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临鼓浪未见“海”

登临鼓浪未见“海”

生长于沿海省份、安身立命之地距离海边不过百余公里的我，居然年届而立都未曾到过海边以一睹大海的真容，实乃憾事。那年单位安排我出差厦门，于是我终于得以搭顺风车，利用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去鼓浪屿一游。鼓浪屿四面环水，与厦门市区仅一“河”之隔。但不管怎么说，它终究是位于海中的岛屿，登上去即成蹈海之旅，因此那天我去那里游玩时内心还真的有些兴奋。

关于大海，其实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对它有所感知。记得有一次，天空下着大雨，地上布满了积水，那浑浊的积水全都争先恐后地向低洼的地方流去。我望着那“汩汩”流淌的积水，脑子里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也产生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积水流进洼塘，又流进沟渠、流进小河……那么它们最终将流向哪里呢？一个年长我几岁的小朋友无所不知似的告诉我说，小河里的水会流进大河，大河里的水会流进长江，长江里的水又会流进大海；大海可大了，一眼望不到边，再多的水也装得下。哦！水流的最后归宿是大海。

稍大些，我对大海的理解似乎又进了一步，因为那时人们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毛主席的恩情比海深”，最爱唱的一首歌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于是我由此更加坚定地认为，大海是世界上最大最深的地方，航船在大海里航行，全靠掌舵人把舵掌好，否则极易迷失方向和出现险情。

后来，当我读过高尔基的散文《海燕》之后，对大海的理解便又更深入了一步。只有不畏风浪的海燕，才敢于飞向大海，搏击风浪；也只有像海燕一样勇敢的人，才敢于闯荡大海，与大海斗智斗勇。

再后来，当我看过电影《南海风云》之后，对大海的感受又进一步变得直接和真切起来——大海原来是湛蓝湛蓝的，海水原来是碧清碧清的，海底世界原来是丰富多彩的，海的神韵原来是美妙绝伦的……然而，电影中的大海无论多么“直接”和“真切”，终究是虚幻的，对于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大海的我来说，大海始终是个迷。

那天我从厦门的三丘田海边码头，兴冲冲地登上了去鼓浪屿的渡轮。坐在渡轮的客舱里，我迫不及待地向外张望，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鼓浪屿那葱葱茏茏、盆景似的美好倩影，还有那潆绕在鼓浪屿脚下的那一片海水。咦！那海水怎么不蓝，甚至显得有点浑浊，看上去一点不美，海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想象与现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我甚觉讶异。哦！也许此处近海岸，海底浅，海浪把海底的淤泥卷起来了的缘故吧；鼓浪屿的外围一定是个蔚蓝色的世界，我想。

渡轮载着游客，先绕鼓浪屿巡游一圈，目的大概是想让游客先对鼓浪屿有一个总体的感受和了解吧？当渡轮航行至朝向外海一面的时候，我观察那海水，竟然还是和刚才在里侧看到的一模一样；海面上翻滚着一些无精打采的波浪，一点没有惊涛拍岸、浪遏飞舟的气势。呵呵！我不禁哑然……

也许登高望远后，就有惊人的发现了。于是我刚登上鼓浪屿，就猴急着一口气爬上了日光岩，这是鼓浪屿的最高峰。然而当我站在这里面向东方极目远眺时，仍然没有看到大海那令人振奋的浩瀚和壮阔，也仍然没有看到大海那令人欢欣的湛蓝和清碧，更仍然没有看到大海那令人惊骇的惊涛和巨浪，目力所及依然是那黄染的浑浊和浑浊的黄染，还有那大大小小影影绰绰的岛屿。

呵呵！登临鼓浪未见“海”。从厦门回来，我没有买海鲜，没有捎特产，却带回了难以释怀的没有见到“真正”的大海的遗憾。

此后不久的一个夏日，我又随一批朋友去千岛湖旅游。那天上午，我们登船游湖时还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孰料中午时分天空骤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片刻间就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令人眉眼难睁，湖面上则浊浪滔天，混沌一片。于是乎，游船四周散落着的几处景色优美的小岛渐隐渐“远”、渐“远”渐隐，眨眼功夫，竟全然隐遁不见，百米之外，一片迷茫。我四顾茫茫，东西莫辨。此时此刻的我竟忽然有了身临大海、浪遏飞舟的感觉，神情亦不禁为之亢奋起来。我挺立船头，仿佛是一只在大海上搏击风浪的海燕；飘摇在暴风骤雨中的游船也好象是一只挣扎在大海那汹涌波涛中的航船……啊！那是一种多么壮怀的景象，那是一种多么豪迈的感觉！

呵呵！身临大泽不肯识，烟雨湖泊却成海。

鼓浪屿与千岛湖的两种境遇使我忽有所悟：人们认识事物往往是先入为主，且最初接受的东西和形成的概念总是根深蒂固和难以更改的，那怕事物的本来面目不完全是那个样子，甚至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人们对不认识或不完全认识的事物进行想象时，也总是“理想”化，总是凭藉生活中的一知半解进行以偏概全、有失偏颇，甚至大相径庭的定位。殊不知，人们正是由于在认识上存在着如许众多的歧见和误区，因而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往往会导致许多失望、波折乃至错误的产生，这实在是值得人们深思和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