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栋先生之事: 他留下两件宝
郑国栋先生去世之后,在郑鄤研究方面留下了两件宝。一件传家,他的居住在上海的孙子收藏着;另一件流落他乡,被拍卖到了山东潍坊一位收藏家的手里。
2014年赐逸堂郑氏倡议续修家谱,当时宗亲会的秘书长郑礼方到上海找到了国栋先生的孙子郑老师。郑老师热情地接待了礼方兄弟,一番交流以后,拿出郑鄤墨迹的扇面供观赏。
礼方回常以后,把他所拍的电子照片发给了我。看到这些照片,真的好激动。我第一次看到郑鄤的墨迹,是在徐霞客故居晴山堂墙上的石刻,那时我脱口而出,连声说:“找到了,找到了!”因为是第一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那不是真迹,只是石刻!这一次的激动程度,起码是上次的十倍。虽然也不是直面真迹,但它起码是真迹的电子照片。
郑鄤的墨迹是一个扇面,书写他自己的诗作《月下泛江》,纸质已经发黄,这是岁月流逝的必然结果。然而时间越久,其价值越高!
我认为郑鄤的这个墨迹具有双重的意义。从书法角度看,郑鄤虽然不能和同时代的黄道周、倪元璐、王铎等人相提并论,但他的书法在当时也具有相当的知名度,更何况他的书法作品留存又是如此之少!从史学角度看,这个扇面把他和明末另一个历史人物蒋德璟联系起来了。蒋德璟是福建晋江人,是郑鄤的同年进士,他曾经两次来毗陵访问郑鄤,两人之间有诗歌唱和。后来蒋德璟是崇祯五十相之一。但是因为正直敢言,崇祯帝狭隘的朝廷不能容忍他,他被迫主动请辞。我在拙作《郑鄤研究》中,根据史料推测,认为蒋德璟是鼓励郑鄤出山进京补官的友人之一。所以我透过这个扇面,看到了明末的时代风云,所以觉得它意义非凡,并非一般书法作品可比……
国栋先生这个扇面,是他的学生黄洁民、谢友庵“斥多金”购买送给他,融入了浓浓的师生情。更有意义的是钱名山先生为了《记》,时间是在“辛未六月”。查民国期间的辛未,该是1931年。钱先生另外写了【峚阳先生墨迹】六个大字。礼方秘书长拍摄的电子照片,是上述三件:扇面、《记》、【峚阳先生墨迹】,三者裱装在一起的。合三为一,融合成完整的一体,并把钱名山、郑鄤这两个不同朝代的历史人物联系在一起。
既然这个扇面如此珍贵,同为郑鄤后裔,我坚信上海的郑老师会把这个扇面妥然保存,一代一代传下去。
明 郑鄤书扇面诗《月下泛江》
自从读了《峚阳全集·跋》以后,我就一直想着一个问题。既然《全集》是国栋先生亲手重刻,那他必定自己留有一本自用。再继续想下去,既然他亲历其事,必然会在自用的《峚阳全集》上,写下一点内容。或辨别字句的误正,或抒发自己的情感,或寄托某种希望。但是他的自用本现在到了哪儿呢?我是不是有缘分能够见到这个本子呢?
机会突然从天而降了,或者说缘分由孔网而来了。
2020年11月的一个夜晚,我在孔网和刘先生——购买《郑鄤传》的买家进行了交流。他告诉我,他在孔网拍得一套《峚阳全集》,虽然价格不菲,但他认为物有所值。他的理由是,那是刻印者郑国栋的藏本,上面有郑国栋的墨迹多处。他购买《郑鄤传》的目的是想了解郑鄤的生平,以便更能认清这套书的价值。
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不仅是《郑鄤传》的卖家,而且是作者,所以我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是否可以给我发几张有墨迹的书影,让我见识一下?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我不敢肯定他是否会同意,但是我无论如何必须说出来,不能让眼前的机会失之交臂。他迅即慷慨地答应了,但说他今天在外地,明天到家后即发书影给我。
第二天晚上,我的手机显示孔网有信息,我确定刘先生发书影过来了。于是打开电脑,把书影全部下载,共18张。除了八本摆在一起拍的一张和正误表拍的一张,其他16张都有国栋先生的毛笔字。有的页上短短几行,有的几乎整页写满文字。获得了这些书影,晚上就很难有睡意了,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并做一点札记。这个夜晚,我穿越到并不很远的几十年前,和国栋先生相对而谈,聆听他的教诲。内心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很晚才进入甜甜的梦乡。
次日我写了一首五言绝句,几经修改,再到“诗词吾爱网”上检测是否合韵。直至比较满意了,就做成诗笺,把它发到“知乎”网的圈子。这首诗是这样的:
潍坊常州缘
惊喜鸿荃墨,鸢都昨夜来。
毗陵千里隔,孔网把缘开。
笔者诗作:《潍坊常州缘》
当然,我这首诗既是对这个事件的记录,也是对潍坊刘先生的感谢。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国栋先生使用过的八本《峚阳全集》,到了收藏家刘先生手里,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后来我围绕国栋先生在书页上所写的内容做了两件事。
他在一页写道:“林之奇之陷欧阳修,温体仁之杀郑鄤,为酷吏奸臣之罗织经而有馀矣。”“右见王船山《尚书引义》,上下文记忆不清。儿曹他日当详查登载。国栋。”
遵照这个教诲,我找到了王夫之的《尚书引义》,找到这段话,屏打成书影。我想这是帮助国栋先生了却一个心愿,我的心理也因此受到安慰。
另有一页,国栋先生抄录了汪兆镛先生的诗作《读郑庶常集》,他说这诗是从钱名山先生处转抄得来。于是我按图索骥,在网上找到《汪兆镛诗词集》买来查找。找到这首诗,诗的全名为《读郑峚阳庶常鄤遗集》。另外还有汪先生题黄道周录郑鄤诗卷的二绝句,还有汪兆镛先生与钱名山先生唱和的几首诗。所得真是超出意料!读书学习发现之乐都在其中了!
做过这两件事,那时曾想,国栋先生和先祖峚阳之间的故事已经够多的了,不大可能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然后事情往往出乎所料。时隔一年,北师大的博士后谭老师帮我校阅一卷郑鄤的文章时,给我提供了一个看似并不重要的信息。可是我不肯罢休,顺着这个线索与国家图书馆古籍部反复咨询联系,终于得到了与国栋先生有关的更重要的资料,从中获知更重大的信息。时间涵盖了清光绪到民国二十年,国栋先生的年龄跨度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忘初心,矢志不渝,国栋先生用毕生之力,方能机缘巧合,实现《峚阳全集》的翻刻。当然,这些内容只能放到下一篇叙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