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行印记

去年年底，一次课题收工小聚上，老房子画家季先生问我：武汉去过没？当时，这武昌起义点、抗战名城，并未让人生出什么特别感。

不久，一场艰苦卓绝的疫情阻击战，让武汉举世瞩目。自然而然，遇到过往资料时，对自己和武汉的相关点，会多留个神。发现，有清晰文字的三次，照片引起的一次。行千里路印记中，武汉是自己到过的一个点，一个江水伴人生印痕的一个点。

第一次抵达，是1985年4月22日。那次，江渝一号轮，搭载我等七名行将毕业的同学，从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原生态三峡中驶出。近武汉，大地的平阔，替换了峡峰的高峻。当武汉长江大桥如一条线横现前方时，大家一阵雀跃，直登轮顶，去抢拍以桥为背景的照片，两架相机为135型（彩色）和120型（黑白）。那是个充满生机、放飞梦想的年代，每个人都有憧憬美好未来的风筝放出。结束三天三夜仙境隐伴的水路行，下得码头，有种踏实感。准确地讲，武汉行，只是路过换船，由重庆的江渝一号，换乘江汉一号。但一行书生意气的人，仍想利用空隙，去看看“让天堑变通途”的中国第二的长江大桥（时南京长江大桥为冠）。途经海员剧场，大家被广州轻音乐团时髦新潮的演出广告吸引。品味间，一对武汉小夫妻径自走到我面前，要免费送我两张当场票，关照快进场，就要演出了。有同学就笑。我知其意：在重庆码头排队购散票也紧张的船票时，也曾有位当地人，走过人丛到我面前，执意要原价回退给我一张一票难求的四等舱票，引得众人羡慕。这武汉入夜，我和另一位同学就观摩了一场新潮演出。隔日早晨，顺江下水往南京。当时四等舱船票为11.6元，船归武汉长江轮船公司。

第二次去武汉，是1989年3月15日到，17日离。严格地讲，仍属路过，目标是长沙的全国中心城市经协会，顺道武汉办理经营业务。那次共去了八人，自己在和所学专业有点交叉的业务管理部门工作，时人还有为建设添砖加瓦的思想。从南京沿江上行，到武汉码头就可见该市同行企业迎接的招牌和人员。那时，尚不知晓史上吴楚争战的惨烈（伍子胥曾鞭尸楚平王），却感知到了武汉人的热情、好客。去宾馆下榻，到公司交流，都有专车迎送。方便是方便，但如何好好看看汉水、长江在此划出人字的武汉，有忧。对方似乎了解我们的心思，熊猫电视机、童鹰毛毯交易谈妥、签约后，对方总经理、总支书作陪至市中心老迎客楼用餐毕，就让人陪同至武汉大桥江边及黄鹤楼观光。由秦岭、青藏高原流出汇于此的江水；由连接龟蛇两山间水上大桥铁流滚过时的铿锵作响；我们驻足、体味。尤其矗立江边的黄鹤楼，我们从底层到顶层，从正面到反面，将这座结构别致，外翘檐角多达240只的名楼，品了个够。“……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唐代诗人崔颢把黄鹤楼写绝了的这首诗及其它品楼诗，经众多书法名家之手，显于楼里楼外，楼诗互美。得知，李白见崔诗，就无意再题，以为敬仰，也为文人互重一例。隔天车从北伐铁军扬名的是贺胜桥、汀泗桥向湘江去时，我仍自问：李白真落笔，写不过崔诗人吗？

第三、第四次去鄂，武汉是目的地。

第三次若非照片留痕，可能已经忘却。是一张年会照片合影：1992年4月13日，武汉稷园大厦。百来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中，企业老总和我在内。如一束光，照亮了那次行程。那是所在公有制企业兴盛又显隐忧的年代。我们从郑州赴湖北，其余十多位参加郑交会的企业人员已先行回常。新老总上任不久，而我对上一任正直、能干，于我有知遇、提携之恩的老总，被无故离职换岗，心存不解和郁闷。列车前行车厢里，新老总提议我干干办公室主任，自己觉得这岗位多纠缠于此起彼伏的人事和文书纷扰，虽能历练周旋，但学真本领弱了，不如离经营业务近点爽快，就没应承，也知道可能会引起他不乐。偏偏在武汉年会活动后，武汉市同行业企业老总和书记专请我们时，新老总喝醉。尽管热诚的对方老总安慰我说“没事”，但自己觉得企业形象有损，想及前老总不卑不亢的榜样力量，隐觉前程有忧。直到站在伟人认为是白云黄鹤停留处的东湖岸边，阵阵清风吹过，才觉心中阴云扫除。比起小巧的西湖，东湖显得大方、大气，但南方的精致一样。沿湖，我们走了很远很远。武汉，除了长江的奔腾拍岸，还有湖水的清澈和宁静。

第四次去武汉，时间已至2017年12月。离上次一晃25年，世界已进入网络时代、高铁时代。这时，微信已带给人们极大便利，现拍、现写、现存，岁月定格、留痕且芝麻大空间即可存下山水、天下。本拟练笔、实录玩两年的微信日志，一试已过五、六年。文图兼备，色彩斑瓓，需要时取啥有啥，看看也适意。第一天至武汉，是12月10日。行程也快捷，舒适巳领衔世界，搭高铁直达，相当于以前去上海。此趟独行。本意是为了实现大陆沿岸行志向而抵达南点：北部湾（内绕太湖行亦已完成）。这时对家族史上的金融业绩颇感兴趣，上海外滩座座异国风味的金融大楼已到过无数次，知晓有族人晚清民国时，也在汉口银行蹲过，于是武汉曾为英租界的江汉街，也入眼帘，纳入此次南行要点之一。此行武汉，自由自在。武汉的日新月异，显而易见，仅三镇跨长江的大桥，已有多座，那只是一架南北的时代，已成历史。几过长江，江水的浩瀚，江面的有序，让人觉得武汉已无愧于“大”。在江汉步行街，除了品到古色古香、异域风格的江汉海关历史印痕外，还如期欣赏到好几座古典主义色彩的老建筑，如1920年三义洋行设计的原上海银行汉口分行五层大楼，三段式立面，中为双根巨柱式，现归工商银行武汉分行使用；如1934年现代派建筑四明银行汉口分行，外观简洁明快；如1915年建成的台湾银行汉口分行，立面也为三段构图的法国古典主义风格……有的还入内观赏。这条街还有许多如外滩沿街一样保存保护较好的古大楼，徜徉其间，让人留连忘返。只是离开外形如翅（疫情发生后，有人叹为蝙蝠展翼形），标志红色的武汉站时，留下点小遗憾：被安检小警没收了一把精致、心爱的小洋刀。任你怎么解释是平时削水果所用，也无济于事，领教了一次武汉人的倔，还好，没蛮。小警已收了半抽屉。

一场疫情，武汉知名度暴增的同时，也让人避之，防之，以至新任行政长官也向外呼吁人们要善待。老房子画家季先生当时的询问，也是基于2020年秋，中国民俗协会拟定有场重要活动将在武汉举行。当然，去的人以完成相关课题为条件。还有几天，武汉封城将开禁，对各地是次考验。再去看看劫后又生的江城武汉，本身也含有一种对大武汉安全的祈愿。我呢？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