记、监察委主任也有一定的关系。
说起萧湘竹,谭汝越似乎对这个女人有天生的敌意,说萧湘竹从国家机关来瀛川挂职锻炼,在很多事情上太强势,尤其是在张泰的问题上,作风霸道,独断专行,根本不顾及经侦部门的建议。
冯雨婷给杨岸礼打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岸礼猜测也一定与张泰的事情有关。
她让杨岸礼有时间去大郭县锦绣纺织走一趟,了解原有贷款的同时,看看下一步有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她还把锦绣纺织的老板邓雅风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杨岸礼。
刘辉灿安顿好夏怀智那边的事情,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杨岸礼这边。他的工作思路很清晰,只有把存量维持住,才能集中精力去做增量。
刘辉灿让杨岸礼陪着去了趟发改委大项目办,拿到了最新的重点项目名单。
大项目办的张亦仁再有一年就要退休,还只是个三级主任科员。
提起表上的那些重点项目,张亦仁带着很大的情绪告诉杨岸礼,哪有那么多入库项目,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好多项目都是被领导逼急了,企业在那儿胡编乱造。
有些企业都半死不活了,还会有钱搞技改、上新生产线?那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净他妈的胡扯。
在市投资集团,刘辉灿又跟董事长郭闻中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初步达成了融资意向。
刘辉灿告诉杨岸礼,政府融资平台现在是银行投放的重点,竞争很激烈,必须抓住近水楼台这个机会。
他安排杨岸礼与投资集团融资部的经理梁书衍对接,乾坤银行与市投资集团在一个楼上办公,彼此不是很陌生。
梁书衍是从外地招聘过来的,虽然年轻但也有自己的见解。融资的事他并不看好,说那些都是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根本无法实现。
他甚至毫无顾忌的告诉杨岸礼,现在投资集团借的钱,瀛川市十年的财政收入都不够还,再借就是爷花孙子的钱,拿什么还?从来没听说过爷辈借的钱要孙子来还的道理。
秦家寨文旅集团是刘辉灿关注的重点。集团的主业是秦家寨游乐场,是在秦家寨湖的基础上打造而成的集旅游、娱乐、餐饮、住宿为一体的综合游乐场所。
秦家寨湖是一座人工湖,以前是为瀛水河防洪泄洪所建,后来秦家寨大坝建成后,那里的作用就逐渐减弱,为了物尽其用,秦家寨文旅集团投资十亿元,开发建设了这个项目。
从市区到那里,专门修了一条快速通道,双向八车道,开车不到四十分钟。
快速通道也是秦家寨文旅集团修建的,条件是延长十年的租期,而且租金减半。
划船是游乐场的一个亮点,那里每年都要举办划船比赛,全国各地的业余划船爱好者都会云集那里,上百条木船荡漾在水面上,犹如群龙过江,场面确实震撼。
这一场面被主流媒体播出后,一位知名的艺人,耗资上千万,在那里拍摄了一部MTV音乐专题片,至今还会经常在电视或手机上看到,那里的旅游业也是因此蒸蒸日上。
集团总部在盛祥国际大酒店的十九楼。集团的总裁朱南一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年龄,慈眉善目,大众脸型,着装也很普通,颇具职业女性的特征。
陪同朱南一出面接待的还有集团财务总监曹云真,一个时尚、精致的美少妇。
朱南一十分真诚的欢迎刘辉灿和杨岸礼的到来,对于合作的事更是表现出了强烈的意愿。
秦家寨文旅集团游乐场扩建项目在发改委公布的重点项目名录中,总投资六点三亿元。
曹云真介绍说:“项目的主要构成是康养基地的建设,目前一千八百亩的土地证已经审批下来,有五家银行正在洽谈融资,蟠桃人寿也有合作意向。”
朱南一也表态说:“如果条件允许,集团可以用土地抵押的方式,向乾坤银行申请两个亿的项目贷款。”
刘辉灿当即就答应下来,并安排杨岸礼与曹云真对接,力争三天之内完成上会审批手续。
在秦家寨文旅集团游乐场项目贷款第一轮论证会上,风险管理部的总经理苏昌凡就提出了不同意见,说是就目前的行业形势、游乐场的盈利水平和支出状况,在原有五千万的基础上再增加两个亿的贷款风险太大,建议贷款额度应该由两个亿降为五千万。
在第二轮论证会上,苏昌凡又提出,秦家寨文旅集团的一个股东因涉诉被查封了股权,为了贷款资金安全,建议该笔贷款延缓办理。
在最后一次论证会上,没等苏昌凡开口,杨岸礼就首先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认为,秦家寨的游乐场项目既符合当前的生态文明建设的大政方针,也符合环保、低碳、绿色的信贷支持政策,应当予以支持。
从游乐场的经营理念来看,是保本微利的带有惠民性质的工程,他们推出的瀛川本地人门票半价、六十岁以上老人和六岁以下儿童门票免费等一系列惠民政策既深得人心、惠及民生,也树立了形象、打造了品牌,对瀛川经济社会发展也必将起到带动、拉动、辐射作用。
企业目前的资产负债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增加两个亿的贷款完全处在风险可控范围;股权涉诉保全问题发生在一年前,是信息不对称,不应该成为影响贷款发放的因素。
杨岸礼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辉灿都哑口无言。
苏昌凡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当刘辉灿和颜悦色的询问他的意见时,苏昌凡只能狼狈的低下头。
有了这样的铺垫,尽管苏昌凡一票弃权,游乐场的项目贷款还是顺利通过了贷审会的审核。
事后刘辉灿颇为得意的跟杨岸礼说:“有惊无险,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贷审会有争论很正常,也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可苏昌凡却被调整出贷审会,公开的理由是不能正确履行职责。
私下里刘辉灿告诉杨岸礼,苏昌凡的妹夫想承包项目的一部分基建工程,遭到对方拒绝后心生怨言才百般阻扰的。
经过这件事后,刘辉灿又在冯雨婷的支持下,对贷审会进行了大手术,用刘辉灿的话说,就是要把忠诚放在首位,三心二意、左右摇摆的坚决出局。
他还意味深长的说:“那些人根本谈不上担当,全都是见利忘义、过河拆桥、明哲保身之徒,只有在干净上做足文章,才会让那些人惧怕不忠的下场。”
朱南一安排曹云真给杨岸礼送来一百张游乐场的通票,说是方便领导们参观考察。
杨岸礼看了一眼上面的价格,是四百八十元,半价也要贰万肆仟元,当时就觉得烫手,说什么也不能收。
刘辉灿知道后,有些生气的对杨岸礼说:“作为项目贷款最大的功臣,这是你应该得的,出了问题我负责。”
不仅如此,刘辉灿还给全行的每位员工都安排了十张通票,费用由行里解决,这也算是他上任之后给大家第一次办的福利。
杨岸礼接到谭汝越很着急的电话,说是楚沛莉不见了,让他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出门去找。
谭昌汉也打来电话,比谭汝越还着急,让杨岸礼赶紧接上他一块去找。
杨岸礼不敢怠慢,可刚下楼就在大厅门口看到了楚沛莉,她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活捉银行虎,还我好丈夫’。
当时正值上班高峰,很多人都在围观。杨岸礼赶紧给谭汝越和谭昌汉回去电话,谭汝越说她手头有个案子实在走不开,让杨岸礼一定要亲自去精神病院跑一趟,要亲眼看着楚沛莉安置好为止。
楚沛芹和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精神病院的医生解释说:“楚沛莉是后半夜翻墙出去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楚沛芹把楚沛莉搀扶到救护车上之后,反复叮嘱医生晚上十点之后一定要给她服用安眠药。
在精神病院,医生给楚沛莉注射完镇静剂后,楚沛莉渐渐的安静下来。
从楚沛莉的眼神中,杨岸礼总觉得这个女人在刻意隐瞒什么,因为杨岸礼无意中发现楚沛莉趁人不注意,把那些口服药藏在枕头下面,而且动作十分娴熟,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在返程的路上,楚沛芹告诉杨岸礼,楚沛莉以前是锐坤机械厂的质检员,楚沛莉的丈夫生前是锐坤机械厂的财务科长,因为涉嫌贷款诈骗在看守所里自杀了,楚沛莉也是那个时候疯的。
楚沛芹大口抽着烟,分不清眼眶里的泪水是烟熏的还是伤心所致。
楚沛莉的事情刚安置好,谭昌汉又让杨岸礼去做另外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杨岸礼征求谭汝越的意见,谭汝越说:“乡下亲戚的事真的不好拒绝,也得罪不起。”
可一听说是五万斤辣椒价值十多万,谭汝越又改口让杨岸礼能办则办,不能办也不要勉强。
姜聚福是谭昌汉母亲姐姐家的大女婿,按辈分论,也算是谭昌汉的远方表姐夫。
姜聚福典型的农民打扮,见到杨岸礼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一味的笑,并裸露出满口被烟熏黑的不规则的牙齿。
谭昌汉介绍说:“姜聚福在乡下承包了几十亩地,因为去年辣椒价格翻番的原因,就借了十几万全部种上了辣椒。今年由于供大于求,辣椒价格一落千丈,别说是挣钱,就连成本都很难收回。”
眼看辣椒就要烂在地里,这才想到了谭昌汉。谭昌汉笑着挠挠头,把目光看向杨岸礼。
杨岸礼也是哭笑不得,认为谭昌汉又做了一件不太靠谱的事,可当着姜聚福的面,杨岸礼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他打算先联系一家仓库,把辣椒存放好再说。
可姜聚福的意思是当时就要拿到钱,说是就要个成本价,五万斤辣椒,一共是十万五,让杨岸礼给他十万就行。
杨岸礼把赵文乐找来一起想想办法,因为赵文乐之前说过,他同学的父亲是从新疆往内地贩卖辣椒的,赵文乐却转眼把电话打给了苏月婵。
苏月婵看完货之后,给出了十三万的价格,并坚持说价格公平,物有所值,跟其他的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最终的交易是谭昌汉去办的,杨岸礼还特意买了套化妆品让赵文乐转交给苏月婵,后面的事情赵文乐没再提及,杨岸礼也渐渐淡忘了。
三十三
应袁羽觞之约,杨岸礼再次来到‘煮豆听雨’茶座。
袁羽觞告诉杨岸礼,征文活动已经结束,杨岸礼的那首小诗《梦中的妈妈》获得了优秀奖。不过,杨岸礼托他帮孔云青找妈妈那件事,暂时还没有消息。
左边那个座位还是空的,萧湘竹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杨岸礼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丝失落感。
茶座显得格外冷清,袁羽觞解释说:“大家都觉得在这儿只能发发牢骚,真正敏感的话题,中国金河网也不敢发。”
袁羽觞亲手煮了两杯咖啡,两个人在闲聊中打发着时光。
茶座现在也开始调整策略,对于大家反映的问题,只要情况属实,他们也会通过各种正规渠道反映,袁羽觞对此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续了多少杯咖啡,杨岸礼忽然间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袁羽觞劝杨岸礼到接待室休息一下,杨岸礼也没有推辞,摇晃着径直朝接待室门口走去。
推开接待室的门,杨岸礼发现面前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尽头。
杨岸礼莫名其妙的显得异常兴奋,他不假思索踏着红地毯超前走去,有个男服务生向他鞠躬问好。
杨岸礼抬头一看竟是袁羽觞,他下意识的揉揉眼睛,等再次看向那个服务生时,眼前竟什么也没有。
杨岸礼继续朝前走去,他想尽快找到那张床,他急切需要躺下去休息。
杨岸礼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那是一扇软包的双开门,杨岸礼刚要伸手去推,那扇门却自动打开了。
又有一个男服务生向他鞠躬问好,是李融伦,尽管带着一副眼镜,但杨岸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正想跟他打招呼时,杨岸礼发现眼前还是什么也没有。
杨岸礼稳了稳神儿,环视了一下四周。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长廊,红色的地毯,迷离的灯光,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诱人的檀香。
长廊,大门,长廊。杨岸礼的眼前不停重复着这样的场景。
杨岸礼越来越兴奋,他迫切想知道长廊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当那扇门再次被缓缓打开时,杨岸礼终于看到了张大床。那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在华丽丝绸帷幔的装点下,散发着古朴高雅的气息。
床沿垂下的流苏,闪烁着低调的光彩,丝绸、锦缎、绣枕,满满的勾人魂魄的味道。
走近时,杨岸礼猛然发现谭汝越坐在床边,洁白的丝绵睡衣,隐隐约约裸露出胸前那两座跳动的山峰。秀发散落在身后,两只明眸向外喷着火苗,杨岸礼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一阵疯狂的缠绵之后,杨岸礼脑子里空荡荡的,疲惫的身躯瘫软无力。
过了一会儿,杨岸礼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他要象往常那样,轻轻吻一下谭汝越的额头,然后再相拥而眠,这已经成了他和谭汝越之间默契。
可当杨岸礼深情的看向那张脸时,却发现自己身子下面压着的竟是李影娴。
惊慌之中,杨岸礼抓起自己的衣服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胡乱穿好衣服正要出门时,却被迎面伸过来的东西狠狠的击中脑门,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岸礼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家里。谭汝越告诉他,是袁羽觞把他送回来的,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头晕,医生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杨岸礼赶紧跑进卫生间,发现自己的内裤上不仅有脏东西,还有血丝,这让杨岸礼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袁羽觞似乎早就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轻描淡写的告诉杨岸礼,空腹喝黑咖啡很容易导致低血糖的症状。
说到李影娴,袁羽觞说他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自己的老板了,至于说去哪儿了,他真的不知道,也不便打听。
袁羽觞还随口说:“如果你真想见李影娴,就常来这里坐坐,说不定哪一天就撞见了。”
袁羽觞虽然说的很轻松自然,但他眼神中掠过的那丝诡秘,却让杨岸礼纠结了好长时间。
夏怀智可能是真赚到了钱,一下子就捐出去了十万。
夏怀智告诉杨岸礼,诗彤儿童基金会要举办一次音乐义演募捐活动,支持瀛川市开展的‘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行动’,咏贝琴行也想为此尽一份力。
夏怀智两口子很真诚的邀请杨岸礼和谭汝越参加,还专门送来了组委会的请柬。
刘辉灿不喜欢这种场面,委托张慧语参加。赵文乐最近跟陶圆圆打得火热,根本没时间参加这样的活动,说是让夏怀智录个视频发给他就行。
谭汝越说她不能确定,因为这几天又接到多起网络诈骗报案,只能到时候再说。
音乐义演活动在瀛川大学艺术学院音乐厅举办。副市长李书瑶、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主任马章贤、市公安局副局长钟洛尘、瀛川大学副校长赵金帆、瀛川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柳之柔、诗彤儿童基金会会长江诗彤在贵宾席就坐。
咏贝琴行捐款十万元,也获得了一个贵宾席位。
副市长李书瑶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文静的女性官员,她在致辞中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痛恨至极。
她情绪激动的说:“拐卖儿童的那些人贩子简直就是一帮畜生,一帮猪狗不如的畜生,对付畜生靠简单的说教是行不通的,只有痛下狠手,见一个杀一个,才能将这些社会毒瘤彻底斩草除根。”
李书瑶没有讲话稿,但却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钟洛尘也言之凿凿的表态说:“为了开展好这次‘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行动’,市公安局专门成立了‘打拐支队’,抽调精兵强将,分赴全国各地,根据线索抓捕犯罪嫌疑人,全力解救被拐人员,决不辜负全市人民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期盼,坚决把平安还给瀛川,把祥和还给瀛川的每一个家庭。”
现场所有的人都在募捐箱里献上了自己的一份爱心。
红顺食品的李丰杰和张永娥夫妇是硬闯进来的,他们两个一身乞丐的打扮,两个保安硬是没拦得住。他们捐了一万块钱,这是他们来这里唯一的目的。
李丰杰颤抖着声音说:“我的后半生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寻找我弄丢的影子。”
张永娥哽咽着说:“让忏悔代替思念,天堂的路就在脚下。”
然后,两个人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声喊着:“一二一,齐步走;二二一,莫回头;三二一,吃馒头;四二一,喝碗酒;五二一,开飞机......。”
两个弯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们模糊的视线中,场面一度陷入很长时间的安静之中。
武英丹一岁时被人贩子从瀛川卖到贵州,五岁时被解救,亲生父母已不在人世,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现在是瀛川大学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
她带来的节目是小诗朗诵《梦中的妈妈》,配乐《母亲》:
我喜欢夜晚的风
夜晚的雨
更喜欢
月光如潮水般
在窗前涌动
我喜欢在璀璨星空中
寻觅那颗
耀眼的明星
有人说
那是妈妈的眼睛
为了这句童话般的希冀
我数遍了那
满天的星辰
从春到夏
从夏到冬
在梦里我终于看到了
那双眼睛
在溪边
在山顶
在月光下的沉香亭
从此我开始与梦结缘
与梦为伴
不知疲倦的期盼着
下一次的
月下相逢
我与梦相依为命
因为梦里能见到妈妈的身影
可妈妈却总是笑着说
她会在不远处等着
与我重逢
我发了疯的去尝试不同的梦境
妈妈近在咫尺
妈妈又远在天涯
我的梦总是被撕心裂肺的喊声
惊醒
我不能没有梦
因为有梦我不再孤独
不再抱怨
那是照亮我前进道路的
宝莲灯
我不愿从梦中醒来
我哭过、闹过,也质问过命运的不公
可妈妈总是微笑着说
苍天有知
大爱无声
我喜欢梦中的自己
那是幸福的、快乐的、受宠的、任性撒娇的
只有在梦中我才能放声去喊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想的好心痛!
朗诵完毕,武英丹手捧鲜花来到江诗彤面前,轻轻喊了声:“妈妈。”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水瞬间打湿了彼此的双肩。
夏怀智跟杨岸礼介绍说:“江诗彤资助了许多福利院收容的孤儿,武英丹只是其中一个,她们都叫江诗彤‘妈妈’。”
谭汝越晚到了十分钟。她自幼母亲早逝,因为同样的思母之情而感触颇深,杨岸礼紧紧抓住她那只颤抖的手,通过两颗心的交流,去共同感受那远逝的伟大的母爱。
接下来,瀛川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相继表演了小号独奏《叶塞尼亚》、笛子独奏《渔舟唱晚》、女声独唱《爱的奉献》、吉他弹唱《光阴的故事》等节目,都博得了阵阵掌声,而且每一个节目都有企业或个人赞助。
压轴的节目是音乐组合《梁祝》。
夏怀智介绍说:“这是艺术学院为庆祝瀛川大学建校五十周年庆典准备的节目,华夏乾元科技公司为这个节目独家赞助了一百万。”
当帷幕再次拉开的时候,舞台的左侧摆放着一架钢琴,右侧并排站立着六位白衣少女。
柳之柔身着白色连衣裙,手握小提琴站在舞台中间,钢琴后面坐着的红衣女钢琴手竟是萧湘竹。
夏怀智解释说:“原先的钢琴手临时出了点状况,萧湘竹是临时救场。”
音乐第一节由钢琴曲领入,过门后由小提琴独奏,钢琴伴奏,女生鼻音和声。
第二节由小提琴和钢琴交叉独奏、伴奏,女生低音和声。
第三节,钢琴、小提琴调高音调,过门之后在平缓委婉的音乐伴奏下,女生伴唱便成为主流,一曲婉转凄美的女生合唱《梁祝》即刻回荡在音乐厅的每个角落: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纷飞久徘徊
千古传颂深深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同窗共读整三载
促膝并肩两无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
谁知一别在楼台
楼台一别恨如海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偏偏花丛来
历尽磨难真情在
天长地久不分开
帷幕缓缓落下,杨岸礼的心随着彩蝶的飞舞而不知所踪,当舞台上潇湘竹那张甜美的笑脸再次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杨岸礼瞬间醉的一塌糊涂。
夜晚的风清凉之中带着丝丝寒意,谭汝越紧紧挎着杨岸礼的胳膊,她坚持要步行回去,说是心里空荡荡的。
杨岸礼紧紧搂住谭汝越的肩膀,受谭汝越的感染,他也心潮起伏,飘扬的思绪时远时近、时真时假。时而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美妙旋律,时而是钢琴后面火一般的青春靓丽,时而又是触手可及的温柔香肩。
他无法让思绪的脚步停下来,更无力把自己从虚幻的世界里拉回到现实中来。
三十四
根据冯雨婷的安排,杨岸礼带着赵文乐专程去了一趟华夏乾元科技公司,商讨贷款资金封闭运行和专款专用的具体事宜。
出面接待的竟是晁煊楚,晁煊楚说他已经正式入职华夏乾元科技,公司副总经理,协助李融伦负责融资事项。
他把杨岸礼直接引领到纪天民的办公室,说是纪天民到市里开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纪天民的办公室不大,却明亮整洁。办公室的家具很简单,也很普通,只有办公桌后面用橡木制作的书柜显得格外突出,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有全套的五经四书、史记、资治通鉴,还有几本是法律方面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本日本作家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
纪天民很注重办事效率,一见面就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让杨岸礼也听的明明白白。
华夏乾元科技公司注册了一家电力工程公司,专门负责簸萁山造纸产业园的安检、监控、亮化等工程项目,有独立的财务和经营管理团队,完全可以实现贷款资金封闭运行和专款专用。
纪天民还主动提出建议,让乾坤银行委派专人对这项工作进行全程监督。这也是杨岸礼此行的主要目的,根据事先请示刘辉灿和冯雨婷的结果,最后双方协商同意由晁煊楚和赵文乐代表双方共同监督贷款资金的使用。
杨岸礼本来是要回去,可刘辉灿和连曦江的电话相继打过来。刘辉灿说有些事情见面再说,连曦江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杨岸礼说。
在电话里杨岸礼不便多问,只能坐在纪天民的办公室继续等。
闲谈中,纪天民告诉杨岸礼,他回国后先是在上海一所大学教书,因为自己的研究风格与学校的要求格格不入,再加上自己连续两年没能招到一个博士生,所以就辞职并打算到香港一所大学建立自己的实验室。
正好有个同学在昆山办了家电子原件厂,想拉他和另外两个同学入伙,那两个同学一个在南京,一个在杭州,他当时家在上海,考虑到家庭的原因,就答应了同学的邀请。
当时说好的,最多两年时间,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去香港,可做着做着,就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当杨岸礼问及那些书籍时,纪天民饶有兴趣的告诉杨岸礼,他本来不太喜欢工科,高考前一年由文科转为理科,没想到竟然捡了个状元。
书柜上摆的那些书籍,都是他平常喜欢看的,尤其是那本《脑髓地狱》更是爱不释手。他很喜欢心理学,尤其是犯罪心理学,那只能算是他的一种特殊癖好。
刘辉灿和连曦江几乎是一前一后到来。
刘辉灿把杨岸礼叫出去轻声告诉他,华夏乾元公司的事让赵文乐参与不合适,说是祝虎龙足浴店的女技师又到行里闹了,而且是带着七大姑、八大姨几十号人,他提议换成黄朝良,还叫赵文乐这段时间尽量少露面。
杨岸礼不知其中的缘由,只知道那个女技师已经被刘辉灿通过人事代理安排到一个基层网点做了大堂经理。
刘辉灿却叹着气说:“对方知道不是正规编制后死活不干,谁的话也不好使。”
他又提到了祝虎龙,说这一次谭汝越的表弟在里面真没使坏,不过人家也真没给他面子。
连曦江为了他姐夫的事真诚的对杨岸礼表示感谢,说是杨岸礼救了他姐夫一家,这份情他会铭记在心的。
还有一件喜事他要与杨岸礼一块分享,那就是这位连副秘书长已经改称为连副部长,而且还是瀛川市委统战部的常务副部长。
他告诉杨岸礼,现在市里正在开展企业帮扶活动,华夏乾元科技公司就是他要帮扶的对象。
他从王绍清那里知道杨岸礼还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也是他接下来要对杨岸礼说的重要事情。
他建议杨岸礼加入民主党派。他很有把握的告诉杨岸礼,他现在主要负责与市里各民主党派联络,如果杨岸礼同意,加入民主党派并在短时间内成为副主委或是主委,都有一定的可能。
而且,现在很多单位都有安排一位党外人士做副职领导的先例,这也是目前政治协商制度的客观要求。
他还建议杨岸礼加入李书瑶的党派,说他已经跟这位副市长打过招呼,就等杨岸礼来下这个决心。
午饭安排在公司的小餐厅,也确实按照连曦江的要求,基本上是工作餐的标准。
杨岸礼按照刘辉灿的要求让赵文乐以出公差的名义去厦门他外甥那儿暂住几天,即刻出发,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晁煊楚进来打了个招呼,很知趣的去忙别的事情。房间里剩下的,用连曦江的话说,没有一个外人。
杨岸礼旁边空着一个座位,纪天民说也是自己人,而且杨岸礼也认识。等纪天民说的那个人进来时,杨岸礼才惊奇的发现,竟会是萧湘竹。
纪天民介绍说:“我是萧湘竹的舅舅,也是萧湘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湘竹却不冷不热的说:“我跟这位杨经理有过工作上的接触,不算太熟,但印象挺深。”
她很大方的向杨岸礼伸出友好的手,杨岸礼有些慌乱,萧湘竹的手纤细柔软但却冰凉无温。
当杨岸礼与萧湘竹四目相对时,他看到的不是钢琴后面那团燃烧的火焰,而是冰霜雪雨般的寒意。
萧湘竹正好这两天休息,便饶有兴致的主动提出要跟大家喝酒。
刘辉灿说下午行里有个会议需要他主持,便把喝酒的任务交给了杨岸礼。
连曦江说是下午要陪领导参加一个党外人士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座谈会,酒可以喝,但不能多喝。
杨岸礼刚要解释说自己不能喝酒,就被刘辉灿拦住,他小声对杨岸礼说:“就是喝趴下也不能说不喝。”
纪天民滴酒不沾,但在瀛川很多场合又确实离不开酒,这也是他让萧湘竹来的主要目的。
杨岸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萧湘竹,萧湘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杨岸礼此时的窘态,有了上次醉瑶池的经历,杨岸礼的确是心有余悸。
还是纪天民帮杨岸礼找了一个‘就坡下驴’的台阶,他让萧湘竹不要勉强大家,说都是公务在身,纪律的红线还是不能突破的。
对于纪天民的话,萧湘竹装作没有听到,她喝酒时的豪爽和说话时的强硬语气,把杨岸礼逼的不得不把她倒的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
刘辉灿和纪天民聊的很投机,有说有笑。连曦江象征性喝了几杯酒后出去接电话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萧湘竹的注意力依然在杨岸礼身上,被酒精拿捏住神经之后,杨岸礼反倒反客为主。他主动跟萧湘竹对饮,甚至不顾刘辉灿的阻拦把酒杯换成了酒碗。
萧湘竹并没有被杨岸礼的阵势吓到,她提议每人至少八大碗,不喝完不许离开。
喝完第六碗,杨岸礼实在憋不住就去了趟卫生间,吐完之后觉得轻松了许多,在酒精的麻醉下踉踉跄跄的回到座位,一句话没说,动作很潇洒的把剩下的两碗酒一饮而下,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喝下了一堆碎玻璃碴子,难受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萧湘竹给杨岸礼倒上一杯水,并递过来纸巾,杨岸礼伸手去接的时候又无意中碰触到了萧湘竹的手,热乎乎的,分不清是酒精的温度还是皮肤的温度。
他下意识的看向萧湘竹,萧湘竹面颊泛红,有些迷离的目光中也在向外喷射着火苗。
杨岸礼顿时觉得浑身燥热,醉意顷刻袭来,醉的很踏实、很开心,也很幸福。
谭汝越的二姨妈又在乾坤银行存了十万,还记在了杨岸礼名下。谭汝越知道后,让杨岸礼赶紧带上礼品去她二姨妈家里表示一下。
谭汝越的二姨妈叫祝云颖,住在瀛川大学的家属院,房子在一楼,面积很大,足有两百平方,还带有一个小院子。房子没有产权,只有居住权,总的房价不超过十五万。
祝云颖很热情,带着杨岸礼走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还特意给杨岸礼煮了一杯咖啡,说是他儿子从新加坡寄回来的,她和曹纪黎都不爱喝那玩意儿,只用来招待客人。
客厅的书柜里也摆放着一张在苏月婵和江翰舟那儿一摸一样的照片。祝云颖介绍说照片上的那些都是苦命的孩子,长大之后也是天南地北,但大部分还有联系,远的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近的也时常来看她。
说起这些,祝云颖一脸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杨岸礼突然想起了孔云青说的那个人,祝云颖在这方面信息量大,或许真和孔云青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认识。
让杨岸礼没想到的是,祝云颖不仅认识那个人,而且对她的情况还很熟悉。
那个女人是诗彤儿童基金会的会长江诗彤,她去南方时把三岁的儿子寄养在福利院,也是那个时候跟祝云颖认识的。
三年后,江诗彤从福利院把儿子接走,一直在做慈善,福利院能发展到今天,很大的功劳都是江诗彤的。
江诗彤住在一个很破旧的家属院内,杨岸礼去找她是因为孔云青最近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谭昌汉说孔云青有好多次坐在湖边发愣,怎么劝都不回去。
谭汝越也担心孔云青哪一天想不开寻短见,甚至让杨岸礼想办法打法孔云青回去。
谭昌汉坚决不同意,说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干脆认孔云青做干女儿,当自家孩子养起来。
孔云青很感动,说她不会有事的,但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妈妈。
江诗彤很慈祥,对杨岸礼的突然造访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她听完杨岸礼的话,又仔细看了那张照片,很果断的告诉杨岸礼,她很想帮杨岸礼,还有那个叫孔云青的女孩,但杨岸礼真的找错人了。
可第二天,江诗彤就把杨岸礼叫过去,说她想看看那个女孩。
在一家小饭馆,江诗彤坐在不愿的地方盯着孔云青看了很长时间,可当杨岸礼再看过去的时候,江诗彤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当天下午,杨岸礼就又接到了江诗彤的电话,在那间虽然破旧却十分整洁的房间里,江诗彤交给杨岸礼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十万块钱,是她这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本来是用来自己养老的,她让杨岸礼转交给那个叫孔云青的女孩,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杨岸礼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善意的哄骗孔云青,说她的妈妈死了,那张银行卡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孔云青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她在仙鹤湖边坐了整整一夜,杨岸礼一直站在不远处。
孔云青把谭昌汉的房间打扫干净,又给谭昌汉做了一段少油、少盐的饭菜,给谭昌汉磕了三个响头就离开了,从此便再无音讯。
谭汝越突然提出来要去秦家寨游乐场,说是想去游泳。
杨岸礼觉得谭汝越在开玩笑,这么凉的天气是不适合游泳的。
谭汝越却坚持说:“我冬天还不怕冷,能在乎这点凉气?”
谭汝越从小就喜欢水,尤其擅长游泳。她常说:“如果不是那年得了阑尾炎,错过了体校的招生,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在国家队了。”
杨岸礼和谭汝越划着一条小船来到工作人员指定的区域,那里水位较浅,水下会经常被清理干净。
杨岸礼不会游泳,谭汝越逗他说:“敢不敢再跳一次?”
杨岸礼顿觉脸上有些发烧,刚要狡辩几句,谭汝越就不见了。当他再次看到谭汝越时,谭汝越已经在十米之外那片波光粼粼、如梦如幻的水上世界。
谭汝越在水里那自由摆动、曼妙优雅的身姿的确让杨岸礼既羡慕又嫉妒,他也暗下决心,抽时间一定报个培训班,不然他跟谭汝越之间的距离可不是眼前这十米、二十米了。
谭汝越特别开心,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两个小时的运动量根本看不出任何疲惫样子。
谭汝越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后,向杨岸礼提出要去前面那个人工岛上去看一下。工作人员说那里是禁地,谁也不能靠近。
在谭汝越的央求下,杨岸礼还是拨通了曹云真的电话。不到十分钟,曹云真就出现在了杨岸礼面前,跟曹云真一起的还有朱南一。
朱南一很热情,但那个小岛还是不能去,说是上面最近很多地方出现了塌方,很不安全,除了那里,游乐场的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
说话间,一艘快艇从远处驶向那个小岛,驾驶快艇的那个男人像极了江翰舟,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回去的路上,谭汝越告诉杨岸礼,游乐场有很多疑点,让杨岸礼今后与秦家寨文旅集团接触时要谨慎行事。
杨岸礼想知道为什么。可谭汝越只是告诉他,那个小岛很有可能是窝藏文物的据点。再往下问,谭汝越却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