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度夏

度 夏

无所求

　　2023年的夏天，算是动了真格。全球平均气温，迭创历史记录。中国从北国到南疆，许多城市争先恐后创下同期高温历史记录。医院里，热射病患者剧增，且有抢救无效的消息传出。

　　面对热浪，空调热销。窗外骄阳如火，不开空调是不行的了。“走出空调间就是走进炼丹炉”的体验，直让人感慨“这条命都是空调给的”。万一停电了，空调罢工了，怎么办？貌似杞人忧天的担忧，常会冒泡。过去没有空调，夏天又是怎么度过的？记忆犹新的日子，常在脑海闪现。

　　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农村，别说空调，电风扇也没有。芭蕉扇是有的，那得用5到10年；边缘刮破了，找旧布包边，用针线缝一下继续用。再说，农民哪有多少功夫坐下来扇风呢？要种田的呀。烈日下容易中暑，夏忙季节，便要起早、摸黑、打夜工。早上鸡叫前，晚上鬼叫后。

　　现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有点类似当年农村种地出工的时间表。要回避晌午到午后3、4点左右的高温，又要干活挣钱，那就要起早、带晚、加班打夜工。前天有消息反映，居民被工地上早晚传来的噪音闹得睡不好。其实工地上的搬砖人，何尝不想睡觉呢。

　　如果家里有老人，或稍大了的孩子，可以煮粥、喂猪、收衣服之类，田里干活的人回来，就轻松舒服多了。譬如，我是老大，7岁开始煮粥。夏天里，早早把晚餐粥煮好；把桌子、板凳搬到门外场地来，排放妥。粥盛到盆子里，端到外面桌子上冷却；把窗帘、门帘（自家用芦苇杆编成）放下来，防止更多蚊子进屋；用洗脸盆到池塘边端水上来，浇洒到门口的场地上，让其降温。爸妈收工回来，就可以坐下来扇扇子、喝凉粥了。

　　有竹床的人家，门口搁两条长凳，竹床放上，凉水一冲，洗澡以后，躺上去很是惬意。屋里床上的凉席，用水湿毛巾擦拭两遍，躺下来也蛮不错。凉席是篾匠用竹篾编成，价格较贵，缝缝补补须用一二十年。再不然，堂屋门厅地上，清扫一遍，铺下塑料布或雨衣，炎夏之夜，也能睡去。农房是土墙草盖，虽经不住狂风暴雨，隔热效果却颇佳。何况家中地面是土，不像现在是地板、地砖或大理石。夏天虽热，茅屋藏地气，睡地上不中暑。

　　农村蚊子够多的。人只要坐下来，随时要准备拍打蚊子。那时没有电蚊拍，没有驱蚊贴，没有电蚊香，农家没有风油精、清凉油。普通蚊香是有的，天天用也算奢侈的。多用晒干的艾草，或菖蒲，放在上风头，点燃，不着火，慢慢生烟，帮助驱蚊。被蚊子咬几个包，不算个事。

　　我喜欢黄梅天，它能延迟酷暑的到来。我喜欢雷阵雨，既不怎么耽误农事农时，又能送来一阵凉爽。我喜欢台风，不要太猛烈，它能带来凉爽和雨水，让夏天改善一些。当然，我们男人度夏，还有一招，就是跳到河里去凉快一下。

　　1978年，到南京上学。在这个“火炉”城市，遇上了40度高温。筒子楼里，每个房间，4张架子床，两张台子，供8名学生住。那个夏天，能睡得着的，是一种福气。当然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床，台，凳，都是热的。夜里一会儿就轻轻下床来，拿毛巾去盥洗间洗脸擦身。

　　1982年，到常州某学校任教。我回忆了好久，能确定集体宿舍没有吊扇，办公室没有吊扇。当然，学校是放暑假的，不需要吊扇。

　　我自己成家时，妻子从娘家带来了一只电风扇。那是她父亲买给她读书用的。这只台扇用了大10几年。但电风扇一直吹，电机烫了，过来的风也热了。我怕热，夏天就睡地板。城里的地板，没有农屋的泥地凉快。

　　自从有了空调，夏天的睡眠便不难了，也不需要睡地板；就算整个夏天，也不能说太难过。“这条命都是空调给的”，感觉并没有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