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读书之《商君书》二十二 《垦令》

戏说读书之《商君书》二十二

《垦令》

安  文

根据商君书“垦令”，为达到重农“草必垦”目的，提出了开垦荒地的20条法令：

其一，“无宿治，则邪官不及为私利于民，而百官之情不相稽……农不败而有余日，则草必垦矣。”政事不过夜，奸邪官吏来不及从百姓那里谋求私利，百官公务不拖延，农民就有足够多时间耕田，促进荒地开垦，提高耕作时效。开局格局很高，官员KPI量化严格考核，政府效能提升了，以身作则才能让民众更加努力，对后世有极高借鉴意义。

其二，“訾粟而税，则上壹而民平。上壹则信；信则官不敢为邪。民平则慎；慎则难变……上不非上，中不苦官，则壮民疾农不变。壮民疾农不变，则少民学之不休。”根据粟米产量征收地税，让国家税制统一，百姓感到公平，言行就会谨慎，不轻易生出异心。民上不议君，中不怨官，就会积极务农而不改业。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官民联动的机制，上面下达命令，官员立刻执行；税制公平统一，民心不思变，勤于务农。为实施这个政策，有很多刀斧不避权贵的严刑峻法配套，所以商鞅在危难之时没有有效力量维护他。这也是一种培养民众忠诚度的做法，有公平则贫富差距在可控范围，不可控的不稳定因素则会少很多，说明商鞅维稳水平高于后世一些朝代的腌臜主上。

其三，“无以外权任爵与官，则民不贵学问，又不贱农。民不贵学，则愚；愚则无外交；无外交，则国安而不殆。民不贱农，则勉农而不偷。”对于老百姓来说，商鞅接下来就要搞阶层固化了。他的意思是，不以农务之外事情给人封官加爵，老百姓就重视农业生产，轻视搞学问的事情。重视生产的农民努力不懈怠，不搞学问就会愚昧，愚昧就少了社交和出国游学，国家也少了危险。

农耕社会把人捆在土地上，留住人就留住了生产力；没文化则更好控制，可长期为肉食者利益服务。愚民、奴民、封死文化学习路径，让农民变成只会耕作、垦荒的工具人。这是一种制造信息茧房，把人困在土地上，实现阶层固化的极端手段。

当封建时代需要一个国家来一统天下的时候，即便没有商鞅，也会有其他人用法家类似的办法干这种事情，而且可能干得更加极端。农民无才便是德，相对春秋战国时期的思想大发展，对文化是一种毁灭行为——秦建立后的焚书坑儒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说某个人物祸害千年则有失公允，因为他的出现是有必然性的；就像清朝会被西方坚船利炮轰开，同样轰开的是四平八稳、颤颤巍巍的传统文化，而民智开启也是必然的。

其四，“禄厚而税多，食口众者，败农者也。则以其食口之数赋而重使之，则辟淫游惰之民无所于食。无所于食则必农……”然后，商鞅向贵族开刀了，认为他们俸禄丰厚而收税惰，食客人数众多，危害农事，增加农民负担。要按吃饭人口数收税，让那些邪僻、浮荡、游闲和懒惰的人没地方混饭吃，逼去务农。

从这条看，秦国人口调查是比较细致的，甚至可能有了自己的普查体系，对人口、职业和社会关系比较清楚。春秋战国时期，养门客是文化人时尚，像很多朝代的官僚体系冗重一样，这些食客同样加重了国家和农业的负担。减少门客势力这条规则，让一些政治势力少了很多文化加持，谋略水平也会降低，对皇族威胁也小了，可谓一举两得。深谙问题、症结的秦孝公，需要的是一个跟国内任何势力都没有利益瓜葛的代理人来提出变革理念并执行，商鞅则是适合人选。

其五，“使商无得粜，农无得籴。农无得籴，则窳惰之农勉疾。商不得粜，则多岁不加乐。多岁不加乐，则饥年无裕足。无裕利，则商怯；商怯，则欲农……”商人不得卖粮，农民不得买粮。农民不买粮要饿肚子，就不敢懒惰了，只能积极种田；商人不得卖粮，丰年饥年都无利可图，就只能种田。

商鞅重农抑商，最大限度挖掘了农业生产力。秦一方面外强中干，各种问题频发，需要稳农民保农业；另一方面还要限制商业，主要目的是防止粮食流出，同时限制商业流动性，才能让人安心种田。而不准农民买粮，如果不努力种田开荒容易被饿死，则极为反人类，这就像骆驼祥子赚不到钱还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一样——有些朝代还逼孔乙己脱下长衫做骆驼祥子。

其六，“声服无通于百县，则民行作不顾，休居不听，则气不淫。行作不顾，则意必壹……”靡靡之音、奇装异服不准流行，农民看不见听不到，精神就不会浮荡，就会专一务农。从这点看，秦国缺粮，而且还要继续打仗，只有让农民专一务农，国家有粮，心才不慌。

商鞅不仅在教育上制造信息茧房，还要在商业流通、娱乐各个方面来限制、钳制农民精神，不准有娱乐之心，死死套住他们的人生，人完全变成了工具，进入军事化管理社会——如果有24小时不停歇劳动的机器人，商鞅不是要乐死？这就明白了秦朝文化、娱乐之类创新很少见的原因了。国家就要你老老实实种地，996/007最值得提倡。封建社会后世虽然允许娱乐，只不过是套牢方式变化而已。

其七，“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爱子不堕食，多民不窳，而庸民无所于食，是必农。”不准雇用佣工，贵族官员家就没办法建筑修缮房屋，娇生惯养的孩子就不能不劳而食，懒惰的人也很难偷懒，想给人做佣工的人也没处混饭吃，这样，大家就只能一心务农。

这法令一句话干掉了佣工、建筑、短工等好几类普通人生计，对自己的人民下手这么狠，实属罕见。接下来更狠。

其八，“废逆旅，则奸伪、躁心、私交、疑农之民不行，逆旅之民无所于食，则必农……”禁止开设旅馆，这样，奸诈、邪伪、见异思迁、私下交游、不专心务农的人没不会四处游荡，开旅馆的人也就没法营生，必然会去一心务农。

实际上，秦旅馆业、旅游业应该没有完全挂掉，而是提高门槛，被国家或贵族垄断了，驿站就有旅馆功能，只是普通百姓不能开旅馆了。而住旅馆，则要官方的凭证，你想带基友或妹子去撸串烧烤开房，对不起，你就是奸诈邪伪之人，抓去种田吧！后来商鞅逃命被抓，就因为没法住旅馆，可谓作茧自缚。

实施这法令，其实根本原因是构建农战一体化绑定发展体系，就是禁止不利于促进农业生产力发展的所有业务，取消民众其他生存空间，而说到底，农业也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是不惜一切代价为一统天下战事作准备。当一个国家被不惜一切代价绑上富强或霸权的战车时，它就变成了一个大工厂、大军营，个性和灵魂被无情忽视，个体命运被禁锢成工具，连思考权力都被剥夺，德国法西斯和日本军国主义就是如此。

其九，“壹山泽，则恶农、慢惰、倍欲之民无所于食。”统一管理山林湖泽，那些厌恶务农、怠慢懒惰、贪婪的人就没处吃饭，只能务农。农林牧副渔只剩种植业，就差把这些都围起来发展旅游业收门票了。

其十，“贵酒肉之价，重其租，令十倍其朴。然则商贾少，民不能喜酣奭。”提高酒肉价格，加重餐饮服务赋税，让税额高出成本十倍。这样就能减少这个业态规模，老百姓不能酗酒，民不怠耕，大臣不会耽于享乐而荒废政事，国君就不会有错误的措施。

不过，商鞅并没下禁酒令。酒不仅有文化习俗渊源，也是贵族皇家仪式必用品，所以不能禁。限酒本质是减少酒的生产用粮，同时也减少老秦民众饮酒好斗恶习。如果说我们这个时代要把粮食安全作为重大事项，也得限制那些行业集中度高的酿酒企业产量，而不是逮着农民使劲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