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忆肉夹馍

晚饭和老婆在超市里的美食街吃笼汤包和鸭杂汤对付一口，不经意间被斜对面的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妈妈手上正在啃的饼吸引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另一个摊档的出品——肉夹馍！看着那包着饼的白色纸袋子，立马就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回到了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在北京实习的时候。

那时我刚刚20出头，正是能吃的时候，单位里只管一顿工作餐，虽然工作餐油水足，但架不住年轻小伙儿消耗大啊！我感觉转个身就又可以再吃两笼肉包子的。那时下了班回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条胡同，两边有许多小菜馆，至今还记忆犹新的就有一家羊蝎子馆和一家鲁菜馆子，不过我们穷学生只能偶尔去打打牙祭，不能常去。不过胡同口一家摆摊卖肉夹馍的小吃店倒可以算是我们的食堂，三天两头要在那里解决工作餐之外的伙食问题。

小吃摊面积不大，两张简易的钢管加密度板做成的80公分见方的四方桌，几张颜色各异的塑料凳子，一块榆木们班搁在三轮车上做成的案板用来和面、切墩，三轮车上还架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架着一个黑乎乎的老大的铝锅，铝锅里常年煮着红亮油润的五花肉，微微翻滚的汤汁裹挟着大块的肉和一个包着神秘香料的纱布包不停地咕嘟，腾腾的热气携带着香气弥漫四方，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了。

与大多数做小吃的夫妻档一样，这家的男人永远闷着头干活，没啥话语，不是在和面烤白吉馍就是在切墩剖饼装肉夹馍，手脚没有一刻是停的。老板娘是个伶俐的，往往刚走到胡同口刚和她照面，就能听到她爽利的招呼声和笑声伴着肉香味迎面撞个满怀:“大兄弟来啦！今天吃几个肉夹馍啊！”。让你不得不在“吃一个解解馋呢？还是吃两个医肚饿之间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毕竟2.5元一个肉夹馍一顿少吃一个，一月下来也可以省下不少钱啊！但是往往看着旁边吃得意兴横飞大呼过瘾的食客又控制不住自己，多点了一个！那是怎样诱人的肉夹馍呢？当你给老板娘豪爽的说出“给我来两个肉夹馍”的时候，从视觉到听觉到嗅觉再到味觉的美食体验就开始了！站在散发着火热炉温的三轮车旁，等着老板给你切墩装肉夹馍的间隙时刻，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时刻咕嘟着的那一大锅肉，仿佛闪着诱人的油润光泽在一刻不停地向你诉说，美味的声音就是这异香汩汩的“咕嘟咕嘟”，老板照例从锅里捞起一大块肉放在菜墩子上，肥瘦相间的卤肉汤汁四溢，颤巍巍地弹跳着被迅速抄起的菜刀切下一块能做两份的肉来，多余的部分在我恋恋不舍的眼光追随下又扔回锅里继续卤。菜墩子上的那块肉瞬间被一切二、二切四、四且八地斩成肉丁，老板随手抓起一旁竹篓子里的一根青椒（微辣），麻利的剖开，剔去籽，切掉蒂，再剁成细细的青椒丁，和入刚才斩得了的肉丁里再粗略地剁一遍，又从边上一个盖着白棉帘的竹扁蓝里掏出两个已经烘过了的，两面微微有些焦黄的白吉馍，一手压住两个馍，利落地从上到下一刀划开两个馍口子，再舀一点儿锅里的卤汁到刚剁好的青椒卤肉丁里，用刀刃一挑肉丁塞入馍口中，含着满满要溢出来的肉丁的开口馍，像个合不拢嘴的憨憨，被小心地装入油纸袋里，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一定是冒着腾腾的热气的，那咧着的口子好像没心没肺的笑容在热情的招呼:“快乘热吃啊，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等我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牙齿碰着馍外壳感受到的脆香、焦香、麦香，混合着卤肉的异香，夹杂着青椒的清香在味蕾上爆发，冲击着鼻腔和口腔，滚烫的肉汁从馍和肉的中间流淌出来，占据所有的地盘，宣告饕餮的盛宴开始！

在他们家吃的次数多了，与他们熟识后，有时乘他们不忙的时候，也会和他们聊聊天。据老板娘说，他们家的肉夹馍好吃的秘诀，就在那口看着黑乎乎脏兮兮的煮肉锅子上。那口锅子是她公公传给他们家的，据说当年日本人打到他们村，别的人家都是收拾金银细软或者啥值钱的货色逃命，唯有她公公啥也没拿，火急火燎地从炉子上连着锅里的老卤汤抱起这口老锅就逃命去了。靠着这口老锅和锅里的老卤，他公公从西安卖肉夹馍卖到了北京，又在北京娶了媳妇成了家，生了许多孩子。他们家兄弟都干别的，看不上这个小生意，就传到了她老公手里。靠着这口老锅和老卤煮出的异香扑鼻的肉做的肉夹馍，夫妻两个虽小本经营，但每天忙忙碌碌不停歇，不仅买了房还送两个孩子念完了大学。

时光匆匆流逝，当年还未恋爱的我的孩子都已经大学毕业并参军卫国退役回来了，但是当年胡同里的肉夹馍在不经意间又跳出记忆的深海，鲜活地浮现在眼前，我立马让妻子去买了一个来解馋😋。

肉夹馍到手，打开纸袋子的时候，我不禁一愣:咋和我印象里的肉夹馍不大像呢？！酥松的饼皮有点像是商用手抓饼的饼皮做的，咬一口，虽然也是肉末和青椒，但是馅料和饼皮温吞的不说，根本没有了卤肉的香气，倒是饼皮可能是油煎过，虽然酥脆有了，但油太大，吃着有点油熥，与我记忆里的肉夹馍大相径庭，另人大失所望，15元一个，吃了个寂寞！

小吃的生命力在于与老百姓息息相关，实惠、美味才是其生存的土壤，脱离了这个土壤，小吃的生存就会有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