龘常州  大运河  叫我如何不想她之四

西瀛城墙晚眺

中国学常州卷地理册古迹篇

安  文

西瀛城墙晚眺

“宫柳犹遮旧女墙，角声孤起送斜阳。英雄百战成寥落，吴楚平分自渺茫。寒雁动愁离塞远，暮江流恨入云长。古今天地谁非客，何用登临独感伤。”这是明初诗人浦源的《西城晚眺》，描写的正是明朝常州西城景色——当年表场一带运河边城墙前，观看夕阳西下的壮美一幕。“西城晚眺”是常州“西郊八景”之一。先有军事之城，后聚人成市。而城墙，这一冷兵器时代重要的城市防御工事，演绎多少波澜壮阔场景，留下多少脍炙人口故事，几度沧桑，和平年代，时过境迁，这一景色已不复存在。

2003年西瀛里地块改造，一段221米长的明城墙露出，是明洪武二年（1369），汤和任常州守御官时所筑新城部分。其实，后唐清泰二年（935），刺史徐景迈筑的罗城（外城），周长27里37步，有城门9座，面积比外子城扩大5倍，是常州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城墙。据日本学者斯波信义统计，宋代常州城规模仅次于两宋都城东京汴梁、杭州及苏州，位居全国第四。罗城呈不规则的纺锤形，城垣曲折，城中部宽阔，南北间距近5华里，东西近10里。常州城从唐末2里扩张到27里，增长了10多倍。

但限于一千多年前生产力发展的水平，罗城实为夯土的土城墙，特别是经过宋末抗元的常州保卫战，城墙破坏很大。至元天顺元年（1328），罗城因年久失修而废。汤和认为常州罗城太大不易防守，遂缩小新城范围。以关河边的罗城北城墙为基础，收缩东、南、西三面城墙。当时有诗云：“危城四十里，地郭力不支。汤侯筑三面，敛彼东、南、西。”明代筑新城已用烧制城砖，城砖上有知府和同知及窑工的姓名，是严格的城墙质量保证体系。城墙的坚固与否，关乎一座城市的安危，历代政府最为重视，如果出了质量问题，要严肃追究责任。看城砖就能知道烧制者的姓名，以便追究窑工的责任，这也是朱元璋的一大发明。

汤和筑新城后，历史上常州府修城墙不下数十次，其中最著名的有两次。一次是明成化十八年（1482）常州知府孙仁重修。这次整修易以巨石，新壁增高3尺，史称“雄伟壮丽”、“雄踞一方”，常州成为“东南一巨镇”。今天在西瀛门城墙仍能看到很多刻有“提督知府孙仁”、“督工同知吴桓”字样的城砖。另一次是明正德七年（1512），为对付北直隶（今河北省）刘六、刘七农民起义军南下，常州知府李嵩整修城墙，扩建走马道，城墙宽丈余，从二月初一至五月二十日落成，由常州府阎纶照全面负责，武进等地知县往来督视，“制度至是大备，巍呼为一邦之壮观、万吉之金汤矣。”2003年5月30日，常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为修复城墙，对城墙基础挖掘取样，发现城墙基础确实垒以巨石，异常坚固，与地方志记载完全符合，我们对常州祖先认真的工作态度表示由衷的钦佩和敬意。

明末清初朝代更替时，常州并没发生战事，城墙依旧坚固如初。1851年起，洪秀全、杨秀清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波及半个中国，1853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南京），1860年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率部攻占常州。据《武进阳湖县志》记载，常州府曾组织团练抵抗，赵翼孙子、举人赵起是团练负责人之一。1864年李鸿章率淮军攻打常州，戈登率“常胜军”配合，常州守将护王陈坤书率军坚守数月，最后常州城被攻占，常州城墙遭到严重损坏。常州城墙最后一次修复是1885年。1883年爆发中法战争，可能为加强战备而修，武进知县金吴澜和阳湖知县温世京捐款500缗，又借拨修武进阳湖县志的余款3000缗修葺城垣。1937年，日寇侵占常州，战事不断，常州城墙逐步损毁。1949年常州解放，城墙防御功能消失，成为城市发展障碍。1951年经华东军政委员会批准，常州城墙被拆除。

1840年前，常州经济“豆、木、钱、典”四大支柱行业，大多集中在西门，著名学者、诗人洪亮吉诗文有对西瀛里繁华的描述。民国时期西瀛里堪称常州外滩，各种建筑风格的银行排列老运河边，当铺、钱庄、药店、火油店、绸缎店、伞店、布店、鞋帽店、酒店、票号等各类商铺，以及镖局、旅馆一家挨一家。

西瀛里原名西营里，从明初朱元璋派大将汤和驻守常州以来，西营一直驻有重兵。但西营常失火，当时常州地方官采用五行生克学说，把“营”改为“瀛”，取以水克火之义。但由于明清直至民国，西瀛里商铺很多，都是木结构房子，前店后坊，厨房连着铺面，极易发生火灾，往往形成“火烧连营”效应，后果十分严重。虽然这一地区民国初年已成立中三区救火会，已有消防设施用于灭火，但遇有火警，仍需至大水关或绕道至老西门外取水，往往因取水困难而使火势延烧多时。再说人力揿龙（俗称洋龙）灭火能力很有限，一旦火灾发生，商家损失很大。据常州已故文史专家戴伯元在《常州文史杂谈·西瀛门何时辟建》中说：“中三区救火会会长查秉初建议在这一段开辟城门，以利消防，并得到市公所及油麻、纸货、棉纱、色布、药材等商界的赞助。但当时这一带房屋鳞次栉比，无从开辟，凑巧城外之费锦全家房屋被火烧毁，不久，城内张义昌布店也同样遭遇火灾（两家位置仅中间一城墙之隔），于是租得两处的基地，由商会会长于定一备文请（武进）县政府转呈督军、省长公署批准，拆城砌门，并请书法家唐驼写了‘西瀛门’三个楷书字镌石。共计费用一千六百元，由各业集捐抵补。并于城门外之新码头设立渡船一只，以通南北两岸。抗战时期，（西瀛门）为日伪封闭达八年之久，直至1947年8月，始重行开放至今。”西瀛门辟建工程直至1923年12月才算告成（见民国十二年十二月八日《新武进报》刊《西瀛门外设立渡船》一文记载）。当年表场轮船码头船来客往，人流熙熙攘攘，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西瀛门还是民国和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常州最主要的轮船码头，无论是客运还是货运，对常州市民的出行和货物流通都起过重要的作用。因为民国时期西瀛里商业繁荣，银行、钱庄众多，许多商家将店面房与城墙相邻而建，有的还与城墙相连。

常州市政府决定修复这一段城墙，修复后称“西瀛门”城墙。“西瀛门”城墙修复设计者是原园林设计院袁明仁，是常州资深建筑设计师，曾设计了篦箕巷、毗陵驿和清代诗人黄仲则故居等。他设计的“西瀛门”城墙图纸，经领导同意后即进行施工，施工单位是苏州古典园林建筑公司，该公司2002年主持了人民公园的改建，施工监理是市文管会项目科唐三祥工程师。“西瀛门”城墙修复工程指挥部就设在城墙对面铁市巷原轻工幼儿园，城墙修复工程部由建设、园林、文化、市政工程等部门人员组成，文管会作为监理部门，非常重视城墙施工质量。

正当“西瀛门”城墙修复在市民关注下热火朝天地进行时，人们突然发现明清老城砖明显不够用，许多热心市民捐出了家里收集的城砖，市文管会颁发了捐赠证书，《常州日报》及时报道，一时成为美谈。后施工部门从苏州买来了一批规格相同的城砖，城墙最高处的雉堞用的城砖多是新城砖。

修复后的西瀛门城墙 顾晔麟 摄

“西瀛门”城墙修复开始时，有人主张在城门上修建像“山海关”城门上那样的城楼，古色古香，遭江苏省文管会古建专家戚德耀的反对。戚强调文物修复要坚持“修旧如旧”的原则，不能画蛇添足。还有人主张为保护明城墙沧桑感，不要拔除城墙上的藤蔓和小树，也遭戚反对。戚老认为，这些古藤和小树根长大后会造成城墙墙体的毁坏，故决不能留，这是有教训的。

“西瀛门”城墙修复将完工时，城门上原有“西瀛门”三字门额，是民国上海滩“写匾圣手”唐驼所书，但后被毁。唐驼孙子得知常州修复“西瀛门”城墙，并恢复他祖父唐驼的手迹，颇感亲切，寄来了 “唐体书法”字帖，从中找到“西瀛门”三字，刻在石头上，就有了今城门遒劲的“西瀛门”匾。

“西瀛门”城墙正对早科坊一面，原有“明代古城墙”几个隶书砖刻大字，有市民提意见，既然有了“明代”两字，这个“古”字就可以不要了，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明城墙”三字，现在这三个字也没有了。“西瀛门”城墙上还展示了清末宣统元年（1909）《常州府城坊厢字号全图》石刻、常州市人民政府《修缮常州西瀛门城墙碑记》和《西瀛门城墙简介》石刻。

南京和西安城墙是目前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城墙。现很多城市都为没有自己城市城墙而苦恼，哪怕只有一小段也好。“西瀛门”城墙虽仅长221米，但有了它，常州就有了申报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资格。因为评选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规定必须有一段老城墙这一硬件，有了它，常州就有了发展旅游业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