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琐谈（随笔）

“舞台”琐谈（随笔）

刘光俊

在我们龙城东大门横山桥镇的道教胜地白龙观内，有一丛高达数米、别具韵味的竹子，似乎是该观内的一景，它就植根于该观后院上坡处偏东的那个很小的天井里。那天我参加武进区作协组织的一次采风活动，和其他人一道去那里参观时偶尔发现了它，心里顿生喜欢。竹子本来就是人们喜爱的高雅之物，自古以来曾有多少文人雅士为它歌唱吟诵、泼墨挥毫，竭尽溢美之词，尤其是像苏东坡那样的文坛巨擘，更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当然不入文人雅士者流，更无意与他们比肩，但我对这丛竹子倍感喜欢，是因为它长得高高大大，粗粗壮壮，葱葱茏茏，青青翠翠，给人的感觉分外靓丽和养眼。

那天陪同我们参观的白龙观道长孔新方见我们都对这丛竹子颇为留意，便饶有情趣地告诉我们说，这丛竹子属于慈竹，是他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以前它就生长在他的那个朋友家的一个花盆里；朋友将这丛竹子送给他，是因为它在那花盆里怎么也长不好，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的，都快要死了。怎么也长不好、甚至都快要死了的这丛竹子移栽到这天井里后，竟长得这么茂盛、这么高大、这么精神……孔道长的这番情况介绍令我忽有所悟：地方有多大，生长的空间就有多大；换言之，“舞台”有多大，发展的余地就有多大！

是的，“舞台”有多大，发展的余地就有多大；螺蛳壳里做道场，终究施展不开手脚。这里的“舞台”，当然是指事物存在和发展所必须具备的客观物质条件。就拿这丛慈竹来说吧，它生性高大、顶天柱地、扎根深深、不屑杯土，将它栽种在花盆里，因“舞台”太小，没有生长发育的余地，“手脚”舒展不开，憋憋屈屈的，所以怎么也长不好，甚至频临死亡的境地。而将它移植到这方天井里后，由于“舞台”大了，“手脚”舒展得开了，正常生长所需要的一切物质条件都得到了满足，所以它能够起死回生，重焕生机，并蓬蓬勃勃地长得这么引人注目。如果人们不能及时地给它更换“舞台”，执意把它栽种在花盆里，那么不是花盆被它胀破，就是它被花盆箍死；或者它虽然一时死不了，但也一定永远长不好。

我由此联想开去，因为纵观社会百态，“慈竹现象”比比皆是，在许多方面都存在。

就说那动物中的鸟和鱼吧。俗话说：“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空间大了，鸟才能张得开翅膀，任意地飞翔；水域宽了，鱼才能甩得开尾巴，任意地跳跃。如果把鸟囚在笼子里，把鱼困在水盆里，那么它们的能耐再大也是枉然。在这里，空旷的天空和宽阔的海域对于鸟和鱼来说，就是余地很大的“舞台”。

俗话又说：“虎入平阳遭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因为老虎虽然勇猛无比，有百兽之王的美名，但只有当它身处深山密林的时候，才觉得安得其所，从而才会纵情地扑腾撕咬，尽显其凶猛；传说中的蛟龙虽然本事了得，有在大海里称王称霸的能耐，但只有当它身处大海汪洋的时候，才能恣意地前蹿后缩，尽彰其雄风。在这里，深山、密林和大海、汪洋，对于老虎和蛟龙来说，就是余地很大的“舞台”。只有在这些“舞台”上，它们才能真正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也只有在这些“舞台”上，它们才能真正成其为它们。

动植物是这样，我们人类似乎更是如此。人生在世，总得干点什么，或从政，或经商，或农耕，或蚕桑，或搞科研，或事工匠……但不管干什么，只要人们想把它干好，就离不开一定的客观物质条件，就必须有一个适宜自己干好工作、有所作为，甚至有所发展的工作环境，也即必须有一个留有余地的人生“舞台”。有了这个“舞台”，人生的理想和奋斗的目标才有可能实现；而且“舞台”大一点，实现理想、达到目标的可能性就大一点，“舞台”很小，没有回旋余地，实现理想、达到目标的可能性就很渺茫。所以人们在择业时，往往首先考虑的是：干这一行是否有“出息”，走这一条路是否有“前途”，吃这一碗饭是否有“意思”……这些说辞无一不是关于人生“舞台”的考量。

“舞台”有多大，发展的余地就有多大，这个道理似乎包括细菌等微生物在内的一切生物都“明白”，于是乎一切生物，包括我们人类，都在竭力地争夺“舞台”，并无所不用其极。出现在潮湿墙壁上的点点霉斑，它们会悄没声息、潜移默化地向四周漫延，当人们注意到它们时，它们已经把墙面糟蹋得不成样子了；生长在大树下的小小藤蔓，貌似弱小无助、与世无争，然而“无所用心”的它们却会悄悄地缠绕着树干往上攀爬，当人们发现它们趾高气扬地在树顶上飘摇时，这棵树大概也快要被它缠死了；群居并温顺得可以的食草动物（比如麋鹿）也有极其凶残的一面，当它们想在种群中享有独一无二的统治地位和交配权的时候，往往会用最凌厉的攻势向竞争对手发起最猛烈的进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人类争夺“舞台”的手段和激烈程度，较之于其他物种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尔虞我诈、笑里藏刀、弱肉强食、巧取豪夺、挑拨离间、借刀杀人、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些都是最最常用的手法和最最常见的形式，武装冲突甚至挑起战争也在所不惜和屡见不鲜。我们人类不仅千方百计地为自己争夺“舞台”，还常常不择手段地为子孙后代、亲朋好友、裙带关系争夺“舞台”。一个人是这样，一个民族、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也往往如是。

然而，“舞台”有多大，发展的余地就有多大，这句话也并非绝对地正确。因为即使把文竹栽种在旷野里，它们也永远不可能长得和慈竹一般高大；纵然让山鸡养精蓄锐，它们也永远飞不到雄鹰那么高远；哪怕让老者百般模仿训练，他们也怎么都不可能唱出自然流畅逼真稚嫩的童声……因此“舞台”足够大、有余地，也要看它的占有者是否真的有能力来主宰它；如果它的占有者没有这个能力，那么“舞台”和“余地”再大也于事无补，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强占茅坑不拉屎”式的资源浪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