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安居】《回眸筒子楼》

回眸筒子楼

待拆的筒子楼

听闻客车厂片区宿舍要拆，我与敏叨念了很多回的旧居之旅火速提上了日程。时隔二十多年，我们又一次回到了这座筒子楼。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过道漆黑一片。好在前面的人还留下一盏感应灯，它被我们的脚步声唤醒。灯光一亮，斑驳的墙体、一个接一个的自制灶台、遗弃的水桶、陈旧的奶箱，连同那狭窄幽长的走道赫然呈现。与灯光一同苏醒的，还有那些比斑点还要多的记忆。时光倒流，往事缤纷，当年那些相熟的左邻右舍似乎瞬间又都回到这里，她们侧着身子走路，隔着老远打招呼；孩子们在拥挤的过道里追逐打闹，主妇们将烟火燃起，在各种菜香和煤球味里，在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中，几十户人家就那样在岁月深处热热闹闹地将彼此的人生交错在一起。

这是独属七零后的居住记忆， 很佩服“筒子楼”的设计者，一条深深的过道穿梭过房子的正中间，如干净利落地切下长方型蛋糕的纵向第一刀，这关键的一刀下去，南北各半，房子的大框架初成。再于横向均匀切下，便诞生了若干个平均十五平米左右的格子式房间，每个房间都配上一个朝外的窗户和一扇朝过道的门。这种独具特色的建筑是时代的产物，它最大的好处是以最少的建筑面积解决最多户家庭的居住问题。

在当时的国企，要领了结婚证才能排队等这样的房子，遇上运气好的，分到朝南的一间，那份欢喜心丝毫不亚于住进一幢别墅。一间一户，十几平米的房子，一张双人床，一个大衣柜就占了大部分面积，所以折叠桌、折叠椅便成了生活必备。每层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和一个公用水房，水房供大家洗衣洗菜，单位另设公共澡堂解决洗澡问题。房间内实在设置不了厨房，于是中间的过道，自制的土灶台成了独一无二的风景，一户一个，居家必备。有烧煤球的在边上再放一个煤炉，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多用上了罐装煤气。当初居住的一群，在这样的格子间里体会到了最为浓郁的人间况味。

敏是最深刻的一个。她曾居住在二楼的第八个房间，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当年装在过道上的一两支路灯实在昏暗，她高度近视，进了楼洞找家门基本靠数门框。数着数着就有了根深蒂固的记忆。她在这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做了娇羞的新娘，很快又手忙脚乱地迎接了儿子的诞生。后因儿子需要人照顾，接来了婆婆，房间用衣柜一隔成二，这方供以栖息的立足地，挤进了一家三代。就这样柴米油盐、磕磕碰碰地经营起了生活。

她本是个浑身艺术气质的文青，喜欢读哲学，心理学以及文学，跟她一起住大学生集体宿舍时，她单人床的床头和靠墙一面，全堆满了书。经常找她借书，一起读书，也一起谈天花乱坠的梦想。我问她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伸着一根手指头慢慢摸搓着那些藏书，厚厚的镜片下一双大眼睛写满陶醉：“我以后，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那一天，我们一起兴高采烈地凭空设计出了好几款书房模样。

在筒子楼里，我们相隔了三扇门，过的日子几乎是复制粘贴。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大家都是一样的境况，只是在筒子楼浩大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中，她的藏书和我的一大摞日记都堆进了各自的床底。

我们在即将拆除的筒子楼里久久滞留，不舍离去，那里写满我们的青春片断，有着数不尽的艰辛，也有道不完的邻里温情，条件虽差，日子拥挤，仍是怀念和感激。

筒子楼在当时不叫“筒子楼”，它还有一个别名，叫“过渡房”。顾名思议，只是用来过渡一下的，我们更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此名本身就蕴含希望。

希望很快变成了现实，七零后的一代，经历过从筒子楼到集资房，再到商品房的过程。我们是最早享受到公积金福利的一代。自己的积蓄，家人凑一点，再加上公积金住房贷款，房子越换越大，心也越住越宽，如今的住房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书房

敏去年第三次换房，这次她拥有了一套四室两厅的精装修房子。更值得一提的事，我们都拥了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当年构思的书房模样，如今坐着就如同坐进了梦想。她心爱的藏书再不蒙尘，全迁居进漂亮的红木书柜；而我，也在简单的书桌前重拾笔墨，满怀感恩和幸福，默默书写对山河岁月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