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吹毛求疵迎鼠年——兼谈“校对十要”

【年味】

吹 毛 求 疵 迎 鼠 年

——兼谈“校对十要”

成语“吹毛求疵”，求，找寻；疵，毛病。吹开皮上的毛，找寻里面的毛病。比喻故意挑剔毛病，硬找差错。语本《韩非子·大体》：“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难知。”

校对，图书、报刊出版工作中的一个环节。根据原稿或定本校对校样，订正差错，以保证出版物的质量。在中国古代，又称“校雠”、“校勘”（2002年1月版《辞海》）。所以出版社通常规定要三审三校，而我认为自校起码要十次以上，才能够订正差错,保证质量。

笔者从2017年下半年着手编写《国医漫谈》，几易其名，先是起名《走进中医文化》，再到《国粹中医浅谈》，最后请常州市吴文化研究会薛焕炳会长阅稿，建议取名《国医漫谈》，一锤定音。全书31万字，102篇文章，45幅插图。历经数年，几度增删，几度修改。

1、名词术语要规范

周玉麟老师将20世纪40年代书写的医案赠送给我，医案不仅医理文辞精深，而且书法古朴儒雅，我以此为题，写成《杏坛墨宝》，后来仔细核查，“杏坛”的典故出自《庄子·渔父》：“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杏坛是孔子讲学之地，在今天山东曲阜的孔庙中。”它是孔子当年讲学场所，也泛指教育工作者讲学的地方。而“杏林” 源于董奉行医的美谈，则是中医的代称。杏坛”和“杏林”，一字之差，但所指却不一样，前者指教育，后者指医道，正确的题目应为《杏林墨宝》。

查看文稿中使用的固定用语是否规范正确。比如，表示时期的“解放后”应称为“新中国成立后”，医学中的“肠道”应称为“肠管”。党政机关的称谓，虽然全称、简称都能用，但一定要规范，不能模棱两可。如承少槐曾担任“武进县人民委员会委员”，但原先书稿中说是“武进县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这就错了。

使用单位的名称要全称，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常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常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不能简称为“市一院”“市二院”“市三院”。

人物担任的职务要准确，正职、副职不能出错，在《建立常州中医博物馆的提议》，提到一代文坛大师、常州市委宣传部原副部长李文瑞，我写成了“部长”，我的同事提醒我李的职务是副部长，我查阅到2013年6月1日《常州日报》介绍李文瑞同志生平，是“常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从而得到确认。

2、标点符号要准确

最容易混淆的是逗号、句号、顿号。一定要反复推敲，才能准确无误。往往会出现在该点句号时点逗号，在该点逗号时点顿号。

关联词语之后缺少逗号：“费氏、马氏及丁氏先后被清代朝廷和民国政府嘉奖加大了孟河医派的显赫声望，吸引了孟河的其他家族从医，孟河医家队伍不断壮大。”在……嘉奖之后，应该加逗号。

顿号表示句中较短的并列词语之间的停顿。“孟河医派前后跨越二三个世纪，其影响也从晚清、民国直至解放后。孟河医术，几乎遍及苏、浙、皖、赣、湖广，直上京都，可谓盛极一时。”其中“湖”与“广”之间，应加顿号。

冒号表示提示语后或总括语前的停顿，有提示下文或总括上文的作用。如：丁甘仁悬壶济民，博施济众，犹如开仓赈灾一般，病人蜂拥而来。他对贫困者，不取分文，被誉为“活菩萨”。他门下高足章次公曾雕刻印章给当代国医大师朱良春：“儿女性情，英雄肝胆，神仙手眼，菩萨心肠。”原来朱良春篆刻章后是逗号，后来更改为冒号。  

3、断句分段要合理

古书一般是不断句的，前人读书时要自己断句。我接触的光绪三十一年由思补山人撰写的《树德堂赋》和1928年郑传芨替丁甘仁写的《墓表》等，都是整篇连句，必须掌握句读的常识和方法，从意义、语法、音韵三方面着手。我在拜读丁甘仁《墓表》时，最后一句“光绪戊子科举人，世愚弟镇海郑传笈拜撰”，原先断成了“光绪戊子科举。人世愚弟镇海郑传笈拜撰”，经过古文功底深厚的同道指点，替我作了纠正。

4、字形字音要辨清

文稿多用电脑，用哪种输入法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错字或错词。比如，用拼音输入法输入“丹参”时，会出现“单身”。用五笔输入法输入“哲”字时，一键之差会出现“蜇”字。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春节团拜会上的讲话中，首先提到了“阳和启蜇，品物皆春”的古语。其引用贴切，容易让人产生共鸣。“阳和启蜇，品物皆春”出自《宋史•乐志》，此书是介绍宋代宫廷音乐基本状况的文本。

字相似，不能混。苏轼热心医事，于元裕四年（1089），任杭州知府。误将“任”写成“住”。金坛儒医王肯堂蜚声医坛，原来将“蜚”打成了“萤”字，都是“虫”字旁，意思完全不一样。

同音字，宜分辨。著名与署名，出生与出身，圆与元，明与民，虽一字之差，含义明显不同。再如五世儒医承槐卿的次子叫承肖槐，原来听说是“小槐”，后来我驱车约60里到常州东北的焦溪镇实地采访，从承氏家谱中证实了是“肖槐”。在编写《中医卫士张赞臣》时，赴南京请愿团中有位代表是随翰英，但在《满园杏花谁作主？》一文中，写的是“隋翰英”，到底谁是谁非？2019年找到随翰英在常州的女弟子金柳如，在写的诊所题名上，证实是随翰英。由此感到切不可随随便便，随心所欲。

5、数字表述要严谨

书法是人类精神的心电图，领袖题词则是宏才大略和政治风向标的流露。孙中山给丁甘仁的题词，人字双辉，非同凡响。92年后我们重温“博施济众”的题词，追思一代伟人和一代名医，不仅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更具有继往开来的现实价值。2019年9月出版社在二校时，竟然将92年改成“1992年”，我在终校时，将改错的重新更正。

对于中药古今重量的换算，更应一丝不苟。有的数字表述，有的需要上标（正文中引用文献的先后次序），有的需要下标（维生素B₁或维生素B₂，右下角的1或2都要下标）。 

6、引经据典要寻根

例如，在写春季养生时，将“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作为春天的气候特点，后来查找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写的《声声慢》原文，才了解到这是一篇悲秋赋。又如在《竹子药用功效多》,发现引用材料语句不通顺，标点符号有误，我就查找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中药大辞典》，原文是：《本草汇言》载：“天竺黄，豁痰利窍，镇惊安神之药也。李氏曰，其气味功用，与竹沥大同小异。第竹沥性速，直通经络，而有寒滑之功；竹黄性缓，清空解热，而更有定惊安神之妙。”

7、句酌字斟要推敲

“立足常州，环顾长三角，面向全国。”是本书的定位。为了这句话，反复酌斟。环顾长三角，原来表述的是“三吴”。

宋税安礼《历代地理指掌图》以苏(东吴苏州)、常(中吴常州)、湖(西吴湖州)三州为三吴。

1959年7月1日，毛泽东在庐山写了一首七律《登庐山》，中间有这样两句：“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这首诗发表后，庐山疗养院护士、当时曾为毛泽东做过保健工作的钟学坤，因为不懂“九派”与“三吴”指的是什么，便写信向毛泽东请教。1959年12月29日，毛泽东致函钟学坤说:”“九派，湘、鄂、赣三省的九条大河。究竟哪九条，其说不一，不必深究。三吴，古称苏州为东吴，常州为中吴，湖州为西吴。”

由于“三吴”之说的概念，不能表达我编著《国医漫谈》的意图，我到《龙城春秋》编辑部办事，编辑部副主编陈东哲提议将“三吴”改为“长三角（长江三角洲城市群）”,此言正中我的下怀。

还有，长年医局“病者过多，即延长午餐时间”，应改延迟。

8、冷僻异字要更换

恽铁樵(1878—1935)，中国医学家。名树钰，别号冷风、药庵、焦木、黄山，江苏省武进西夏墅南街人，被誉为“文坛伯乐 中医大家”。其中一个别号叫“药庵”，原来写为“盦”（同“庵”，多用于人名）。恽的著作丰富，编有《药庵医学从书》。另将孟河医派奠基人费伯雄的《医醇賸义》改为《医醇剩义》。

异体字是指废除的字意、字音相同而写法不同的字，正体字如：痹，笋，藤，而导体字相对应的是：痺、筍、籐……我在文章中都作了更换。

9、瞻前顾后要统一

多次使用时同一名称或说法时，前后要一致。开办于清光绪五年（1879）的长年医局，属于慈善性医疗机构，1953年停办，前后延续74年。迄今已经140余年，是常州近现代中医史的一段缩影，是可圈可点的华彩篇章。但在初稿时引用某名医被“长年医局”聘请时，写成了“常年医局”，经我请人在核对时发现有误。

写常州中医喉科名医时，谈到我在参加了编辑《杏林集萃》一书。另一处，我写的眼科名医周济平的文章，文末写的是《杏林撷英》，是此书正式出版的书名是《杏林撷英》。两处不统一，则正式出书的名称为准。

10、图文并茂要匹配

图片包括照片、实物、方笺等，说明词要简练，紧扣内容，如张赞臣题词的照片，不能仅写“张赞臣”三个字。注解的表述要与图片的实际内容一致，如何公旦方笺用苏州码子写的是四角三分七，经过热心网友的提示，是四角三分八。何公旦方笺是“川象贝”，但在原稿中写成了“川象贝母”，多了一个“母”字。

《孟子·梁惠王下》有言：“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著书亦如璞玉雕琢，从一块玉石原料到一件精美的玉石艺术品，每一步都需要匠人高超的技艺与缜密的构思。故而古人又云：“大匠不示人以璞。”璞者，未经琢磨之玉也。这是指学业和艺术上有重大成就的人，不让未成熟的作品问世，足见治学精神之严谨。我作为业余从事写书的，绝不敢以“大匠”妄称，但对于书稿的从严把关，切磋琢磨，反复推敲，不出次品，却是十分需要的。

经历无数次的校对，发现的差错也越来越多，真的应了一句歌词“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网友一片羽毛在回顾修缮青果巷房屋时谈到：“寒来暑往慢工细活，为的是不想留下任何大的遗憾，为的是对得起青果巷的祖祖辈辈。”引用到著书立说，同样如此。

写一本精品力作，需要“工匠精神”和“绣花功夫”，特别是成书前的最后一道工序——校对，真的好难！但我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