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优秀作业选【48】

         学员优秀作业选【48】

亲情往事

          文史语言系文创班 马国忠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寒冷的冬天，毛茸茸的白雪，笼罩着松花江畔，二丫姑娘伴着寒风踏着积雪，进门看着残旧的母校，走廊里还带着大字报的印痕，灰暗的光线显得黯淡沮丧。

思绪朦胧中，作为班长的她，在离别的早自习课上作最后一次点名，然后带领同学们背诵“老三篇”。面对60多双纯真而懵懂无知的眼睛，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向大家诉说，可是却又感到如鲠在喉，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到，这是同学们初中学习的最后一课，还想到，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黑土地爱得深沉的艾青诗句。她情不自禁地和同学们唱起了《异乡寒夜曲》，唱完后自己哭了，泪眼蒙胧中，看到好多同学也哭了。

她双手被冻得冰凉冰凉，浑身哆哆嗦嗦，但仍咬牙硬挺着，尽量不让别人看见狼狈相，极不想让别人看见偏偏被张老师看见了。

她上下打量了二丫几眼，然后走到面前摸摸她的衣服，又把她的手捂进她的手里，非常疼爱地说，啊，手这么凉，你……说着，她麻利地脱下自已的外套，不由分说给二丫穿上，还帮她扣好纽扣。

一排老榆树，在校园内一动不动的静，它是儿时的伙伴，高高的千秋架子，竖立在二丫的面前，她荡过秋千，捋过榆树钱儿，脚下是全班同学挖过的防空壕。她抚摸着树干，默默地向它告别，老树枯干的枝，伞一样地伸张着，似乎它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力图把人们罩护在无叶的荫庇下。透过稀疏的枝，她看见了风卷着雪花，漫无目的地飞着，忽散忽聚，飘飘悠悠，看见了清冷的天空和那轮弯如即将落下的残月，看见了母校和我的家，心想这座城市已经不属于我，脑子里立刻涌起一阵悲哀和颤栗。

手捧着档案和知青办开出的注销户口蓝印卡片，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否还存在着，就要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家，只身奔向那片陌生的土地，以后就要在那里扎根——这就是一个“红卫兵”的命运安排，除此以外，她别无选择。

离别，多么现实的字眼，那么残酷的无奈，它就像一只冻僵的蛇，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一旦复苏，就会在心中狠狠地咬上一口，疼得自己不敢面对。启程就在这几天，清晨还在睡梦中时，母亲已经起来给她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毛巾放在脸盆边，母亲的身体一弓一弓，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她不时地把头发向上拢一拢，另一只手捧着肚子。

二丫突然发现，母亲平滑的额头上出现了波痕一样的皱纹，一，二，三……都数不过来有几条了，二丫不喜欢皱纹，恨不得用手在她额头上用力磨一磨，将那些岁月在她额头上留下的痕迹一下子都抹去。

在二丫12岁时，父亲在武斗中被对方组织抓去活埋了。母亲在一家军工厂食堂做工，她除了一颗疼爱儿女的心别无所长，为生计所难，早早白了头发，家中只有二丫和弟弟与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春节刚过，母亲久病的身体感到更加沉重了，二丫陪母亲到医院看病，医生检查后放过母亲却拦住二丫，他们说，你的母亲得了中晚期胃癌，生命不多了，回家做好准备吧！

巨大的打击令二丫喘不过气来，面色苍白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丫努力使自己的眼泪别流下来，那种令人窒息的忍耐，超出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承受能力，但二丫一点办法也没有，家中她是老大，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甚至于连倾诉的对象也找不到，二丫心里发颤，迈不动步子，看着母亲坐在医院长条椅上，她说，妈，咱们歇一会，母亲说坐一下也好，二丫低着头坐在她身边，毋亲静静地捋着二丫的头发，什么也没问，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那情景整个儿颠倒了，好像二丫是病人，她却是家属。

安排好母亲住院的二丫回到家中，一进门就闻到饭煮糊的味道，看到弟弟站在锅前翻铲着大楂粥，二丫把实情告诉了弟弟，可是还小的弟，根本不懂母亲病情的严重性，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二丫，竟没一滳泪水，楞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突然身体蹲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大声地问，怎么办哪？姐，咱妈还能活几天，二丫也哭了，在医院憋了大半天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流了下来。生活将十四岁的弟弟推到了无退路的地步，二丫这一下乡，沉重的担子便由他承担了，那稚嫩的肩膀能担得动么？回到屋里的二丫，看到啥都是感到陌生，只是用麻绳把自己常穿的衣服，被褥捆扎结实，看到弟弟扛着一个木箱进来说，我把院内家里唯一的小棚子拆了，用木板给你做了个木箱装东西，二丫的心绪顿时上下翻滚起来，弟弟啊，下来你可怎么办啊？心中如刀割般一阵阵难受。

晚上二丫和弟弟来到医院看望等待手术的母亲，她们来到母亲病床前，看着母亲安静地闭着眼睛二丫轻轻地说，妈，明天我要走了，不能陪伴你了，毌亲身子动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她，沒有说话，二丫等着，等着。许久母亲才对她说：二丫，你明天要走了，一个人在外，我照顾不了你了，想妈和弟弟就请假回来看看，我这里还有两个馒头是邻床阿姨给的，你带到路上吃吧，这是母亲最后的嘱咐，二丫迟迟迈不动脚步，因为她的心已经碎了。

此时弟弟对她说，姐，妈由我来照顾，你放心地去吧！然后被弟弟拖着向病房外面走去，这时的母亲又用生命的最后力气大声说，二丫，你出门在外要好好的生活……二丫真想马上跑回去，跪在母亲床前大哭一场。可是弟弟拉住她说，走吧走吧，这里有我呢。

此时天已大亮，弟弟回来把二丫的行李搬到了集合地点，二丫胸前带着大红花，听着欢送的喧天锣鼓，站在解放牌汽车上，车下弟弟沒拿正眼看她，看见他的眼圈有些红，大概是不愿让我看见的缘故，二丫在心里默地想，然后从兜里拿出2毛钱让他坐公交车回家，弟弟一声不响拿了钱转身走了，看着他单薄背影，头顶上惨白的阳光将这一切深深印在二丫的心底。

车子启动了，这时的弟弟突然手捧个纸袋跑来了，用他的小手递给二丫一包熟瓜子，还大声告诉她，里面有一毛钱，瓜子让你在车上吃，我走回家。这时汽车开动了，弟弟抬起头一边大喊姐姐，一边向前跑着，听到了他的哭声，也看到了他满面的泪痕，二丫再也撑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汽车载着她和那毫无掩饰的哭声驶过了村庄，驶过了田野，离家越来越远了……

在二丫下乡插队的两年后，弟弟留城进厂当了学徒，母亲却去世了，后来父亲的冤案也平反了，凶手得到了法办。此时的二丫离家已经有七年。

岁月如烟，历史长河源源流长，事历浩瀚，经历人生漫长曲折之路的二丫，如今更感母爱亲情比海还深。比天还大。生活让她彻底读懂了天下父母的心，这种伟大的亲情将永远埋在二丫的心底，扎根在人世间。现在她经常想，我一定要用同样的深爱来回报我的老师，回报我的弟弟，回报改革开放中的和谐社会。让人类这份无价的亲情，永远丰盈地传承下去。

【指导老师 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