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绣口海南第一友

锦心绣口海南第一友

肖声

释题：所谓第一友，顾名思义，第一层意思是，老朽寓居海南以来结识的第一个海南籍朋友；第二层意思是，到目前为止，仍是我最信赖的海南籍朋友，而且是个相差四十余岁的忘年交。

该朋友何许人也？值得我如此信赖？不是卖关子，还是得先交待些许背景：海南建省改开已整整35年了，但当地不少文化层次较低的原住民，甚至包括一些公务人员，眼界不宽，格局狭窄，对建特区和自贸区的深广意义理解不透，对面广量大的大陆闯海人和候鸟们并不很欢迎。在他们的心目中，总认为是“你们来了，才把这里的房价、物价炒高的”，因此，言谈举止之间，难免会流露出这样或那样的不友好言行。我初涉海南，就频频遭遇，烦不胜烦。譬如，我和老伴第一次去万家惠超市买东西，一路走来，问了好多当地人，多数人都说不知道。最可笑的是，已走到万家惠超市旁边了，我眼巴巴地询问两位卖肉的女摊主：“请问，万家惠超市怎么走？” “不知道，没有什么超市！”两位女摊主抢着回答。再如，我和几个大学同窗第一次经三亚转道去五指山市聚会，在三亚高铁站，就为了打听乘什么公交车能到达汽车总站，至少问了近十个当地市民，其中还包括两位东站工作人员和一位民警，竟没有一个肯爽爽快快告诉我乘车方略的。我们这些初到海南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大陆老头老太当时真的很憋气，同时也非常纳闷，海南人，这是怎么啦？凭啥对我们这么不友善？

不，不能一概而论，更不应仅凭一隅之见便否定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儋耳（儋州古称）人。

一千多年前，苏东坡被流放到儋耳，不就是靠好客的当地乡绅和百姓无私的帮助，才得以参惮悟道且办学传授中原文化的吗？苏东坡遇赦北归时“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的喟叹，绝非虚言客套，是他发自肺腑的真情流淌。

一千多年后，沐改开春风的绝大多数儋耳人民，更以博大的胸怀笑迎天下有识之士，前来共建自贸区，当然也拱手相迎大陆候鸟们来此买房度假，颐养天年。

说起来，有点碰巧。七年前，我到海南结识的姓肖名馥婉的第一位忘年交朋友，就出生于当年苏东坡的流放地儋州市中和古镇。

中和镇乃古代儋州县衙所在地。东坡公被流放到此后，起先住在官舍，不久被逐出，居无室，众黎民相助搭建新屋。当地黎族名士黎 之云为方便东坡讲学会友，又兴建了载酒堂，后改为东坡书院。东坡先生在载酒堂兴教讲学，躬耕自处，苦心劝农，敷扬文教近三年，创下了不朽的历史功绩。在东坡公的精神感召下，中和古镇教化日兴，读书风气日盛，世代相传，绵延至今。肖友人，就是出生于中和古镇，打小读书时，东坡书院是她常去顶礼膜拜的圣地，东坡精神对她的影响颇深。她在父亲的熏陶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成了其做人做事的座右铭。

自她踏上了营销岗位，把自己的青葱岁月，都奉献给了房地产行业——为老板卖房。但她卖房时心中有杆秤：就是一定把最适合客户需求的房子以最低价位推荐给客户。这叫什么？叫换位思考。其实，换位思考是有效的现代营销理念之一。只不过，很多商人及其从业人员因利欲熏心而不想那么做而已。小肖就是一个坚守这一理念的销售员。

在中视金海湾售楼中心，有这么一个故事（真事）曾经被传为美谈。

那还是在2014年这个楼盘的一期部分工程落成不久，有个年轻的当地煤气罐运输工（当时天然气管道还没通），一次次地往这崭新的现代化洋楼里送煤气罐，一次次地朝着售楼大厅的沙盘张望，甚至踟蹰徘徊，嘴里还念念有词“好漂亮好漂亮”。当时，一大群的售楼先生和售楼小姐，谁也没留神这位小青年饥渴祈盼的眼神和他那嗫嚅可掬的囧态。实际上，是谁也没想到，像他这样卖苦力的搬运工也有买如是高档住宅的可能。唯有心细如发丝的肖馥婉不仅看在眼里，而且动在心里。她看似无意实是有意地跟他聊开了天。原来，小伙儿正在谈对象，梦想着要是有一套这里的新房，……那滋味？嗨！可他知道，自己也只能饱饱眼福，是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奢侈的洋楼的。当时，中视金海湾的房价还很低，每平方四千多元，最小户型的56平，二十几万元就可拿下了。可这价，对他来讲就是个天文数，哪里敢想？然而，小肖居然通过一次次的海聊，把他的不敢想变成了敢想，把他心目中的天价变成只须凑六万元首付便可拿钥匙，把天文数的房款变成只须每月还一千多元的贷款。在小肖的精心策划和指导下，中视金海湾4号楼里，就有一户成了这位小伙子结婚的婚房。

肖馥婉，就是这样一位有点与众不同的售楼经理。

2016年12月下旬，我随一看房团飞越雾雨迷蒙的琼州海峡，来到海南，一半是看海，一半是看房。

既是看房，那些售楼小姐和先生们理所当然要卯足了劲向我们这些大陆客推荐他们的产品了。这无可厚非。因为此前，我在常州以及其他地方也看过N多楼盘，各地的售楼小姐和先生们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凭着一张张莲花巧舌，满嘴的娇美绮丽，恨不能把他们推销的楼盘夸得如人间仙境。殊不知假作真时真亦假，那些言过其实的夸大辞藻，反而弄得顾客们满眼迷茫，不知他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可我邂逅的这位肖小姐不一样。

那天，我们常州至此的两批看房团阵容豪华，有近30人之多。我头发最白，年纪最大，当时七十又六。肖小组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从接车开始，直到在会客厅落座，她始终离我最近，陪伴左右，照顾有加。她也没有像一般售楼小姐那般，大谈中视金海湾如何得天独厚，而是跟我聊起了家常。

起先，她也像其他海南人一样，管我叫“叔”。我半开玩笑地跟她说：“你看我这般老态龙钟，像你叔叔的年纪吗？”她很乖巧，马上改口叫我“伯伯”。我就问了她一句“你爸多大年纪？”“比你小，刚退休不久”，“那好，你就叫我伯伯吧。”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我俩从儋州地区的风土民情聊到她的出生地中和古镇，再聊到海花岛和中视金海湾的开发商——一位既办文化杂志又经营房地产的儒商，…… 上午聊，吃了午饭后仍然继续聊。在海聊中，我曾明确告诉过她，我并不是来买房的，只是跟队来游玩，并考察了解海南的风土人情，为自己的写作积累点素材。她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淡化自己的谈兴，反而如实相告：看房团的人，十有八九是只看不买，我不会介意。聊着聊着，有两条重要信息打动了我的心弦，改变了我“只看不买”的初衷。其一，得益于天然的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中视金海湾小区所在的白马井镇，是整个海南岛唯一不潮湿的海景风水宝地；其二，开发中视金海湾的儒商很重视营造小区的文化含金量。聊到这个份上，我便把心动变成了行动。于是，我于下午四点多钟跟在常州的老伴通了长途，然后告诉小肖：“我也想买一套”。可见，我在此买房，不是肖经理推销的功劳，而是她善于体察顾客心理和换位思考顺利成章的结果。

我感觉，她在与顾客的交流中，除却生意外，更有几分真诚，几分人情味。这正是不少生意人身上所缺少的素养。正是这几分真诚的人情味，让我俩在房子成交以后不但依然保持接触，还慢慢地处成了我在海南的第一个忘年交朋友。

忘不了，我初到海岛人地两生举目无亲、亟待有人指点迷津之际，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位可以求助的人，就是肖经理。而她呢？对我的首次冒昧求助以及后来烦不胜烦的一次次求助，她总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有困必帮，活脱脱像我寓居海岛的生活顾问。

忘不了，我傻了巴几的第一次求助，是这样发生的：当初，我跟随看房团去白马井时，是房地产公司用一辆豪华中巴车到美兰机场接机的。我误以为买房以后只要我们去小区，公司都会接送。因而，我第二次陪老伴去中视海湾时就给小肖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来接我们？她很爽快地告我：“没问题。”届时，她真陪着一位苏师傅开着一辆小车来接机了。当时，我们夫妇两竟理直气壮地一分钱不花坐了回包车，行程三小时多(因当时海口段高速公路在维修中，车开得慢)，直驱白马井。事后，我才从苏师傅嘴里得知，小肖是用私车来接我们的。搞得我好难为情，尴尬了好久。可小肖却轻描淡写一句话：“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就当是我孝敬长辈不就完了？”

忘不了，我要装修，她帮我好中选优物色心仪的装修公司；装修过程中，她代表我多次到现场看速度查质量；我初来乍到时，不知道哪儿的早餐店好，她就陪我一起去用早餐，还抢着要埋单；我要找菜场、税务局、燃气公司、照相馆等单位，她都一一指路；我要装纱窗，她帮我找人；我要装窗帘，她找人做好后还陪着工人一起来我家安装；我客厅里想挂毛主席绣像和挂钟，她帮我请人打眼悬挂；就在前不久，她从海口来白马井看我时，我说了一句“想按个纱门”，她马上就请了人来量尺寸，第二天纱门就帮我装上了。……一桩桩，一件件，她不惮其烦地帮我解燃眉之急，可我一说感谢，她总不以为然，“都是些芝麻绿豆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值一提”。

最难忘也令我最尴尬的一件事是，她盛情请我吃的一回椰子鸡。那是我第一年入住中视金海湾时发生的。有一次，我有点急用，需要动用交通银行的一笔存款。可白马井没有交行，要赶到六十公里远的那大市区去找交行。碰到这不大不小的难题，我当然想到正在那大市区办事的肖经理。电话打过去，她说，“我手头有点事，没法去接你，你打个车，到大转盘荣兴酒店那儿等我。那个地方出租车司机都知道的，到时候我会来接你。”当我赶到大转盘里，见她已在恭候。时值中午，交行下班了，她带我到中兴大道一家大饭店吃饭。至今我还记得，那是一家很豪华的纯海南味大酒店。我俩乘电梯到二楼走廊，一眼望去，一排排的坛坛罐罐，椰子鸡、文昌鸡……五花八门做法的鸡肉器皿琳琅满目，满浪滚滚，香气扑鼻。说句不怕寒碜的话，我寓居海南七年来，还就是那回品尝过一次纯海南味的美食。小肖点了一只椰子鸡，又加了两道素菜，一道蒜蓉地瓜叶，一道素炒水芹。我一听，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因为我几十年以来都不吃长翅膀的东东，这可咋办？可听她盛情满腔地说“让你尝尝我们的海南特色”，我又不得不把已到嘴边的“从不吃鸡”的屁话嚥回了肚里。硬着头皮说：“靠你的福啦！”服务员把一大锅端到桌上，我一看，乳白色的椰子汁热气腾腾，椰子味、鸡肉香，都挺诱人食欲的。这是我头一次见识用椰子汁炖整鸡的，很新鲜。怎么吃呢？小肖先示范：她到调料柜上拿了两个碟子，盛满了青橘，告我说：“用青橘汁醮鸡肉，止咳化痰还爽口”。这又把我难住了，我虽在山西工作过十几年，但从不碰酸醋，让我吃能酸掉大牙的青橘汁，不是要我的老命吗？这一下，我不再沉默了，急吼吼地跟她说，“抱歉，我从不吃酸的东西。”见状，她又跑到调料柜帮我换了一碟以蒜和沙姜为主的调料。此时此刻，虽然我从心底不能接受那生蒜的臭味，但如再拒绝，真怕场面尴尬，小肖难堪，就只能勉为其难了。一开吃，她先撕了一只鸡腿送给我，然后，我见她蘸一点酸口调料，夹一块鸡肉放入口中，那一股酸香劲儿，她吃得有滋有味，满嘴溢香。开始时，我是硬着头皮吃，吃着吃着，也感到用椰子汁熬出来的鸡肉又嫩又香又鲜，绝对是美味。当然，我还是素菜吃得多。最后，用椰子汁拌米饭，更不失为我从未品尝过的主食。

这顿美餐，让我尝了一回别样的人生。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

饭后，小肖用小车把我送到一家交通银行，帮我提了款，又把我送到大转盘口，看着我坐上的士后才离开。

秀外慧中的小肖，不但乐于助人，还善解人意。她得知我是笔耕不辍的老记后，就向她爸借了一本私人藏书《儋县志》，供我写作时参考。说实在话，要没有她借给我的那本市志作指引，我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撰写出《西线旮旯竞风流》和《谒儋州东坡书院遐想》那两篇散文的。那时候，小肖还跟我和她父亲都约定，择机让我俩见面畅叙一次的。因为她爸肚子里装得满满的，尽是儋州地区的掌故和轶闻。我很期待跟她爸的一次唔面。可由于疫情捣乱，一拖就是三年。没想到，去年12月，她在为我这次来海南接风时告诉了我一不幸消息：她爸因病不治，于去年夏天遽然归天了。这一噩耗，令我怅然若失，既痛惜他天不假年，又遗憾错失了向他请教的良机。

肖馥婉，这位锦心绣口的我之海南第一友，向来不以善小而不为，这种朴实的品格，跟她的职业是不是不太合拍呢？不，不是有句古语叫“一德立而百善从之”吗？她从中和古镇走出来，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德作基石，其余“百善”之心顺势而来，就不足为怪了。她有此“一德立而百善从之”的大心脏大格局，对她的生意和事业，也大有裨益。听说，早在疫情肆虐之前，她跟另一好友已从原公司脱颖而出，合伙创办了一个地产顾问公司，代售海南全省的楼盘。创业以来，行情向好。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小肖的的新公司早晚会兴旺发达的。

撰于癸卯二月初二（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