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悠悠的烟火气

慢慢悠悠的烟火气

胡杰然

国庆假期，朋友约我去苏州游玩，但是高铁票买不到，我便买了火车票。我一直觉得乘坐火车是最浪漫的，长长的车厢在旷野奔驰，曳着长烟，我坐在一扇窗口旁，无穷的风景依次为我展开。

与高铁候车区的门庭若市不同，三五成群的人分散坐在火车候车区的位子上。距离我的车次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右边。我旁边是一对六十多岁模样的老年夫妇，他们也在等车，大爷身边放个鼓鼓囊囊的包，应该是为了上下车拿着方便，用一根绳子紧紧扎着袋口，然后绳子两头系住尿素袋下面两角，它就成了简易的双肩包。大爷时不时地站起来，盯着大屏幕上的播报，最后还是不放心，每隔几分钟就跑到检票口和检票员确认时间，担心火车不等他。检票员也是哭笑不得，便对大爷承诺，到了他的车次会告诉他并且提前帮他检票的。

很快，我检票上车。当我踏入车厢，我忍不住蹙了眉，一股混合着形形色色人的气味、车厢的潮湿味、各种泡面和辣条的气味、还有停靠时车厢外传来的烟草味都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车厢里一片嘈杂，列车员在门口像赶羊一样催着我们往里走走。车厢里挤得像满满一盒火柴，可是乘客的四肢却无法像火柴那么排得平整，而是摩肩错臂，互补着虚实。这一切的一切，与我之前乘坐高铁时的情景截然不同。但我也只在经历一阵短暂错愕后，便回归平静，好像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我只有两站车程，看着前面密切紧挨着的人群，我也放弃寻找我的座位，想着在车厢衔接处将就一下，站着到苏州站。我靠着车厢走廊，火车的摇摇晃晃和位置的尴尬让我不方便看手机，但也给了我机会去好好打量这稍有年代感的出行方式。

在火车上，人与人的距离似乎比高铁上的近，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仅仅因为相邻而坐便能熟络地侃侃而谈。站在我对面的是一对夫妻和他们差不多五六岁的女儿，小女孩很活泼，即使在狭窄的过道里，她也不安分地左右晃动。她不时地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她发现我看着她，便伸出小手指轻轻拽住我的衣角，好像在玩一个只有她和我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游戏。当小女孩的妈妈看到这一幕时，她羞赧地朝我笑了笑，然后把小女孩的小手拉回去。她的微笑中透露出些许尴尬和歉意，仿佛在向我表示她没有管好小女孩的歉疚。

往里看，我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大妈，她的身边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小马扎。这个小马扎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上面铺着一张干净的布。大妈撑开坐在上面，她的脸上带着疲惫，闭着眼睛蜷缩在拐角处。顺着我的视角看过去，靠着车窗坐着的是一位女学生，腼腆地低头看着手机。紧邻着她的是一位老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正和旁边的女学生搭话，听女孩说是物理专业后，便开始想当年的“高谈阔论”。坐在他们对面的应该是一位农民工，他的皮肤因风吹日晒而黝黑干裂。他对着电话那头和家人说着包下了什么工程，能赚多少多少钱。他的声音洋溢着自豪和自信，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的成功，却只字不提生活的艰苦，我想火车的颠簸似乎正在帮他诉说。

过道的视角受阻，我踮踮脚，视线扫过，有正吃着泡面的黑小伙，有刷着热播剧的胖阿姨，有玩扑克牌的年轻人，有聊天的情侣，有打瞌睡的大爷……这场景喧闹，但也绘声绘色，我想把它称作烟火气。我是喜欢这样的身影与声音的，虽然平凡喧嚣，但是总比千篇一律的好，它们生动而鲜活，如日初升，如月永恒。

两站的距离很近，飘远的思绪随着到站提醒声戛然而止，绿皮火车却仍在继续往前行驶，轰隆轰隆，摇摇晃晃，满载着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