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雨落,湿了一地的花瓣。
匆匆赶到书社,统计完手头的数据,将房里的盆景挪出去淋雨。站在露台上举目四顾,几丛花谢,几丛花发,渐渐地,竟迷茫起来,迷茫中,自己也被淋湿了些。
想起小时候了。
那天的雨,也同今天差不多,那时,奶奶尚在。好像是临近中午吧,父亲在市政绿化工程处的花圃考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我闹着要去花圃。众人都不同意,唯有我的小姑父,推出他的二八大杠,把件军绿色的橡胶雨衣往身上一披:“走,我带你去!”一路雨声淅沥,路边的野草花浸润在雨水里,鲜活而又安静,坐在单杠上的我看不到路向所指,心,却分外安定。
八十年代初,在结婚只需三大件:手表、缝纫机和二八大杠的年代里,小姑父已经开起了蓝鸟,回家吃饭,他把车往家门口一停,挥挥手把钥匙交给我们任何一个姊妹,任我们在他车上玩耍嬉闹,他从不嫌弃。夏天的枫杨树下,姊妹们常常玩到很晚,路灯的黄光照得蛾子们纷纷往灯下飞舞时,叔伯们便会出声训斥,让我们回家,只有小姑父笑嘻嘻地看我们疯玩,等大伙儿散了,再把表妹接回家。那时候,我们真的羡慕表妹,因为她有一个特别通情达理的爸爸。
后来,我们长大了,表妹去北京学习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小姑父很平静地打理着表妹要用的一切,可在送表妹离开后,他在家偷偷地哭了好几次。
后来的后来,病倒的日子里,小姑父被我爸推出去散步,看着蔚蓝的天空,他长叹,继而感慨道:“活着,真好……”
岁月,如风,吹起往事的沙尘;泪落,如雨,激起鲜活的回忆。
表妹曾对我说,这些年里,小姑父不曾入她的梦,可他却曾几度入我的梦。他曾在自助餐台前徘徊,说似乎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他想来杯酒,好敬客人;他曾对我说,家里有些漏雨,最好再盘个瓦……
我近日看到一个说法:为什么亲人不曾入梦?因为你在他心里是最亲的人,他不忍打扰。于是我想,为什么小姑父几度入我梦?大概是因为我是他亲,又不很亲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或许他允我转告。
清明将至,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小姑父: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小姑姑身体康健,保佑表妹阖家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