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天天回回讲第十九回 国学国文卷红学册

《红楼梦》天天回回讲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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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文

回目“花”指花袭人，“玉”指林黛玉。花解语，玉生香，就是袭人和黛玉对宝玉的爱情。她俩对宝玉都是真爱，但一个“切切”，一个“绵绵”，这不仅因她俩性格不同，更因身份地位不同。一个是小姐，是主子，一个是丫鬟，是奴婢。主子的爱情是原版，奴婢的爱情只能是别人的翻版。

袭人最大特点，是一个“贤”字，温柔和顺，顾全大局，其实是薛宝钗的翻版，正如晴雯是林黛玉的翻版。宝钗与袭人，黛玉与晴雯，这两主两仆，以两种不同方式爱着宝玉，都是真爱，但缘分不同。袭人和晴雯都是翻版，都爱宝玉，但晴雯凄凉早逝，袭人嫁给蒋玉菡，有相对较好的结局。此番不同，虽曰天命，岂非“和”胜于“急”的人道哉？虽曰人道，又岂非地位高低所致哉？

袭人的爱，是“切切”的。切切，既是真切，也是急切。来看几句原文——袭人道：“还有更要紧的一件，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宝玉道：“都改，都改。再有什么，快说。”袭人笑道：“再也没有了。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情的就是了。你若果都依了，便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宝玉笑道：“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袭人冷笑道：“这我可不希罕的。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纵坐了，也没甚趣。”

袭人回家，母亲和兄长要赎她回去，她说至死也不回去的。为什么死心塌地做奴婢，心甘情愿做小老婆？赎回自由身不好吗？其实，做权贵的奴才，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富贵，能脱离底层困顿，享受主子施舍，谁说不香？自由是啥？主子都喜欢听话的奴才，不喜欢叛逆的奴才，假听话还不行，打心眼里感恩戴德最好。袭人想留在贾府，于是欲擒故纵，跟宝玉说她要回家，不得不回家，因为没有名分，就没留得下来的理由。等宝玉急了，她就提出留下来的条件，宝玉当然一一应承。最后逼得宝玉说给她坐八人轿（主子身份），她又自知没那个福气。

说袭人有功利心，目的性强，固然有道理，但她这么做有错吗？没错。不仅没错，而且完全当得起一个“贤”字。首先，她是奴婢，是丫鬟，丫鬟最顶级的结局，是给主子当妾。就算做不了妾，她也只会尽心尽力侍候主子，不会整半点幺蛾子。其次，她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是宝玉在与别人成亲之前半公开的性伴侣，没有名分，只是被默认为帮助宝玉成长的工具。今天很多女性秉持的“不给承诺就不给上”的观念，在等级社会根本不存在。袭人没有向宝玉要承诺，只是偶尔表达一下一个奴才想做稳定奴才的愿望而已。

袭人的急切，主要是怕失去做奴婢的资格。黛玉的爱，是“绵绵”的。绵绵，既是爱绵绵，也是恨绵绵。来看几句原文——黛玉笑道：“再不敢了。”一面理鬓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没有？”宝玉见问，一时解不来，因问：“什么‘暖香’？”黛玉点头叹笑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如果说袭人怕回家，黛玉怕什么？怕薛宝钗。宝玉有宝玉，宝钗有金锁，这是命定的金玉良缘，像一块石头，随时压在黛玉的心口，哪怕在和宝玉愉快相处的时候，也忘不了宝钗的金锁和冷香丸。恨者，憾也，此恨绵绵无绝期也。黛玉的遗憾，是宿命和大家族安排的金玉良缘。

爱情本无原版翻版之分，但人的身份地位有高低贵贱之别。那么，你是小切切，还是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