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了一天的雨,这两天天未放晴,露台却已经收干了。此刻,独坐露台,满园的花色仿佛只为我停留,百合花扑簌簌地抖落花粉,粉嫩的花瓣上便洇了一层金黄。
想为常州网15周年写点什么,可对着屏幕的时候,发现我竟如此强烈地想记录一个人,一个在学校耕耘了半世,在常州网聊了十多年的网友——徐徐。
认识徐徐,是在2005年。28岁的好友遭遇婚姻中的背叛,一腔愤懑之下,她用刀片割了腕,我骂她傻,婚姻不谐,走出来就是,待她告别婚姻,心情平复后,我在龙城论坛里给她发了个征婚帖。应征人很快就来了,是徐徐。他想了解女孩的详细情况,而我,以女孩好友的姿态审慎地为她把着关。还没聊上几句,我问他年龄,他说自己六十多了,我不禁嗤之以鼻,手下爽快地回复:“哟,您这年龄,这是老牛想吃嫩草呐?”他忙乱地解释:“不不不,丫头你误会了,我不是给自己找,不是给自己找,我是给我儿子……”隔着屏幕,我仿佛能看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脸上泛起的潮红。
一场小小的误会之后,徐徐的儿子和我的好友终未被月老牵上那根线,但我却由此和徐徐熟悉了起来。
和龙城论坛网友们的第一次聚会,仿佛是在2007年的春天,女儿出生三个月不到,中国常州网成立了。不知是因为谁的提议,常州网的“元老”们在罗记药膳堂热热闹闹地聚会了一次。点几个人名,也许很多网友会记得他们:E路有你、江南倦客、罗记药膳堂、绿野……那次聚会,徐徐也去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不算挺拔的身材,头发几已花白,他坐在圆桌一隅,不怎么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们笑。他的眉毛很长,笑的时候眉眼略略耷拉下来,像小区里谁家慈祥的长者,看着一群小辈玩得开怀。实在想说话了,他用一只手掩住口,很用力地说,他的声音有些含混,是一场咽喉病带来的后遗症。他说,他是勤业小学的退休体育老师,年轻的时候他喊口令的声音可清脆啦,哪个孩子都得听他的。他说,年纪大了,可能老天觉得他号令发多了,要他吃点亏,就让他生了这毛病。他叫我“雨丫头”,他说是常州网的网友对他太好,让他年近古稀,还可以像小孩一样跟年轻人一起撒着欢儿,他说,他知足了。
再聚会时,他有时会带上徐师母,徐徐玩笑地说,不带上他家的“母老虎”,回家会受教育的。徐师母呢?私下里也对我说:“我家这老头子啊,我不放心他……”于是,常州网里常能看到他们相濡以沫的身影,那些逗笑的、佯嗔的、责备的图画,是神仙眷侣该有的样子吧。
徐徐是个爱劳动的好青年(不能说他老了,尽管他常常打趣自己老了,但别人说他老,他心里会不快活的),儿子结婚,他乐得屁颠屁颠到处张罗着办婚礼;有了孙女,他天天盘算着弄些什么好吃的让孙女开心。草长莺飞的时节里,他取各色蔬菜榨成汁,和上面粉,做成五色团子给家人们吃,顺便的,也会专程给我带上一些。从勤业到化龙巷,开车也许只要十几分钟,但对徐徐,却并不轻松,他得拎着大包的馒头团子,去车站搭公交车,在挤挤挨挨中来到我的单位,再由前台带着,走进我的办公室。他送馒头团子的时候,总是微笑着,不怎么说话,要说话的时候,就用一只手去掩住口,费劲地告诉我:“雨丫头,那红色的是苋菜汁,绿色的是菠菜汁,放心,全天然,无添加的。”说着,他就嘿嘿地笑,像一个等待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徐徐为小舅子亲手做的寿糕
2018年端午时节,徐徐亲手包了好多粽子
那握着手机的手,那充满爱心的早餐,却给徐师母嫌弃了,因为徐徐做早点的时候,两种口味用了同一把勺子,串味了
孙女渐渐长大,徐徐的身体却日益垮下来,在家的时候,他如常琢磨着孙女的饮食,身体略好些,还会牵着孙女去公园玩耍;去住院了,这头“老牛”也不忘给自己的老伴耍把浪漫——2018年情人节,他悄悄地买了枝玫瑰花,在病床前单膝脆地,真挚地望向徐师母:“情人节快乐。”出了医院,徐徐开始在常州各大公园拍照——红梅、紫荆、个园、近园……朋友圈里满是他拍摄的常州美景。
徐徐拍摄的公园美景
后来,听说他又住院了,发消息给他,未见回复,想着等一两个月,抽时间再跟他聊聊天。可是,等,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2018年11月7日晚9时,徐徐永远地离开了他最爱的人世间。翻开徐徐的朋友圈,他和徐师母做的发糕、馒头、果汁、蛋糕……仿佛还飘着香味;他献宝似捧出的一枝玫瑰,仿佛还在向徐师母倾吐着爱的真言;他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给自己找,不是给自己找”的尴尬仿佛就在眼前……然而,他已经不在了。“我感谢常州网,我也感谢自己认识了你们,你们让我感到了开心,我活着的一天,都是常州网给我赚来的……”
(写这篇文章前,只是想记录徐老师的一些生活片断,但字越堆积,泪越婆娑。徐徐常说,是常州网的热度温暖了他的生活,但他哪里知道,那热度,是他及和他一样对生活充满滚烫热情的网友们一起凝聚而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