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为什么要杀太子李承乾的男宠称心？

说起唐太宗的这位皇太子李承乾，很多人想到的是这位大唐太子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其中最为现代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李承乾身为堂堂皇太子，居然会宠爱太常乐人称心这件事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现代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断定了这个太常乐人称心是李承乾的男宠，然而笔者翻遍所有的史书，都不曾找到称心性别就是男子的任何记载，反而看到的都是模棱两可，或者说是男女皆可的史料。

比如《旧唐书》中对称心的介绍是太常乐人，而《资治通鉴》用了太常乐童一词，并在后面加了注解：“乐童，童子能执乐，隶籍太常者。”

乐人也好，乐童也罢，不过是个身份的称呼而已，重点在于这里的乐童与人们传统观念中只有男子可以充任的不同，乐童也可以是女子。在《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中就有提过：

“舞罢，卓命近前。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再拜。卓曰：‘此女何人也？’允曰：‘乐童貂蝉也。’”

貂蝉的性别相信无需笔者赘言，而这里王允在介绍貂蝉时用了“乐童”二字，显而易见，乐童不光是男子可以用，女子也同样可以。所以光靠“乐人”“乐童”这样的泛指，并没有办法断言称心就一定是个男的。

看到此处，可能有人要说了，既然光靠称心的身份不可以判断性别，那么称心这个名字呢？印象当中“称心”这个名字应该是男子才会用的吧？

事实上称心这个名字在古代平民中是比较常见的，而且与现代人以为的男子专用恰恰相反，古代则是很多女子在用“称心”这个名字。像隋炀帝的爱女南阳公主身边有位颇为依赖的女师马夫人，名字就是称心。南宋贾似道宠爱的一个潘姓娼人，也叫称心。还有金世宗曾放归宫人，其中就有一位出宫的宫女名叫称心。由此可见，单凭称心这个名字也无法断定是男是女。

那么上面考证了这么多，都没办法证明得到李承乾宠幸的这个称心一定是个男儿身，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了，其实称心是个女子？

其实不然。

尽管史书上从来没有明说过称心到底是男是女，凭借称心的名字和身份也同样无法判断其性别，但是别忘了，《旧唐书》里还记载了这样一条史料：

“承乾数至其处，徘徊流涕。仍于宫中起冢而葬之，并赠官树碑，以申哀悼。”

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了这条史料中提到了一点，那就是李承乾在表达对称心的哀悼之情时，还做出了“赠官”这一行为。而历史上能够被赠予官职的，毫无疑问，只有男子了。

所以称心的性别之谜也从此解开，这个出身低微，凭借“美姿容，善歌舞”而得到皇太子李承乾宠幸的太常乐人，的确是男儿身无疑。

不过对于喜欢风流逸闻的读者来说，可能要失望了，因为称心的结局显然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大团圆，而是以悲剧匆匆收场。只是与现代人所以为的唐太宗棒打鸳鸯的情节不同，称心之所以最后落得个被处死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卷入了一场左道案中。

贞观十三年，西华观的道士秦英、会圣观的道士韦灵符，以及还俗道士朱灵感等人，试图利用自己所擅长的方术左道，怂恿皇太子李承乾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这一桩大案在各部典籍中均有记载：

“太子私幸太常乐童称心，与同卧起。道士秦英、韦灵符挟左道，得幸太子。上闻之，大怒，悉收称心等杀之，连坐死者数人，诮让太子甚至。”（《资治通鉴》）

“至十三年冬。有黄巾秦世英者。挟方术以邀荣。遂程器于储贰。素嫉释种。阴陈琳论谤讪皇宗。罪当誷上。帝勃然下敕沙汰僧尼。”（《续高僧传》）

“近至贞观十三年。有西京西华观道士秦英。会圣观道士韦灵符还俗道士朱灵感。并薄解章醮敕令事东宫。惑乱东宫。结谋大意为事不果。秦英灵符灵感等。并被诛斩。私宅财物及有妇儿。并配入官。”（《法苑珠林》）

“有道士秦英。扇动宫储。以琳著论讪毁祖祢。文帝大怒。”（《大唐内典录》）

众所周知，搞左道这种行为在封建王朝向来是大忌，在唐朝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如唐玄宗时期王皇后因为膝下无子而利用左道求子，事泄后王皇后本人被废为庶人，囚禁在别院里，她的哥哥王守一也因此被赐死。

因此，秦英、韦灵符等人居然胆敢利用这些邪门歪道来教唆李承乾图谋不轨，显然严重挑战了唐太宗的底线，也就无怪乎唐太宗会发那么大的火，一下子就把秦英这些人全斩杀了，甚至还将涉嫌参与左道的称心几个人也一并处死。

不过唐太宗怒归怒，他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毕竟他深知杀了秦英、韦灵符这些罪魁祸首事小，要是李承乾身为皇太子却试图利用左道作乱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事情可就麻烦了。所以唐太宗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帮儿子遮掩大错的方法，那就是找来朝中的治书侍御史韦悰，让他上表弹劾秦英等人。

幸运的是，《全唐文》中收录了《弹奏秦英文》的全篇内容，所以我们今人能够有幸拜读一番：

窃以大道郁兴，冲虚之迹斯阐；元风既播，无为之教实隆。未有身预黄冠，志同凡素者也。道士秦英，颇解医方，薄闲祝禁，亲戚寄命，羸疾投身，奸淫其妻，禽兽不若。情违正教，心类豺狼。逞贪竞之怀，恣邪秽之行。家藏妻子，门有姬童。乘肥衣轻，出入衢路。扬眉奋袂，无惮宪章。健羡未忘，观徼在虑。斯原不殄，至教或亏。请置严科，以惩淫侈。

不知道有没有细心的读者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韦悰这篇上表写得是义正言辞，痛心疾首，然而对于秦英等人是如何唆使皇太子李承乾玩左道的事实真相，却是只字未提，或者说，是只字不敢提。

其实想想也正常，唐太宗对李承乾一向疼爱非常，各种溺爱的举动简直不胜枚举：

比如李承乾随着年岁渐长开始在宫里胡作非为起来，唐太宗也只是让善于劝谏的大臣们尽量引导，自己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儿子说；
比如李承乾为了跟父亲置气，一连几个月称病不上朝，这事要换做别家的太子，早就圆润地滚粗东宫了，可在唐太宗这里，唐太宗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再比如李承乾肆意妄为的举动连朝中大臣们都看不下去了，而唐太宗给出的回应却是直接将魏征任命为太子太师，目的就是在告诫大臣们——承乾就是我属意的太子，就是我认定的储君，你们再有意见都给我憋回去。

甚至就连后来李承乾谋反，铁证如山，唐太宗也依旧不忍心像对齐王李佑那样直接按律赐死，而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保住了李承乾的性命，以至于出现了唐朝史上最荒唐的一幕：同样一桩谋反案，其中的从犯无论什么身份，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从龙功臣，统统都被杀了，唯独身为谋反案主谋的李承乾却大摇大摆活了下来。

因此这一次秦英等人试图怂恿李承乾用左道作乱的事情泄露后，唐太宗舍不得处置自己的心头肉，而是选择将满腔雷霆之怒全部发泄在了秦英、韦灵符这些人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称心，不管他对李承乾搞左道的事情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只要在唐太宗看来他是涉嫌其中的人员之一，那么这种容易走漏口风的下人自然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所以撕开这层风流韵事的伪装，贞观十三年东宫的这场大案中，秦英该死，称心倒霉，李承乾是真幸运。如果不是遇到了唐太宗这个真心疼爱他的父亲，李承乾恐怕都不用等到贞观十七年四月，就已经利索地退出了东宫的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