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我已步入知命之年,在一天天地老去,但心理上,总觉得还年轻,还工作,还能做很多事情,且愈加觉得时光飞逝,连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难免焦躁,做起事来愈加地风风火火,急不可耐。
与父母在一起时,亦对他们的唠叨嗤之以鼻。
“吃慢点,对肠胃不好。”我这么多年吃得快,体检时肠胃也没啥毛病。
“天凉了,注意保暖,当心老寒腿。”穿上阔腿裤又美又飒,虽然有点凉风飕飕,但风度还是更重要。
“早睡早起,别大老晚的还看手机,对身体不好。”夜晚正是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刻,看手机也是种放松。
……
三年一代沟,N多个代沟叠加在一起,就是每每与父母在一起,见面笑嘻嘻,背后嫌叨叨。自然,口头上对父母的苦口婆心绝不忤逆,知错认错,至于改不改,另说,或者说,压根没放在心上。
父母说过几次,也不说了,自家女儿看着温顺,骨子里犟着呢,何必多费口舌徒增嫌隙呢?
原本我8年前买这房子时专给父母装修了一间卧室,他们来住过两晚,就再也不肯过来住:我们跟你们的习惯太不同,彼此干扰,不好。
的确,早上五六点我正睡得香,隐约听得脚步声、窃窃私语、锅碗瓢盆声,我挣扎着起床,母亲一脸歉意:影响你休息了吧?再去睡会儿。
眼见着父母在家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我立马说:早醒了,赖床呢,好饿,今早吃啥?
母亲才一脸欣喜地捧出一早起来做的饼啊粥啊煮蛋啊,我一边吃着一边劝说:何必这么麻烦呢,我面包都做好了,早晨起来烤一下,再配一杯牛奶,又快又好吃。
父亲在一旁打圆场:早饭要吃好,午饭要吃饱,这早饭在一天中最是关键,不可马虎,得营养全面一点,我们反正也睡不着,不麻烦。
两天后,父母就回自己家了,跟女儿“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回各家,各自安好。
这回,因为父母遭遇车祸,父母既不愿去康复医院,又要便于我照顾,决定跟我一起生活。从此,道不同也相为谋。
最先同步的时间。其实,就算我不承认自己的衰老,身体机能各方面也趋向老龄化,比如浅眠早醒,每天早晨六点多就醒了,无论如何也睡不了回笼觉了。
如此,正好与父母合拍。6点多起床,完全复刻之前父母做的:蒸红枣、鸡蛋,烤面包,煮杂粮粥(隔夜已预约),摊个毛豆饼或玉米饼。
7点吃早饭,9点一人一杯牛奶,9:30给母亲套上颈胸固定支具起床康复训练半小时,10:30吃水果,11点午餐,12:30午休,14:30吃水果,15点康复训练半小时,结束后擦身,17点晚饭……在时间表外,我见缝插针洗衣物、买菜做饭、清理家什,然后去单位上夜班。
好友评价我:白天尽孝晚上尽忠。
我想,“照顾父母”与“做好工作”能两不误,我真的尽力了。
见我每天忙得像陀螺般滴溜转,父母再也不会唠叨我怎么穿怎么睡怎么吃了,只会提醒我注意身体。
我与父母,就这么神奇地合拍了。一则我无心装扮,二则无暇看手机,三则工作之外凡事以父母为重,比如饮食,父母爱吃清淡的,那我就算馋麻辣虾,也懒得做了。
如此,吃穿睡行,似乎生活中的一切,都不似从前,不再与父母在并行轨道上互不干扰,渐行渐远,而是纠缠着在一条道上相辅相成,彼此观照。
曾经,我觉得“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多少是种心理安慰,现在却深以为然,因为意外,提前做一些演练与改变,在老去的路上,与父母一起合拍同行,何尝不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