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回回评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一幕 宝玉酸甜苦辣辞家人 中国学文化卷文学册《红楼梦》篇

《红楼梦》回回评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一幕  宝玉酸甜苦辣辞家人

中国学文化卷文学册《红楼梦》篇

  安  文

1981年法文版《红楼梦》出版，《快报》周刊：

现在出版这部巨著的完整译本，填补了长达两个世纪令人痛心的空白。这样一来，人们好像突然发现了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我们似乎发现，法国古典作家普鲁斯特、马里沃和司汤达，由于厌倦于各自苦心运笔，决定合力创作，完成了这样一部天才的鸿篇巨着。《红楼梦》是“宇宙性的杰作”，曹雪芹具有布鲁斯特的敏锐的目光，托尔斯泰的同情心，缪西尔的才智和幽默，有巴尔扎克的洞察和再现包括整个社会自下而上的各阶层的能力。

第一幕  宝玉酸甜苦辣辞家人

《红楼梦》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光看题目，可知主要内容讲宝玉和秦钟入学堂前后的事，描写宝玉上学过程和贾家人反应，展现宝玉学习热情和贾府各方面态度。贾政的话语暗示宝玉命运，贾母嘱咐暗示宝玉爱情。通过宝玉辞别贾政和众人，和秦钟一起上学堂，却因一些风言风语起了冲突，大闹学堂，说明作为封建社会教育机构的私塾，也已彻底腐烂，进一步指出贾府衰败的必然性。

上回写到宝玉和秦钟约好一起上学，这一天，袭人一再嘱咐他：你念书的时候想着书, 不念书的时候想着家, 不要和他们玩闹，功课少点不要紧，身体要保重。学堂里冷，要想着添换大毛衣服，要提醒那些懒贼给你添脚炉手炉里面的炭。袭人的判词是：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温柔和顺、顾全大局，似桂如兰，长得虽不很漂亮，但是个心灵美的好姑娘，谁娶谁有福，可惜宝玉无缘。袭人爱宝玉，像母又像姐那样无微不至。“功课少点不要紧，身体要保重”，多像母?功课再重要，也不能累坏了。学堂冷，记得添厚衣和用手炉。还有一句，别在那玩疯了，把家扔在脖后头了，服侍宝玉是心情舒畅、心甘情愿、尽心尽力、尽职尽责，都说宝玉依恋袭人，袭人又何尝不依恋宝玉?一听母亲和哥哥要赎她回家，马上就哭了。

宝玉拜辞父亲情况与之截然不同。贾政正在书房和清客们闲谈，一看宝玉进来说要上学去，气不打一处来，冷笑说：你如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理，别站脏了我的地，靠脏了我的门。清客们就赶快劝说：“世兄这一去，三二年就显身成名了，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赶快走吧。”把宝玉携了出去。　贾政又问跟宝玉那个带头的李贵：你们成日家跟着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语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个不长进的算账。吓得李贵双膝跪下赶快汇报：哥儿已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他一说，满座哄然大笑。因为诗经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贾政撑不住也笑了，说：哪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都是掩耳偷铃，哄人而已。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这段贾政话有二义：气话，一听宝玉要去学堂念书，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少不得感情丰沛“突突突”扫射一番：问话，世间父爱越深责子越切，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得凶，心痛爱，三言两语把儿子骂跑了，到底不放心，就把李贵叫来问话；发话，一听李贵说读到第三本诗经了，贾政马上发下话来：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四书》是当时科举考试指定内容，贾政之所以对宝玉这样严厉，是希望他学有所成考中进士，振兴家业、光宗耀祖。因为贾府从第一代荣国公到第二代荣国公，再到第三代贾赦继承了荣国公的一等将军，贾政就已经不能继承了，官是皇帝送的；到第四代宝玉，送官不可能，必须要科举出身，就必须把四书五经背熟。而宝玉最讨厌这套，虽当面畏贾政淫威，但私下里仍我行我素。所以贾政一有机会就要敲打他。四书五经在当时地位非常高，现在也不能说四书五经没用，仍属中华民族优秀的宝贵财富，作者这里是讥讽封建社会为做官而读书的迂腐。

贾政，作为封建大家族家长，又只有宝玉一个儿子，自然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宝玉偏偏只喜和女子一处玩闹，和下人厮混，心思不在学习上，贾政多么“恨铁不成钢”可想而知。但贾政教育方式是有诸多问题的。首先，对孩子不是鼓励，而是揪着错误不放，奚落臭骂。宝玉好不容易想去学堂，这时作为家长，适时鼓励一番，说几句好听话，也许宝玉还能听进去，在学堂也会用心学习呢？贾政却不，反而当着口口声声叫宝玉爷的清客面数落，让宝玉与他的关系更加恶化。

其次，贾政把家长权威摆出来，我认为对就对，我认为不对就不对，只能一言堂。宝玉喜欢读《诗经》，诗词写得不错，但贾政觉得《诗经》都是一些虚假故事，一些儿女情长，不让宝玉读，而让他读《四书》，接受封建正统教育的洗礼。

最后，贾政看不到宝玉优点，或者说只放大了宝玉缺点，宝玉优点在他看来是对他的反抗，要极力打压。宝玉有平等主义思想，所以与下人间关系极其亲密，不会拿主子身份去打压，反而会互相开玩笑，也愿和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秦钟成为好朋友，这和当时社会等级门阀观念相冲突。宝玉有开放思想，讲究男女平等，认为女子比男子更美更干净，女子应得到尊重，这和当时的男尊女卑思想是相违背的。正是这些思想冲突，让贾政视宝玉为顽劣的不肖子。

贾政训斥管用吗?这不，礼节性拜辞父亲和贾母，转过身来，宝玉最要紧的还是告别林妹妹，这是对贾政封建家长制教育的讥讽。黛玉正在对镜梳妆，听宝玉要上学去，说：好，这一去，可定要蟾宫折桂了，我不能送你了。宝玉说：好妹妹，等我下了学再吃饭，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再制，唠叨半天。黛玉又酸溜溜问：你怎么不去辞辞你的宝姐姐呢?这说明黛玉明是对镜梳妆，暗里摸清了宝玉行踪。宝玉只好笑而不答，有两个可能：一是我不想去辞她，只想辞你，你更重要：二是想去辞她，但怕你不高兴，我只在乎你。无论哪个意思，都不便说出口。然而，如果宝玉辞过宝钗，那黛玉这关又如何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