龘常州 常州文旅为何绕开徐霞客 从徐霞客“灭门案”说起之四 中国学常州卷文旅册旅游篇

龘常州  常州文旅为何绕开徐霞客

从徐霞客“灭门案”说起之四

中国学常州卷文旅册旅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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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人为何要研究徐学?徐家“灭门惨案”的发生，追究根源，和徐家为人如何关系并不大，之所以发生，与彼时常州、江南、江浙地区的形势与氛围有关。最关键证据是，那时江南并非只有徐家罹此灾难，而是“遍地开花”，即历史上骇人听闻的“明季奴变”事件：明末清初祸乱交兴之际，江浙贵家富户家仆们纷纷起来背叛，甚至惨无人道灭掉主人全家，因而是了解明未清初常州社会经济情况的窗口。

那么，奴变为何会大规模发生，又何以只出现在江南？民国以来，梁启超、谢国桢们都有详细研究，答案归综如下：明代江浙最为富庶，但苛捐杂税也最重，很多贫民、平民乃至富户都喜欢“投靠”官宦或富贵之家，从而谋饭碗、避赋税——苏州何以流传“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卖身华府为奴的怪异传说，原因就在于此。所以，明代地方士绅家庭，尤其是在常州、江南，往往家奴数百，且经常发生“豪奴欺主”或招摇撞骗的丑事。因此，常州、江浙“家奴”与北方等地雇佣不同，多为名义上的“投靠”，本身就带互相利用、欺上瞒下的圈套性质，难说有多少忠诚度。一旦主人家势力单薄，就控制不住，从而横生枝节。明代不少名人都是让族人联合家仆勒索讹诈搞得很狼狈，乃至“净身出户”。一代大儒顾炎武就是著名受害者，被迫离家出走，宁愿跑陕北垦荒，终身不敢回故乡昆山。顾大师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偏偏就畏惧恶仆，可见身边人狠毒起来，可怕程度超过虎狼。

彼时清兵南下，常州、江阴城破，江南富家凄凄惶惶不知所措，正是“家奴”们趁乱下手的绝佳时机。较有良心底线的家奴，还只是索要卖身契，彻底脱离依附性质；更多家仆是彻底丧失人伦礼法观念，借机作恶多端，彻底释放人性之恶，杀人放火，劫掠一空。遇到这种以下犯上之事，主人家势必会抗击，可仆人一旦动手也必会行凶，而一旦动刀杀人，一不做二不休，则必将选择全家灭口，如此就可死无对证，逃避追责，搪塞舆论。更可怖的是，这样的事情，犹如潘多拉之盒打开，天然会有巨大仿效效应，李家家奴如此得手，对面王家自然会有样学样，一时间两浙“奴变”恶性案件此起彼伏，再难压制了。

江浙奴变，据说以太仓一带最严重，也最令人毛骨悚然。当地家仆几乎全聚在一起，一呼百应，纷纷前往主人家讨要卖身契，一言不合就“举火焚屋”，“老拳恶声相加”，磨刀霍霍砍过去。据亲历者描述，此时太仓乃至整个江浙，从城市到乡镇再到乡村，几乎到处都有家奴聚集，鼓噪而行，杀劫焚掠，如宰牛羊，“反掌间耳”。另一个明末大名士吕留良，即便家在浙江石门这样的僻乡，也一样没逃过“奴变”之难，他的二伯父、堂兄都曾让家仆绑架勒索，托关系找了本地熟人县令出面，照样没啥办法，还为此与县令失和。最终是吕留良父亲想到一个计谋，方得大体解套的。

此类更具体细节，诸位可自行翻常州府志，这里不便也不忍转述，正如鲁迅说的，每当读到那些文字，“我就会汗毛倒竖”，实在是难以消解的可怕。真正的“平庸之恶”，可不仅只是沉默，没看过中国史，对人性“底线”的想象力会贫乏且单纯。

“风起青萍之末,浪成微澜之间”,明季奴变，当然事出有因，甚至推敲起来，多数罹难豪家、富翁、阔人，只怕都是罪有应得。因为明代江南，地方上土豪劣绅史上最多，平日对乡民、仆人很刻毒，仇恨种子早已埋下，只等时机生根发芽从而爆发而已。早前，海派大师董其昌一家鱼肉乡里，激起民愤，豪宅被烧掉，差点老命不保，是最出名的例子。但据时人留下的“第一手记录”表明，同样也有很多灭门惨案，受害者是很无辜的，至少是“不该承受之重”。这类案件，并非由于主人平日待仆苛刻所激，而是纯粹的人性之恶。用杨绛的疑问来说，他们到底是“披着狼皮的羊”还是“披着狼皮的羊”，谁也说不清楚，她亲身经历过领教过，只是心有余悸。

因为现场动手砍人上瘾的家仆，不少在此之前，几乎都表现得老实忠厚，且都跟主人家并无过节，甚至关系和睦，是“最相得、最受恩者”。那时，也突然从羊变而为狼，“此时各易面孔为虎狼”，滥杀无辜。比如前述顾炎武，家仆陆恩在顾家服侍已经三代人，主仆间并无龃龉，可陆恩就是趁乱生出歹心，非要置主人家于死地不可。图穷匕首见，日久知人心，乱世之中的人性，是尤其经不起考验的。

而霞客更是无辜中的最无辜者。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二十一岁的霞客正式出游，到五十四岁逝世，很少在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霞客游历考察三十多年间，在完全没有他人资助情况下，主要靠徒步跋涉，很少骑马乘船，先后四次进行长距离跋涉，足迹遍及江苏、浙江、山东、山西、陕西、河北、河南、安徽、江西、福建、广东、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和北京、天津、上海等21个省、市、自治区，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寻访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至的边疆地区，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出生入死，尝尽了旅途的艰辛。崇祯九年（1636年），年届五十的徐霞客感到老病将至，开始那次悲壮的“万里遐征”，远游至云南丽江后，因足疾无法行走，坚持编写《游记》和《山志》，基本完成了260多万字（遗失达200多万字，只剩下6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1640年正月，霞客“两足俱废”、心力交瘁，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回江阴，江阴官员探望时问：何苦来哉。霞客答：“张骞凿空，未睹昆仑；唐玄奘、元耶律楚材衔人主之命，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54岁的徐霞客病逝于家中。

霞客游历，并不单为寻奇访胜，更重要的是探索大自然奥秘，寻找大自然规律。他在山脉、水道、地质和地貌等方面的调查和研究都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就。霞客对许多河流的水源进行了探索，像广西的左右江，湘江支流萧、彬二水，云南南北二盘江以及长江等等，其中以长江最为深入。长江的发源地在哪儿，很长时间都是个谜。战国时期地理书《禹贡》有“岷江导江”说法，后书都沿用。霞客带着疑问“北历三秦，南极五岭，西出石门金沙”，查出金沙江发源于昆仑山南麓，比岷江长一千多里，断定金沙江才是长江源头。直到1978年，国家派考察队才确认长江正源就是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冬的沱沱河。

常州人不应忘记霞客对世界地理科学的很多原创性贡献。他对火山、温泉、地下水等现象，对气候变化等都有考察研究。他注意到植物与环境的关系，观察在不同的地形、气温、风速条件下，植物生态和种属的不同情况，认识到地面高度和地球纬度对气候和生态的影响。徐霞客也都有一定的科学认识。对植物因地势高度不同而变化等自然现象，都作了认真描述和考察。此外，他对农业、手工业、交通的状况，对各地的名胜古迹演变和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也都有生动的描述和记载。

在霞客对地理学一系列贡献中，最突出的是石灰岩地貌考察。他是中国，也是世界石灰岩地貌科学系统考察的先驱地理学家。霞客对湖南、广西、贵州和云南不同的石灰岩地貌作了详细的描述、记载和研究，还考察了一百多个石灰岩洞。他没任何仪器，全凭目测步量，但考察结论大都十分科学。如对桂林七星岩十五个洞口记载，同今天地理研究人员的实地勘测结果大体相符。他指出，岩洞由流水侵蚀而成，石钟乳则由于石灰岩溶于水，从石灰岩滴下的水蒸发后，石灰岩凝聚而成钟乳石，呈现出各种奇妙的形状。这些见解，大部分符合现代科学的原理。他认真观察河水流经地带地形情况，看到水流对所经地带侵蚀作用，认识到河岸凹处侵蚀作用特别厉害。霞客去世后一百多年，欧洲人才开始考察石灰岩地貌，欧洲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考察和描述的是爱士培尔，时间是1774年；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系统分类的是罗曼，时间是1858年，都晚于徐霞客。

霞客不仅对地理学有重大贡献，而且在文学领域也有很深造诣，他的游记，既是地理学珍贵文献，又是笔法精湛的游记文学。他的游记，与他描绘的大自然一样质朴而绮丽，被赞是“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

徐霞客，徐学，在新时代传承弘扬常州优秀传统文化事业中，是否应该占有一席之地？常州数以百计研究会是否应该有徐学研究会？吾为之呼、为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