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谢晦之死（二）保全之计

历史小说：谢晦之死

（二）保全之计

就在谢晦彻夜难眠的时候，小皇帝刘义符坐在御花园的龙舟上游兴正浓，直到累了，当晚住宿在龙舟中。天刚亮，檀道济、谢晦就带兵冲了进来，先把皇帝的侍卫缴械，然后把他带到殿中。傅亮召集百官，由徐羡之宣读皇太后的命令：把他废为营阳王，奉迎宜都王刘义隆继承皇位。皇太后的命令只是形式，其实就是徐羡之等人的决定。

刘义隆是宋武帝刘裕的三儿子，受封宜都王，官职是荆州刺史。刘裕的二儿子刘义真本来受封庐陵王，去年被徐羡之以皇帝的名义废掉，然后派人杀死。檀道济曾劝谏徐羡之，不该废掉义真，但是徐羡之没有听他的意见。现在按次序应该由老三继承皇位。有人劝徐羡之拥立老五义恭，说义恭年纪小，便于控制，徐羡之不同意。

废掉的小皇帝被安置到吴郡。谢晦听说徐羡之秘密嘱咐派遣人员到达目的地后把小皇帝杀掉，心中十分不安。如果新皇帝万一那天翻起脸来，杀害皇帝岂不成了他们的罪状？谢晦觉得徐羡之实在不该这样做，但是他没有能力阻止。三架马车中，数徐羡之年龄最大、资格最老、威望最高。

安置小皇帝的人员已经出发，傅亮也带领一批官员前往江陵迎接新皇帝刘义隆，谢晦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他找到徐羡之，说出了自己对今后的担心，义隆已经十八岁，亲政以后会如何看待他们四人？徐羡之其实也有担心，杀掉小皇帝就是为了避免后患。他一时没想到更大的危险来自新皇帝，新皇帝可能感激他们，也可能忌恨他们。经谢晦一点明，徐羡之立即感到问题的严重，需要采取补救的办法。

徐羡之站起身来，在密室内踱着步，谢晦也不由地站了起来。徐羡之一向以精明干练著称，平时沉默寡言。他踱了一会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谢晦，说：“你出镇江陵如何？”谢晦略一思索，问道：“徐公的意思是让我在外掌握兵权，你在朝中，我们可以内外呼应？”。徐羡之点了点头。

谢晦饱读诗书，熟知前朝故事。东晋时桓温长期担任荆州刺史、都督七州军事，人在江陵，遥控朝政，朝廷办事都要看一看桓温的脸色。如今由檀道济和谢晦在外掌兵，徐羡之和傅亮在内掌控朝政，倒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良策。有了这样的布局，新皇帝也不敢动他们。荆州刺史这个职务由谢晦来担任比较适合，谢晦虽然没有亲自冲锋陷阵的经历，但是曾经多次跟着刘裕在前线军中，帮助出谋划策，多有建树。这个决定对谢晦来说特别有利，万一今后朝中有什么变故，他在外还有一定的周旋余地。

徐羡之又说：“我现在先以录命任命你为荆州刺史、都督荆、湘等七州军事，即使新皇上到了，他的皇位还没有坐稳，不可能驳回我的意见。”徐羡之的职务是司空、录尚书事，他发布的命令称为录命，在皇位空缺的情况下，以录命任命荆州刺史人选是一种权宜之计，在新皇即位之前匆匆这样做，有专权的嫌疑。这是为了自我保护而不得已的办法，造成既成事实，迫使新皇接受。

刘义隆到了京城建康即皇帝位，历史上称宋文帝。徐羡之由司空进位为司徒，傅亮加授左光录大夫，一切政事，文帝必先咨询徐、傅二人，然后再做决定。谢晦被正式任命为荆州刺史，都督荆、湘等七州军事，并且加号抚军将军，檀道济则加号征北将军。文帝如此礼遇他们，徐羡之等人稍感放心。他没有想到，这是宋文帝的策略。

谢晦有些志满意得，心想自己三十多岁，即将出任荆州刺史兼督荆、湘等七州军事。这是第一次独当一面，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进可为朝廷建功立业，退可以拥兵自保。他问心腹幕僚何承天说，我这样可以免祸了吧？何承天的回答完全出乎谢晦的意料，说道：“司徒徐公废昏立明，功在社稷。但是皇上的二位兄长都死于非命，外间颇有非议。而且自古威权太重、功高震主者难以保全。将军参与废立，虽然庐陵、营阳二王之死与您无关，但一旦有事，将军也脱不了干系。将军不如早些离开京城，到了江陵再作计议。”

何承天真是高人，对问题看得如此明白透彻。徐羡之他们虽然废昏立明，却犯了两个大错。一个是杀死了营阳王和庐陵王，另一个是臣子的权位太重，就威胁到皇权，这对于皇室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的一番话说得谢晦如梦初醒，觉得京城是不宜多呆了，檀道济已经离京几天，自己也应该赶快到江陵赴任。第二天上午他就到徐羡之府中道别，徐羡之免不得叮嘱一番，说今后朝廷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通报给他。下午他就携带家眷和幕僚，踏上了江边码头的船只。官船渐渐离开码头西去，谢晦站在船头，前面是宽阔的江面，回头望着石头城，感慨万分地对站在旁边的何承天说：“今天我终于脱身了！”

谢晦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他和桓温是无法比拟的。桓温手握重兵，他北伐能够收复失地，东向可以震慑朝廷，无人能与抗衡。谢晦手握同样的重兵呢，不过像有了一件贵重的摆饰而已。一旦遇到军政大事，他既不能冲锋陷阵，也不能高瞻远瞩而定良策，几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他毕竟是一个书生，充其量当好一个军事参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