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二十大专辑；草根正传【8】

庆二十大专辑；原创红色经典长篇小说；    

草根正传【8】

陈平

周格老庄地处淮北平原，到抗战时期，这里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庄里的传统除了耕读持家，就是习武强身，熟练十八般兵器。  庚子年闹义和团时，村里的爷们也参与了进去，队伍有几百号人，后来被李鸿章的淮军收编去了天津卫。外婆关佩真嫁到周格老庄时，周贵池的父亲与周家大爷已回来当了乡坤。知道这位从准西关家嫁来的六爷媳妇，是大清抗英名将关天培的后代，他们对她非常恭敬。

自从知道大爷的独女兆梅参加了红军后，每当国民党派人来庄上搜查，外婆就将年迈的大爷从后门接过来藏在柴房下面的地窖里，外面就让六爷去应付，不就想掳点袁大头嘛，这帮祸坏百姓的鹅时子，对此六爷毫不吝惜，大爷感激流涕。这里离县城只有十五里路。1940年春，日本鬼子又搞清乡，到处疯狂烧杀抢掠。我们所在新四军部队被迫从大别山分散撤退。四姐回忆说；到了安徽庐江县境内，距离罗家铺八里路地方，我和另一位女同志一起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因为年轻没经验，随身带了的几本进步书籍，被伪乡政府的人员发现，我们就被扣下由伪乡长亲自盘问。但我们很机智地回答，我们是黄麓师范学生，现在逃于鬼子清乡。伪乡长要我们出示身份证明，我俩说在慌忙中丢失了。此时伪乡长的一位当小学校长亲戚刚好进来，一问，他也是黄麓师范的校友，就与我们说一起黄麓师范往事，情况才有点缓和。这位校友见我俩处境危险，便有心帮助，他马上开了张我们是小学教师的证明，乡长才把我俩放走。但故事并未就此结束，那天她俩离开此地刚到另个乡的境内，就被县政府扣住，立刻关进大牢进行刑讯逼供。

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召开五届五中全会，中心议题是抗战和反共。她俩被捕的消息，被堂哥兆珠知道了，他立即不顾安危赶到县政府，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她俩保了出来。此时日本鬼子在县城里户口査得很凶，见状，堂哥又冒险设法把她们藏匿起来。堂姐兆玫在外四处打听，总算了解到在石涧铺有新四军的队伍出没，便告知她俩连夜赶去。可到了石涧铺，见街上没几个人，只是发现两位样子看上去不象当地老乡，也没新四军臂章的年轻人，于是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追随。那两人见甩不掉我俩，就在无人处厉声盘问，你们想干什么？四姐对他们说，我俩是新四军，现在失散了，想找部队，他们一听就说，那就跟我们走吧。到乡下见到司令部政治部主任何为，方知终于回到自己部队。回来第二天，便打响了排楼战斗，为此牺牲了一位参谋长。解放初，那个伪乡长就被群众检举，说他陷害过两位新四军女干部，地方政府立刻派人找到四姐核实此事。她如实证明，当时是他放了我们，从而让他得到解脱。

在抗战最艰难的岁月，四姐任区委书记，由她领导的那支地方游击队，居然把鬼子汉奸打的晕头转向，以至盘锯县城内的日本鬼子悬赏数千大洋取她的脑袋，说起打游击的情况，四姐说，当时敌我顽斗争极其尖锐危险，生活非常艰难因苦。有一天，我与另一位同志带着枪去来安县囤昌开会，会后乘夜色往回赶，许多同志对我们说，途中有很长一段是山路，平常根本无人出没，环境非常不安全，今晚你们先住下，待明早再走吧，但我决定还是要走。

回到驻地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赶上古城的国民党顽固派武装搞针对新四军的暴动，我二话未说，立刻拿起武器，带领同志们参加了战斗。那年月，类似这样的事情，那真是层出不穷。

父亲点了点头说，四姐啊，你们与敌人面对面搞武装斗争，那更是不容易，你死我活毫无周旋余地，四姐叹口气说，是的，对敌斗争的确很残酷，那时我们既要面对凶恶日本鬼子、汉奸武装，还要提防国民党顽固派的武装破坏，幸亏广大老百姓支持我们，为了革命事业，我们必须坚持下去，这不……听三姐说，你们在国统区的斗争更危险，那里国民党反动派的势力大，能够坚持下来更难，你们是……四姐问父亲。

父亲笑了笑说，是的啊，随时有被捕杀头的危险，四姐啊，我们可是手无寸铁，毫无对抗能力，整天要面对凶恶国民党军宪特，要不是对党的无限忠诚，常人根本无法适应那种恶劣的政治环境。四姐点点头说，一旦信仰确定，生死也就置之度外，我们就是这样坚持下来了。父亲两目炯炯说，是的，有时即使与党组织暂时脱离联系，我们也坚持下来了。四姐听了就问父亲；三哥，我在黄麓师范时，只知道你以前当过小学校长，后来怎么……父亲一听，就对她说，我的父亲就是个种菜的佃农，为让我去学个生意，小时候家里让我读了二年私塾。民国兴洋学时，采石小学鲁庭奎校长为了报我祖母家的恩，这些老一辈的事情，我也搞不清，反正他收我读了三年洋学，使我成为采石小学第一届六个毕业生之一，我除了算术最坏，其他学得都很好。

民国后，科举虽然早就废除了，但在农村“读书做官”的意识根深蒂固，人们心目中洋学堂的毕业生就是“秀才”，而“秀才”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深受这种意识熏陶我毕业后，明知家庭经济环境不能使我升学，而我挣扎想去考晓庄师范，不肯去学生意，为此还哭了一场，鲁庭奎联系在采石小学教过我的老师马侣贤，马侣贤答应介绍我进晓庄师范半工半读，1930年春我去了南京。不料到南京却碰上晓庄被国民党当局查封。等待中，晓庄的教师张家樾先生手把手地用生活教育的“教学做合一”启蒙了他。后来马侣贤先生把他和另外一个少年张世德带到中华门外的蚕桑实验场，让稍大一点的张世德考研究生，我考练习生，结果张世德被录用了而我落了空，就只好跟了张家樾先生回采石去了。

生活教育是上个世纪“教育救国”思潮下的乡村教育运动中，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杜威博士的学生陶行知先生，从中国是农业社会的现实实际出发，创造出来的一种教育理论：“社会就是学校，生活就是教育”，“在做中学，在教中学，教学做合一”。因为切合实际，很受欢迎。以后为解决乡村教育需要大批教师的现实。陶行知先生又创造了师父传徒弟的“艺友”制。张家樾先生将生活教育带到采石小学后，采石小学也要搞“艺友”制了，因为我去晓庄“进修”过，采石小学就叫他做张先生的“艺友”，1930年下半年我就做了陶行知学术的试验品，做着艺友（助教），‘在做中学’，‘在做中教’。陶行知办晓庄师范，以一百万个乡村小学改造一百万个农村的口号和思想，这个精神感召了我。我也想做这个思想中的小罗丝钉，我的改良主义教育思想由此萌了芽，开始潜伏在我的思想中”。后来采石小学为响应陶行知先生的号召，决定在离采石镇十几里的陶庄建立一个分校，因为我是他公认的“干才”，所以就叫我去办。

我学了晓庄的办法。与农民做朋友宣传读书的好处，开始动员了几个孩子来上学，学校就算办起来了，那时十六岁。渐渐学生多了我就带了一个“艺友”办起了复式班，县里督学来看了后认为这个学办的还不错，但这是小学生教小学生，而小学生是不具备教师资格的，这样一说我就不能不去弄个教师资格了。听说马侣贤先生在巢县洪家疃张治中办的黄麓乡村师范附小当小学校长，我跑到巢县洪家疃找马先生，希望进黄麓读书好取得一个教师的资格。马先生认为我有前途，但不赞成他为了资格去读书。马先生说“要靠做中学，不要靠资格”，就把我留在附小当了二年级级主任。我认认真真地啃着马先生的“晓庄丛书”，老老实实的在做中学，因为“业绩”出色，学期终了，黄麓师范校长杨效春（浙江义乌人）也请了我到家中吃饭，杨校长说这是“尊师”，这是我没想到的，因为我当时还不具备教师资格的。后来马先生因有红色之嫌被撤了校长的职，我则回了采石老家。张治中的女儿张素当了附小校长，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一位党员。   

1936年，马先生介绍我到涟水陈家港淮北盐场第二盐务小学当教导主任，那是生活教育社应盐场之邀，在盐场办的学校。在那里我们一班青年，办民众夜校，访问“灶户”（盐民），向上海新少年杂志报道盐民的贫困生活，虽然环境很差生话艰苦，但是精神上却十分愉快。四姐听了很惊讶地说，哎呀，三姐夫，原来你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啊，不容易，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