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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金韵八十三至八十六章

盛森 最后编辑于 2024-10-02 07: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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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于希月来跟杨岸礼告别,说她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她要带着张泰和王禹默的女儿一起在省城安居。

王禹默因为张泰的案件,以涉嫌职务犯罪已被警方拘捕,她托于希月给杨岸礼提供了一个最初在信通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过的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说是那个人愿意提供盛泽商贸当初的一些情况,并说这也是她唯一能为杨岸礼做的事情。

杨岸礼婉言谢绝了这番好意,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牵扯更多无辜的人。

办完这些事情,杨岸礼静静的等待公安局那边的消息,他打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谭汝越,告诉楚沛芹,自己也将带着这个消息,卸掉压在自己身上那块巨石,开启自己新的人生旅程。

可杨岸礼等来等去却等到了意想不到消息。

崔烨赫告诉杨岸礼,那盘录像带经过公安部门的技术鉴定,磨损太严重,实在无法还原出真实的影像,也就是说,那盘录像带毫无价值。

杨岸礼当时就问崔烨赫是相信那份技术鉴定,还是相信那盘录像带。

崔烨赫没有回答,他劝杨岸礼到此为止,说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杨岸礼却突然在电话里对崔烨赫吼道:“那可是用两条人命保护到现在的,到底是千辛万苦找到录像带交给警察的人没用,还是那些只会说大话却办不成大事的警察没有。”

说完,杨岸礼狠狠的把电话挂断,并使劲摔在地上。

没过几天,杨岸礼就接到了钟洛尘的电话,他告诉杨岸礼,很多事情不是杨岸礼想的那样,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他真诚的希望杨岸礼就此罢手,说杨岸礼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承担这些责任,谭汝越的事自有公断,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一个警察的亲人流泪再流血。

刘辉灿也找到杨岸礼,一改往日的作风。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杨岸礼,瀛川市接连发生了数起人命案,经过公安机关侦察,都是纪天民所为,而且萧湘竹也被牵扯其中,现在纪天民已经畏罪自杀,很多事情萧湘竹是解释不清楚的,如果萧湘竹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参与或是不知情,就很有可能按同案犯处理。

此时的杨岸礼已经完全明白刘辉灿的真实意图,他也很直接的问刘辉灿,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被杨岸礼这么一问,刘辉灿反倒有些慌乱,从他那吞吞吐吐的话里,也证实了杨岸礼的猜测,只有跟李琬潼结婚这一条道。

如果杨岸礼答应了,萧湘竹就平安无事,不答应的后果,杨岸礼自然会很明白。

只有两天的时间,杨岸礼必须在萧湘竹和李琬潼之间做出选择。

杨岸礼再一次迷失了方向,前几天的那些幸福的点滴早已荡然无存,他再一次醉倒在痛苦的挣扎中。

他不知道如何跟萧湘竹开口,更无法想象正处在兴奋喜悦中萧湘竹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狂吼,或是把那些新买的家具全部砸碎。“最好还是狠狠的骂我个狗血淋头,再不行就搬起凳子朝我狠狠砸来,砸出个向外喷血的窟窿,砸他个筋断骨头碎。”

杨岸礼流着泪说:“只有那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我的负罪感才会少些。”

想到这些,杨岸礼怒吼着把瓶里的酒不停的朝自己的肚里灌,一瓶、两瓶......,杨岸礼喘着粗气,眼里向外喷着燃烧的火苗,他使劲摔碎酒瓶,冲着夜空发出了一声长啸,震耳发聩,却转瞬淹没在了深邃的太空。

杨岸礼拖着沉重的脚步吃力的走回自己的住处,李琬潼还蹲在那里,看见杨岸礼一摇一晃的样子,她赶紧跑过去扶住险些倒下杨岸礼。

杨岸礼却一把将李琬潼甩开,踉踉跄跄的继续朝门口走去。

李琬潼毫不在意杨岸礼的态度,依然用力搀扶着左右摇摆的杨岸礼。

进到房间,杨岸礼却突然抓住李琬潼的头发,把那张有些惊恐的脸拎到自己面前,恶狠狠的对李琬潼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满意了,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告,你胜利了,但现在,你这个不择手段、令人厌恶的胜利者,也可以从这里滚出去了。”

李琬潼强忍着委屈的泪水,说杨岸礼把她弄疼了,并乞求杨岸礼松开手。

杨岸礼很鄙夷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琬潼,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他松开李琬潼跌跌撞撞的朝卧室走去。

李琬潼赶紧跟过去,帮杨岸礼脱去外衣扶到床边,又蹲下去帮杨岸礼脱掉鞋子。

杨岸礼躺下后,她又赶紧拿来一条热毛巾帮杨岸礼擦了把脸,又在床头放了一杯温开水。

刚要转身出去时,杨岸礼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很强硬的说:“赶紧把衣服脱了,别他妈的装清纯。”

李琬潼先是一愣,站在那儿也不敢离开半步。

杨岸礼又连续说了两次,而且语气越来越重,最后竟直接说:“如果再不脱,就赶紧滚,永远都别想再进这个门。”

李琬潼可能是真的被杨岸礼的话吓着了,她开始慢慢解自己的衣扣,尽管李琬潼背对着杨岸礼,但从李琬潼肩膀的剧烈颤动,杨岸礼完全想象的出,此时的李琬潼应该已是泪流满面。

杨岸礼在心里骂自己的同时,也哀叹自己真的遇上一个傻傻的痴情女。

杨岸礼最终还是把李琬潼赶出了房间,但杨岸礼心里也十分清楚,李琬潼已经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自己也有可能因此走上一条与自己所期待的越来越远的路。

第二天一起床,杨岸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早餐和温柔喜盈的李琬潼,从李琬潼的脸上根本看出一点委屈的痕迹。

李琬潼说:“你换洗的衣服都放在卧室门口的那格衣柜里,皮鞋擦好放在门口的鞋柜的最上面。”

她又拿出一块江诗丹顿马耳他高端男表,说那是她的男人应该有的标配。

她还打算给杨岸礼换辆车,说是不能太张扬,也不能太低调,她看中了一台新款奥迪A8,很符合杨岸礼的气质,但最终买哪一款还得杨岸礼决定,最好能到专卖店现场看一看。

对于李琬潼说的这些,杨岸礼实在没有一点兴趣,他最惦记的还是萧湘竹。没等杨岸礼主动联系,萧湘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两个人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萧湘竹先开口,她说:“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你是在帮我、救我,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她不许杨岸礼为此事伤心,更不许哭,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挺直腰板,活出男人的模样。

“婚礼我就不参加了,但祝福的话不能少,如果想听,每年的七月初七晚上,就到寄月亭,嫦娥仙子会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萧湘竹声音颤抖,句句扎心。

最后,她希望杨岸礼忘记过去,真正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杨岸礼没有解释,也没有去安慰萧湘竹,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

他想了很多,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就他妈的是个小人物,根本不具备破冰逐浪、舞动乾坤的能力,认识不到这一点,自己就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大笑话。

与其活在别人的异样目光和无端指责中,还不如就勇敢承认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婚姻对杨岸礼来说已经不再是理想中的样子,有没有、好与坏都不重要了,对一个行尸走肉来说,任何肉体带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杨岸礼反复对自己说:“走出这个房间,之前的杨岸礼就真的不存在了,至于说他变成了什么,难道很重要吗?即便是变成一头蠢猪,一条疯狗,或是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要踏上那条红地毯,这种担心还有必要吗?都去他妈的吧,变成啥都无所谓,变成啥都是一个结局,饿了吃,困了睡,死了就挖坑埋了。”

大哥的朋友也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说是首长对这门婚事很满意,结婚之后,如果在瀛川住不习惯,可以搬回首长那里住。

杨岸礼冷笑几声,让那位朋友转告大哥,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胜利了,他可以当之无愧继续做他的大哥了。

赵文乐终于露面了,他没有给杨岸礼带来一句祝福的话,反倒怒气冲天。他一把夺过杨岸礼手里的酒杯使劲朝地上摔了个粉碎。

杨岸礼先是一愣,继而笑赵文乐出去了几天长本事了,刚说了句酒瓶,赵文乐就把酒瓶也摔了了个粉碎。

杨岸礼看着赵文乐生气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说赵文乐这是要造反,是要割袍断义,是要上房揭瓦......

杨岸礼还要说下去,赵文乐却猛的丢下句:“孬种、怂包,根本就不配做大哥。”

看着赵文乐气呼呼走出去的样子,杨岸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悠闲喝起酒来。

婚礼的一切都是李琬潼那边操办的,杨岸礼自嘲说:“我他妈的就是个倒插门,这不是娶媳妇,是娶女婿。”

第一个给杨岸礼道喜的是江翰舟,杨岸礼不想跟他费那么多口舌,就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喝酒。

江翰舟也不推辞,一直喝到一个在地上躺着,一个在桌子上趴着。

跟刘辉灿拼酒量,在以前杨岸礼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就不一样,只要不怕喝趴下,怕他个鸟。

杨岸礼兴致一来,直接拿起酒瓶朝嘴里灌,这一阵势把刘辉灿也弄得有些懵逼。结果可想而知,最先倒下的还是杨岸礼。

但第二天醒来,杨岸礼却在心里骂道:“再大的酒量,算个球,照样也是扶着出去,再喝还不一定谁先倒下。”

婚礼安排在盛祥国际大酒店,江翰舟说:“这是瀛川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省里、市里,包括北京的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重量级人物都在受邀名单之上,杨岸礼的名字也将因此备受瞩目。”

杨岸礼由李琬潼陪着去见了未来的岳父、岳母,三层花园别墅,奢华至极自不在话下。

未来的岳父是同仁裕典当行的老板李承锡,岳母是楠木博物馆的老板,气宇轩昂、雍容华贵也的确是当之无愧。

可最有价值的应该还是挂在客厅显著位置那张照片,杨岸礼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在咏梅墨林茶舍盛东岳的密室看到的那张合影中间的那位大人物,端庄慈祥,一副弥来佛像。

李琬潼很自豪的跟杨岸礼介绍,说照片上那个人是她姑父。还说她姑妈,还有她表哥、表姐都会参加婚礼。

杨岸礼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在心里发出一阵狂笑,自己兜兜转转,蹦蹦跳跳,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弥来佛祖的手掌心。

婚礼当天,化妆师的精湛手艺让杨岸礼真正变成了他们眼中英俊潇洒、光彩夺目的新郎。拔掉最后一根多余的头发,化妆师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成功的喜悦。

在漫长的等待中,杨岸礼没有丝毫的兴奋,也无所谓紧张,自己就是一个演员,只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演生动,博得一些虚伪的掌声和嫉妒掩饰下赞美,就可以脱下这身穿着浑身不自在的礼服,继续光着膀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失,杨岸礼依然悠闲自得在那里等待着、幻想着。

他可以想象出那帮人上蹿下跳、忙的不可开交的滑稽嘴脸,也可以想象出主持人默念主持词时的紧张和调音师、摄像师调式设备时的忙碌。

最忙碌的应该还是江翰舟,此时,他一定站在大厅,面带微笑迎接着每一位他口中的重量级人物。

还有那个刘辉灿,也一定是站在江翰舟后面,手里拿着香烟,看见有人来就赶紧上去,点头、哈腰,然后又像个孙子一样的硬把烟塞到人家手里。

想到这里,杨岸礼就狠狠的朝地上吐上一口吐沫,心里还骂上一句:“真他妈的不要脸。”

 

八十四

 

杨岸礼看时间还早,就打算眯一会儿,可刚要进入梦乡,就被电话铃声惊醒。

是萧湘竹打来的,她不让杨岸礼说话,只需要听。大约两分钟的通话,让杨岸礼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变成了一团死灰。

放下电话,杨岸礼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发了疯似的朝市中心医院奔去。

萧湘竹已在那里等着,她告诉杨岸礼,赵文乐还在重症监护室,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进去探视。

透过窗户,杨岸礼看到了浑身缠满砂带的赵文乐,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走廊里还站着两个交警,其中一个告诉杨岸礼,这起交通事故发生在簸萁山,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被另外一辆GL8撞下了山坡,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关键是要等病人醒来,他们不会只听一面之词。

随后又来了两名警察,说是是市局刑警队的,来这里调查一起绑架案,嫌犯就是躺在病床上的赵文乐。

萧湘竹告诉杨岸礼,前几天她接到过赵文乐的电话,说是要替杨岸礼找那些人讨个说法,萧湘竹不放心就赶了过来,不过还是来晚了。

萧湘竹看了一下表,就催促杨岸礼赶紧回去,说婚礼也是大事,医院这边她守着就行了。

听了萧湘竹的话,杨岸礼生气的脱掉礼服使劲摔在椅子上骂道:“人都伤成这样了,谁他妈的还有心思举办婚礼。”

江翰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杨岸礼真的不知道,江翰舟走过来,抬手就给了杨岸礼一个大耳光,嘴里还骂道:“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他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却被李琬潼挡在了前面。李琬潼一改往日的温顺柔弱,她柳眉倒竖、怒目圆整,厉声呵斥江翰舟:“如果再敢对我男人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翰舟气呼呼的走后,李琬潼轻轻抚摸着被江翰舟留下的那个暗红的手掌印,眼泪也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她把杨岸礼扶到椅子上,搀着杨岸礼的胳膊,头靠在杨岸礼的肩膀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杨岸礼半步。

萧湘竹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她找了个借口就走了,让杨岸礼有事给她打电话。

杨岸礼坚持在医院守着,他担心万一赵文乐突然醒过来,自己会错过进去探视的机会。

可医生却说:“守在这儿也没用,这种情况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

李琬潼当时就拨通一个电话,时间不长,院长带着几个大夫就走了过来。

简单询问了一下病情,院长就对李琬潼说:“医院会用最好的资源来救治病人,这不是钱的事,病人的伤势太严重,等病人的病情稳定之后,也可以考虑转院到省城或是北京。”

但他还是劝李琬潼先回去,说医院这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值班陪护,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会及时通知家属,家属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杨岸礼要去见萧湘竹,他要知道事情的全部,也想跟萧湘竹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琬潼一直不离杨岸礼左右,杨岸礼只好把钥匙给她,让她先回去休息。李琬潼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很听话的走了。

萧湘竹告诉杨岸礼,警方初步了解的情况是,赵文乐绑架了盛东岳和葛檀雅的儿子盛哲瀚,在簸萁山交换条件时发生车祸被撞下山坡,赵文乐是被当地村民送到医院的。

可盛哲瀚却是在乐乐家园找到的,而且不是赵文乐带去的,这一点乐乐家园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但警方对此并没给出进一步的解释。

萧湘竹初步分析,赵文乐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用盛东岳的儿子相要挟,为杨岸礼讨回公道。

萧湘竹又提及了诸葛熙娅,她怀疑诸葛熙娅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甚至怀疑诸葛熙娅是借赵文乐之手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既可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又能堂而皇之的让赵文乐离开自己的女儿。

萧湘竹本来不愿提及诸葛熙娅,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告诉杨岸礼实情。

诸葛熙娅是盛东岳第二任妻子,她痛恨盛东岳不亚于纪天民,她跟纪天民之间早就达成了默契,纪天民的很多的信息都来源于诸葛熙娅。

转交谭汝越那封信的内容是诸葛熙娅从盛东岳身边的亲信打探出来的消息,去地坤寺取东西的信息是诸葛熙娅无意间从赵文乐那儿听到的。

诸葛熙娅还是萧湘竹的父亲萧乐和的情人,萧湘竹的母亲就是因为诸葛熙娅才自杀的。

萧湘竹主要担心两个问题,一个是赵文乐能不能醒过来,这需要花很多钱。

再一个就是警方将来如何认定赵文乐的行为,如果定性为绑架,那是重罪,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葛檀雅和盛东岳的态度上。

在这件事上,葛檀雅和盛东岳拒绝见任何人,葛檀雅让刘辉灿给杨岸礼带去口信,想喝茶,秋韵茶舍随时欢迎,拿她的儿子说事,她就报警,到时候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不过,萧湘竹觉得此事还没有山穷水尽,葛檀雅和盛东岳顾及面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真要把以前的事抖搂出来,谁的面子都不好看,而且盛东岳最忌讳的也是这个。

萧湘竹劝杨岸礼在刘辉灿那儿再争取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赵文乐刚出病房再进监狱。

可刘辉灿的态度十分蛮横,那架势就是要跟杨岸礼彻底决裂,根本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跟杨岸礼说事。

他很不客气的告诉杨岸礼,赵文乐那是在找死,谁也救不了他。

他还把对赵文乐怨恨转嫁到了杨岸礼头上,说赵文乐这样做全是为了杨岸礼,赵文乐将来下地狱,杨岸礼也逃不脱阎王的魔掌。

他甚至带有挑衅性的对杨岸礼说:“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保险柜那里的信息也是我透露出去的,我能告诉你这些,就不会担心在你手里翻船。”

诸葛熙娅承认她跟盛东岳之前的关系,但也毫不隐瞒她跟盛东岳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在杨岸礼面前,她完全卸掉了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的伪装,情绪激动,眼露凶光的发泄着对盛东岳的诅咒和仇恨。

她骂盛东岳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还狠狠的说:“如果不是靠着我弟弟诸葛熙镇的资助,还有我父亲当年的威望,盛东岳早就成了叫花子、流浪狗。”

盛东岳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养有私生子,甚至当着诸葛熙娅的面跟葛檀娅那个小妖精亲热,让诸葛熙娅忍无可忍。

诸葛熙娅勾搭萧湘竹的父亲萧乐和,就是要报复盛东岳,让盛东岳也尝尝头顶绿帽到底是什么滋味。

盛东岳不仅毁了诸葛熙娅的一生,还杀了她弟弟,她发誓,做鬼都不会放过盛东岳这个衣冠禽兽。

对于那封信,诸葛熙娅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见过纪天民这个人。

向赵文乐打探消息就更是无稽之谈,是对她这个大学教授极大侮辱。

赵文乐自己作的孽必须要由他自己来承担后果,想找一些可笑理由为自己开脱,逃避惩罚,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至于说萧湘竹的母亲纪天茹,诸葛熙娅说那就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一个只会拿死相要挟的无知女人,一个不懂得风情的麻木女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诸葛熙娅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盛东岳和葛檀雅的那个小杂种,盛东岳作恶多端,想杀他的人或是绑架他儿子的人又何止一个?

李影娴已经从中国金河网辞职,准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完成她那篇报告文学《与恶魔共枕》。她用报告文学故事情节,给杨岸礼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江翰舟就是那个恶魔,也是她的丈夫,她与江翰舟同眠共枕了三年,被骗了三年。

江翰舟的母亲江诗彤是盛东岳的第一任妻子,跟盛东岳离婚是因为谭汝越的母亲祝风颖。

当年江诗彤和祝风颖同在造纸厂工作,住在同一栋宿舍楼,还是好姐妹,盛东岳酒后误入祝风颖的房间,导致祝风颖未婚先孕。

盛东岳通过锐坤机械厂的何见坤把谭昌汉调到造纸厂,解决了编制,还把怀有身孕的祝风颖嫁给了谭昌汉。祝风颖性格刚烈,在谭汝越三岁时抑郁而死。

江翰舟从部队转业后就跟着盛南岳倒卖文物,并用一件从宋代墓穴里盗取的一件文物结识了李琬潼的表哥,又通过李琬潼的表哥认识了李影娴。

那时候江翰舟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值得托付终生。

可婚后的江翰舟却是另外一副嘴脸,不仅丑恶而且变态。

结婚三年,江翰舟没碰过一次李影娴,李影娴守了三年活寡。江翰舟说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权势和金钱。

李琬潼的表哥才是幕后大哥,江翰舟只是他的马前卒。

他们在香港有个秘密机构,通过那个机构把赃款洗白、把赃物合法,而且还卖官鬻爵。

那个机构是他们这个利益链条的中枢,也是保护他们利益最大的靠山,通过这个机构他们织出了一张规模庞大、坚不可摧的关系网。

很少有人能接触到那个机构,杨岸礼去的地方只是外围,一旦出事会立即掐断线索。

盗墓、收取文物由诸葛熙镇负责,通过同仁裕典当行获取正规手续后流到香港。在香港通过拍卖行实现合法化,通过这些所谓的合法文物帮助那些贪官把赃款洗白。

翰舟梦幻俱乐部、秦家寨文旅集团只是他们合法的外衣,真正帮他们捞钱的还是天华采石场的金矿。

他们一直都在走私黄金,久和公司只是他们的一条线。他们把从非洲走私过来的黄金,通过天华采石场的提炼加工,合法的流入市场。

江翰舟持有国外绿卡,在瑞士银行有五个亿的存款,在国外还有十个亿的信托。

江翰舟心里很阴暗,他不喜欢走到前台,他说自己在黑暗中待久了怕光,尤其是怕那些闪光灯。

江翰舟还很阴毒,他不碰李影娴,也不允许别人跟李影娴接触。他坚决不同意李影娴跟他离婚,说是他不愿成为别人眼中无情无义的人。

江翰舟还是典型的性格分裂,他一方面通过掌控蒋昉纯,借助吉理咨询服务公司,专门收集那些官员、企业老板贪污受贿、包养情妇的证据。

另一方面,又借雷之波之手,利用那些证据进行敲诈勒索,勒索的钱财又堂而皇之的捐给学校、福利院,为自己积攒阴德。

  并对那些抛弃妻儿的贪官污吏、社会败类痛下杀手,不仅要榨干钱财,还会毫不犹豫的送进监狱。他这样做完全是源于自己痛苦经历的报复行为。

更可怕的是,江翰舟还通过吉理咨询服务公司间接掌握了对他不利的信息,他甚至欲擒故纵,让那些想通过蒋昉纯查找他们蛛丝马迹的敌人,很容易就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内,进而针锋相对,各个击破。

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实则不然,这都是江翰舟在后面一手操控。

李影娴还提到了袁羽觞,坦言自己跟袁羽觞之间没有丝毫关系。

袁羽觞跟盛蔓结婚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是江翰舟坏了他的好事,但真正打败他的不是江翰舟这个人,而是江翰舟身后那张让人触摸不到却又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网。

江翰舟利用秦家寨文旅集团拿到盛祥国际大酒店、瀛水河北岸的凤凰庄园、醉瑶池的股权,并转手交给盛豪尊,是为了报答盛南岳,这也是盛南岳愿意以一人之死、保全大家的条件。

江翰舟还利用天华采石场赚取的巨额利润,成功托起了盛泽股份,而且还通过不断抬高盛泽股份的股价,不仅把香港的月信公司的资金吸干,而且还把它逼进了进退两难的死胡同。

葛檀雅最终还是背叛了袁羽觞,在刘辉灿的暗中帮助下,江翰舟截断了袁羽觞、纪天民所有能获取资金的渠道,使袁羽觞操控盛泽股份公司的幻想彻底破灭。

袁羽觞也是被江翰舟逼上绝路的,除了死,他别无选择。

袁羽觞公开曝光江诗彤那段不光彩的经历,想借此做最后一搏,但他这一愚蠢、不道德的举动也彻底激怒江翰舟那头蛮牛。

江翰舟让袁羽觞在葛檀雅即将拥有的荣华富贵和他自己的死之间做个选择,袁羽觞再次相信了葛檀雅的眼泪和她口中的爱情。

袁羽觞忠于爱情,却没有真正明白爱情的真谛。他利用盛蔓对他的信任,打着爱情的幌子,却向盛蔓的家人挥舞屠刀、大开杀戒,他的下场不值得同情,也死的毫无意义。

李影娴很欣赏赵文乐,说他重情重义、侠肝义胆,是一个值得称颂的好男儿。相比之下,诸葛熙娅在李影娴眼里简直就是下流至极。

诸葛熙娅利用赵文乐感情的弱点,打着为杨岸礼讨回公道的幌子,一手策划乐这起荒唐的绑架案,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借赵文乐之手报复盛东岳,然后再借盛东岳的手,除掉赵文乐这个心头大患。

诸葛熙娅先是通过葛檀雅家的保姆,把葛檀雅六岁的儿子盛折翰带到‘乐乐家园’看管起来,暂时与家人失去联系。然后通知赵文乐到指定地点,并通知葛檀雅带上一千万现金去簸萁山交换人质。

江翰舟的人跟赵文乐见面之后,诸葛熙娅又安排人通知赵文乐交换地点改变。

在下山途中,江翰舟得到了盛折翰回家的消息,他一怒之下通知手下将赵文乐撞下山坡。

由于葛檀雅慌乱之中报了警,江翰舟也只能假戏真演。

在整个过程中,诸葛熙娅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她赢的很精彩。

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盛东岳的就是江翰舟,江翰舟之所以要帮盛东岳,一方面是不想家族产业落入他人之手,更重要的还是,如果盛东岳和盛南岳出事,他们那张网就有可能被击破,这是江翰舟的底线,他绝对不会放弃,更不会妥协。

江翰舟最在乎的人是江诗彤,可江诗彤听到谭汝越的死讯后,就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包括江翰舟。江翰舟也因此良心发现,在他看来,孔云青、谭汝越和自己既有血缘,也一样命苦。

江翰舟把孔云青送到国外,又把两千万的盛泽股份转到谭汝越名下,他知道杨岸礼不会接受,但他必须那样做,只有那样他才能变得无牵无挂,更加冷酷无情。

李影娴劝杨岸礼就此收手,说江翰舟就是个疯子,他不会跟任何人讲道理,杨岸礼在他那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发生在杨岸礼身上。

临别时,李影娴说她收养了一个儿子,还拿出照片让杨岸礼看。

这是杨岸礼第一次看到李影娴温柔的一面,也第一次感受到李影娴身上瞬间迸发出的浓烈女人味。

李影娴没有跟杨岸礼说再见,她说今生今世不会再踏进瀛川半步。

 

八十五

 

李影娴的话让杨岸礼感到震惊,正如李影娴说的那样,真相被揭开之后,给杨岸礼带来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四处弥漫的恐怖阴影。

谭汝越的身世应该是真的,因为谭昌汉的血型是AB型,无论与哪种血型的人结合,都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而谭汝越的血型又恰恰是O型。

联想到李影娴说的那些话,还有盛东岳那张脸,杨岸礼真的无法把幕后元凶、自己的爱人、生身父亲这三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做这一切究竟意义何在?

还有那个江翰舟,他到底还有几副面具,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杨岸礼头脑象炸裂一样,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翰舟根本不愿再见杨岸礼,说从婚礼被杨岸礼搅黄那天起,杨岸礼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时隔一天,他又当着杨岸礼的面,说那些都是气话,但也是心里话,杨岸礼深深伤害了他,他必须要杨岸礼知道言而无信的下场是多么悲惨。

对于盛东岳,他毫不避讳,说在他三岁,妹妹不到一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妹俩离开了盛东岳。

他不否认和盛东岳的血缘关系,但妹妹丢失后母亲那无助绝望和歇斯底里的呼唤,深深烙印在自己童年的记忆里。

当他得知自己的母亲被人贩子卖到山里的消息,他对盛东岳这辈子就只剩下仇恨。

他和盛东岳之间,只有利益,没有父子。那些人可以去打盛东岳的主意,只要不牵扯利益,杀了盛东岳或是活剥了盛东岳,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如果威胁到利益,那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中间路可走。

他还告诉杨岸礼,这是一场生死较量,双方都穷尽其力,都不择手段。双方都在赌,可只有赢的一方才有资格对此评头论足,才有资格判定谁对谁错。

对于赵文乐,江翰舟毫不隐瞒的说:“赵文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以卵击石,这种人留着早晚是祸害,不杀真的难解心头之恨。”

不管杨岸礼和赵文乐是什么关系,他都不希望杨岸礼插手此事。

他郑重其事的对杨岸礼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把这一切给李琬潼还有她的家人解释清楚,重新回到家人的怀抱,而不是在这儿为了一个要死的人浪费口舌。”

出于无奈,杨岸礼孤注一掷,说他手里还有盛东岳感兴趣的东西,用它来换赵文乐一条命应该不是赔本的买卖。

可江翰舟立即窜起来,指着杨岸礼的鼻子,骂杨岸礼简直就是顽冥不化。说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的威胁,他也向来不怕别人威胁。

江翰舟还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不信就试试,有种就放马过来。”

可刚过去两个小时,江翰舟又找到杨岸礼,劝杨岸礼不要再这样毫无意义的折腾下去了。

他很认真,也很诚恳的说:“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是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既然有对大家不利的东西就要想尽办法阻止它的出现,而不是与自家人讨价还价。”

他不想知道杨岸礼说的是真是假,更不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坚信杨岸礼绝对不会做出没有理智、自绝后路的事情。

杨岸礼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且态度更加强硬,他甚至进一步提醒江翰舟,那是一把铁钳,上面有盛东岳的指纹和何见坤的血迹。

此言一出,江翰舟瞬间安静下来。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江翰舟让杨岸礼先回去,说是很快会给杨岸礼答复。

杨岸礼发现,此时的江翰舟已面露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杨岸礼没有等来江翰舟的答复,却接到了张菡萍打来的电话,很慌张,几乎带着哭腔。说是昨天晚上,保险柜那边失火被盗,唯独零一号保险柜的东西不见了。

听完张菡萍的电话,杨岸礼终于明白,上次萧湘竹的挎包被抢和这次的保险柜被盗,以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应该都是出自江翰舟之手。

带着种种疑问,杨岸礼再次去见江翰舟。

江翰舟的目光更加的凶残,说出来的话象无数把利刃,刀刀都刺在杨岸礼的最疼处。

他承认那个姓徐的警察是他安排人开车撞的,还恶狠狠的说:“如果不是那个可恶的姓崔的警察出现,那个姓徐的早他妈就挫骨扬灰了。”

周沐同自作聪明,险些坏了他们的大事,他知道的太多,必须让他永远把嘴闭上。

还有那个诸葛熙镇,既然坏了规矩,就必须得死,而且死有余辜。

江翰舟还亲口承认,杀害谭汝越那两个人也是他安排的,他要杀的人是周沐同,而谭汝越却要舍命去保护他,谭汝越不但该死,也死的好无价值。

他还带有挑衅性对杨岸礼说:“李影娴不是找过你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谭汝越是我的妹妹不假,但在这件事上,没有亲情可言。”

江翰舟不允许杨岸礼跟他讨价还价,他给杨岸礼下了最后通牒,两天之后见不到那件东西,想再见到萧湘竹,就只能到监狱的牢房里。

尽管杨岸礼恨得牙齿打颤,但一想到病床上的赵文乐和几乎要被拉进生活底层的萧湘竹,杨岸礼还是伸伸脖子把仇恨的火苗又艰难的咽了回去。

杨岸礼没有理会江翰舟的威胁,他断定江翰舟在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是绝对不行轻举妄动的。

李琬潼有些沮丧的跟杨岸礼说:“外面的事爸妈不让我参与。”

但她向杨岸礼保证,医院的费用不用担心,花多少都没问题,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杨岸礼很感激的看了一眼李琬潼,并亲手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有些动情的对李琬潼说:“这就足够了。”

李琬潼紧紧抱住杨岸礼失声痛哭起来,杨岸礼没有拒绝,他轻轻抚摸着李琬潼的头发,象一位兄长安慰自己受了委屈的小妹妹那样。

在江翰舟那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杨岸礼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杀害谭汝越的真凶,不仅和谭汝越有着血缘关系,而且还曾经是和自己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知己,这样的玩笑让杨岸礼既无法接受,也痛心疾首。

一想到谭汝越的惨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杨岸礼就更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再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赵文乐,为了给自己讨要说法,舍生忘死,至今还挣扎在死亡线上,杨岸礼又彻夜难眠、追悔莫及。

还有楚沛芹、萧湘竹,她们都是杨岸礼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杨岸礼不仅无法保护她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无情的摧残、蹂躏,甚至背负骂名。

而造成这一切全都是那个甜言蜜语、笑里藏刀,批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杨岸礼痛恨自己有眼无珠,更痛恨自己认敌为友,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江翰舟同流合污,也一样是个社会败类、千古罪人。

在痛苦、挣扎、自责、悔恨之后,杨岸礼依然找不到答案,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他想从萧湘竹那里得到答案。萧湘竹却很认真的跟杨岸礼说:“那件东西的分量太重,我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去向,但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它。”

杨岸礼来到地坤寺,找到新任住持婵翁法师,抽到一个中下签,上面有四句话:“秋鹤驾云去,此行无归期,了断红尘事,福祸皆自知。”

婵翁法师解释说,这是施主的命,也是因果报应,一切皆随天意,自会了断轮回。

杨岸礼联系了大哥的朋友。大哥的朋友告诉他,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节外生枝,首长刚到新的岗位,不想因为瀛川的事再跟那些他不喜欢的人谈交易。

杨岸礼又来到谭汝越的墓碑前,拿出一枚硬币,让谭汝越作证,如果是正面,自己就向那些人妥协,救自己的兄弟和朋友。

可一连三次都是反面。杨岸礼生气的把硬币扔了出去,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一枚不会说话的硬币做主。

赵文乐病情稍微稳定些,杨岸礼进去探视了一次,他把那块天梭手表放在赵文乐的床头,含着泪轻声告对赵文乐说:“兄弟,哥他把那块表买回来了,戴上出去不丢人,哥的脸上也有光,但你他妈的必须给老子活着出去。戴着不合适,哥再给你换块更好的。”

看着依旧生命垂危的赵文乐,杨岸礼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他下定决心要当一回违背良心、辱没先祖的罪人。

可当杨岸礼擦干眼泪起身要走时,赵文了却抓住了他的手,并艰难的在他的手上写了一行小字:“是我哥,就别装孬种,不然我在阴间也不会原谅你。”

走出重症监护室,杨岸礼决定再去见一次江翰舟,求他放过赵文乐,也放过自己。

做什么都行,除了那件东西。杨岸礼可以把它永远藏起来,但绝不会交给江翰舟,楚沛芹不答应,谭汝越也不会答应。

江翰舟的态度比之前更恶劣,也露出了更加凶残的本来面目。

他说杨岸礼已经彻底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情谊可谈,他不愿意再跟杨岸礼浪费口舌,并警告杨岸礼,如果再一意孤行,就送他跟谭汝越母子团聚。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杨岸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要冲上去就狠狠的揍江翰舟这个王八蛋。

可没等接近江翰舟,杨岸礼就被江翰舟的手下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被赶出门时,江翰舟冷笑几声,说杨岸礼去青台镇、去采石场、去香港,还有风平山公墓、水族馆查他的底细,三番五次的跟他过不去,就是在与他为敌,就是在挡他的道,挡他道的人,不管是谁,下场都是一样,都得去死。

杨岸礼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拳头开始紧握,他的心也开始变冷。

一想到谭汝越的惨死,还有她肚里的孩子,杨岸礼就牙齿打颤、心头滴血。

他开始发了疯的向前跑去,眼前不断浮现出赵文乐在自己手上写下的那行字,不断浮现出谭汝越、楚沛芹倒在血泊中的凄惨场面,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还有......

杨岸礼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对自己说:“醒醒吧,不想做孬种,就挥舞起自己拳头,即便是块石头,也要狠狠砸过去。”

 

八十六

 

杨岸礼告诉萧湘竹,一定保管好那件东西,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但绝不能落在那帮恶魔的手中。照顾好赵文乐,他和那件东西一样重要。

萧湘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笑着点点头,却也控制不住顷刻间流出的泪水。

杨岸礼不敢去见李琬潼,只是托人给她捎去了几句话:

琬潼妹妹:见字如面。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哥真的配不上你。

给你带去的伤害,下辈子哥就变成小狗或是猫咪,整天围在你身边,欠你的偿还不完,哥决不会先你而去。

不要再傻傻的等了,哥答应的事一定做到。赶紧给小狗和猫咪起个好听的名字,下个轮回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相遇,难道你不期待吗?

诸葛笑笑已经跟诸葛熙娅一起登上了国际航班默默的离开了瀛川,没有人知道她们最终去了哪里。

张菡萍一直守在医院,她告诉杨岸礼,只要赵文乐活着,她会照顾赵文乐一辈子。

杨岸礼心打扮了一番,换上结婚时的那身装束,手捧一束白百合来到谭汝越的墓碑前,他笑着说:

汝越,我要去行动了,就象你们警察一样。行动结束我就可以和你们母子团聚,到那时,我就带着你们去天门,去颐和园,去养心殿。一想到这些,我就彻夜难眠。

汝越,我真的是太累了,我真的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你不会再骂我是个‘信球’了吧。其实,我真的好想听到那句话,你能再说一次给我听吗?

汝越,一切都过去了,尽管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有什么比家人团聚,更值得去做的。你在那边,一个人孤苦伶仃,我真的不忍心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向你飞奔而去。

汝越,你一定要在有亮光的地方等我,一定要带上那枚戒指和那串项链,不然我会认不出你,我会害怕,我会迷失方向,我会永远找不到你。

汝越,赶紧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吧,找一个没有歧视、没有争斗、没有伤痛的地方,建一座会移动的房子,一直生活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

汝越,一定要等着我,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就像当年,我可是坐了一夜的车才赶上你的,我没让你失望,你也不能让我失望,我真的有好多话要对你讲,我们都要坚持到那一天。

汝越,我还是忍不住要借用见证我们伟大爱情的伟大诗人的话给你做这人世间最后的告别。

......

该走了,亲爱的

心儿要平静,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飞逝

每一点钟都带走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两个人打算的是生活,

可你看,死亡却已临近。

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

我早就梦想着那令人羡慕的运命。

 

杨岸礼按照和江翰舟的约定来到郊外的一片空阔地带。

江翰舟的车已经停在远处,当杨岸礼的车快要靠近的时候,江翰舟从车里走出来,满脸笑容的迎风站立着,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此时此刻的杨岸礼内心十分平静,透过车窗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暖阳和在阳光下自由飞翔的仙鹤。

杨岸礼坚信,它们这是在给自己引路,因为远处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自己熟悉的身影,她在那里翘首期盼,在等着自己给她朗诵那首没还没有结尾的诗歌。

一想到这些,杨岸礼就热血沸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那一欢快的时刻,他要开始行动了。

杨岸礼紧握方向盘,脚下开始不断用力,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个高傲的男人。

他在心里狠狠骂道:“去死吧,伪君子,老子的拳头已经开始砸向你这块石头,看看到底是谁更硬,不给你砸出两个坑,算老子没有骨头。”

杨岸礼开始拼命加油,车子也发出了沉闷的怒吼,象一头被惹怒的猛兽疯狂的向江翰舟冲了过去。

江翰舟身边的人见状,赶紧要把他推向一边。可江翰舟却用力推开了那个人,依然笑着注视着杨岸礼飞奔而来的车子。

就在撞上江翰舟的一刹那,杨岸礼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那些变形金刚、那个蜗牛蛋糕还有那个和自己有着一样童年的孤独小男孩,也就是这一刹那,杨岸礼却突然打了一把方向,车子贴着江翰舟的身体重重撞向了那辆车的前门......

苏醒后的杨岸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还有两个警察。

杨岸礼心如死灰,不愿接受任何治疗,他十分淡定的对那两个警察说:“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和金钱了,送我该去的地方。”

三天之后,杨岸礼被送进了看守所,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里。

回答完警察的问话做完第一次笔录后,杨岸礼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他只有一个愿望,尽快给自己一个了结。

江翰舟曾多次要求会见杨岸礼,他已经写好了原谅书,只要杨岸礼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他不仅会原谅杨岸礼的鲁莽和冲动,更会象以前那样把杨岸礼当兄弟,当亲人。

杨岸礼让警察转告那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兄弟,还当着警察的面把江翰舟送来的变形金刚摔的粉碎。

大哥的朋友带着从北京聘请的律师来到看守所,说杨岸礼把江翰舟的司机撞成了重伤,已经涉嫌故意伤害,唯一解救办法就是精神鉴定,这需要杨岸礼的配合,这也是首长和杨岸礼家人的一致意见。

杨岸礼被强行带到精神病院。杨岸礼情绪激动,大骂那些警察和穿白大褂的才他妈的是一群神经病、白痴。

杨岸礼说着还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的砸向他身边的那个警察,嘴里还骂道:“就是你这个混蛋坏了我的名声,老子跟你没完。”

杨岸礼还要继续骂下去,却被电棍猛的击晕。

等杨岸礼醒过来之后,那个管事的穿白大褂的说:“不用鉴定了,这是典型的精神狂躁症,比神经病还要可怕。”

萧湘竹来看守所见杨岸礼,带来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杨岸礼因精神失常可以免于刑事处罚,但需要给对方一定的赔偿。

李琬潼把赵文乐转院到了北京,已经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张菡萍一直在那儿守着。

谭昌汉被一个叫孔云青的女孩接走了,说是要带到国外去治疗,康复的几率有百分之八十。

坏消息是,萧湘竹把那件东西交给了对方,并说也只有这样对方才认可这一判决,这也是唯一能解救杨岸礼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肯放过赵文乐。

杨岸礼听后盯着萧湘竹看了足足五分钟,他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僵硬。

十分钟后,杨岸礼缓缓起身向里面走去,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响彻整个楼道,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苏月婵来看杨岸礼,第一次当着杨岸礼的面泪流不止。

她告诉杨岸礼,她已经说服江翰舟答应杨岸礼所有的条件,包括从萧湘竹那里拿到的东西都可以无条件的退还给杨岸礼,她只希望杨岸礼能象以前那样好好的活下去。

任凭苏月婵如何哀求,杨岸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而且表情十分冷淡,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苏月婵。

一连几天杨岸礼都不吃不喝,对管教的问话也不予理睬。

他有时候在房间里大声朗诵普希金的诗歌,有时候用手指在墙上拼命的写自己的名字,手上的血沾满了整个墙壁。

萧湘竹再次见到蓬头垢面的杨岸礼,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杨岸礼把手伸过去,轻轻为萧湘竹擦拭眼泪,嘴里还念叨着说:“乖,不哭,把眼睛闭上就不疼了。”

萧湘竹闭上眼睛,却还是无法阻止泪水如泉水一样涌出。

大哥的朋友带着律师见过杨岸礼之后,律师对大哥的朋友说:“这样很好,已经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胜券在握,就等最后的裁定了。”

两个月后,杨岸礼因实施犯罪行为时精神严重失常,被宣布免于刑事责任,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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