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我家与常州篦箕结下的不解之缘 何双勤 2022.4.8

【人世间】我家与常州篦箕结下的不解之缘

      2022.4.8 何双勤

我们常州有三大地方名特产，即梳篦、大麻糕、萝卜干。这是咱家乡值得骄傲的物品。我们每家每户家庭梳妆台上用来梳头的梳子、篦箕，餐桌上的大麻糕，萝卜干，是我们老一辈和我们这些老大不小的中老年们再熟悉不过的日常用品和食用品。伴随着我们人生路上的蹉跎岁月，成了留在脑海中的永远也抹不去的难以忘怀的记忆。

尤其是篦箕，这用来篦头发的篦箕，一件看似很平常的生活用品，今天联系常州网“我家的‘人世间’故事”的征文主题，引来了我许许多多忙中有乐、苦中有甜的往事片段。

我家坐落在靠近常州梳篦博物馆西侧不到一个公交站点的小小自然村里，距离生产梳篦的工厂厂址相隔不远，自然就和梳篦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必然联系。

从梳篦生产的形成、发展阶段开始，我们附近农庄的村民、包括城镇居民很大一部分就从事着家庭梳篦手工发外加工业务。

现在就来说一下我母亲、三哥、自己双胞胎兄弟俩与梳篦的故事吧。

我母亲加工的篦箕工序是“打磨”，这是梳篦厂发外加工用来记录收、发数量记录的个人登记手册上标准的名称。梳篦经毛竹细长条初级加工成型后，未经精加工的产品毛坯状态，经过打磨这一项工序后，就基本定型可使用了。

“打磨”按加工工序顺序来说如以下所叙-----：“拉圆条”--将连接竹齿的细竹丝用钳子拉出来；“抽线”--将连接竹齿的棉线捏着线头拉出来；“剔漆”--把残留在将整张竹齿与档子用干胶粘接起来的多余的漆渣用刀铲掉；这三道工序我们小孩会干的。“锯梁子头”--将长出于篦箕顶端的多余部分的梁子用锯子锯掉；“剪档子并在长形锉刀上打磨光滑”--把连接在篦箕顶段的长方形骨档用剪子剪成成椭圆形，然后在长挫刀上磨成光滑的形状；“扦口”—用斜口状刀口的刀子将每一根竹齿接触头发的那一面扦成斜面形；“刮齿”把篦箕用水泡到适当软度，用平刀口把斜面状齿尖刮成圆形状态，以利篦头发时不伤着且与头皮有舒服感；这锯、剪、扦、刮四道关键工序最难、最脏、技术含量最高，只能由母亲来完成。—“上蜡”待干后用毛刷沾着蜡，轻刷竹齿的每一面，这我们小孩也能干。经过以上大约8道工序后，就可按10张1层码起来成100张一捆，用较为结实的稻草成十字形捆扎起来，这样“打磨”工序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可以送至梳篦厂验收、交货、登记到册，以便结算，领取加工费了。我妈为了节省去排队收发等待的时间，不误上工前点名的时机，常常让我背上3到4百张，共4捆篦箕用正方形的包袱包好到梳篦厂交货，顺便带回下次要加工的毛坯。四捆很重的，我只能一小捆一小捆的提到柜台上去等待验货、收发。

经过加工后的废料，除了要上交一点必须交上去的棉线以外，剩余的就是我们缴获的不用归公的战利品了，棉线每一百张梳篦两面各一根，就有200根，我妈就让我们一根一根的连起来打成那种扣节，铙成团团，我妹妹何文宪结的线头比我俩快多啦，（她做篦箕也比我们男孩细致耐心），然后就可四五根搅合起来成毛线状，給我们用竹针织成线裤，那时，哪里买的起那种细软的五颜六色的的全羊毛绒线啊。还有就是让有老式布机的人家加工成布料，自己回来染色，做成衣服，这种粗布衣服表面留着接头的线头不光滑、很粗糙，我就穿过几件这样的粗布衣服。那些锯下的梁子头、扦口、刀刮下来的竹碎片聚集起来，冬天做取暖脚炉的燃料，可比稻草火力强且持久呢。

我妈从年轻时时直到年老干不动活为止，跟篦箕“打磨”这脏累加工活计打了一辈子交道，直到七八十岁时才改做较为轻松的“平刮”工序，我小弟何小楠还没结婚时就一直帮娘干这活并负责收发。这是我们近郊农户除了在庄稼地里干农活挣工分以外，很重要的一项家庭副业项目，是补贴家用的很重要的一笔经济收入。母亲每逢冬季用冷水泡着篦箕用刀刮齿时，双手侵泡后裂开了道道伤口，用橡皮胶包裹着手指坚持着没日没夜的劳作，母亲从不叫苦，为的是多干活，多挣钱，期盼着全家老小过上好日子。

这是我母亲加工篦箕“打磨”工序状况。我三哥何文玉呢，从事的是“胶工”工序的制作。那就是将“楂子”，即竹篾条用面线和细篾丝连接起来后后的软坯子，把“梁子”这长方形的竹条用固体胶粘合在这坯子上。这道工序不能在家庭中加工，因为制作粘胶很复杂，且待晾干需要占用很多面积，通常是在小作坊里集体操作的，我三哥起初在村子里两三家联合起来的作坊里做的，后来合并到以乡一级的综合性成品工场里做这道工序。我记的工厂地址在马公桥西侧的唐家村，如今花园新村商场那一带，因为三哥回家吃饭路途较远，妈常让我送饭到他那儿，我从家里走出去，要经过朱家村、小茅山村、银祥桥好几个村子呢，夏天，我光着脚板走在那一条条石块上，烫脚了，就轮换着在边上的泥土草上走一阵。

我和我双胞胎兄弟何双建也与篦箕有过交集。篦箕厂边上有一所加工篦箕档子、骨梁的小工场，场名叫“骨档社”，主要是将收集来的没去掉皮毛及残留的肉屑的牛的骨头集中泡在几个大水泥池子里，泡掉毛和残肉屑，也为了将骨头变软些，便于加工成篦箕上的骨档、梁子、镶嵌在篦箕顶端的小骨片。那些翻倒、运转池子里骨头等脏活，通常只能给距离最近的我们生产队来干，其它队想干还轮不到他们呢，这是生产队的集体副业。那种臭味、脏活，我兄弟俩从没叫苦叫累。

篦箕的全程加工工序，我也概略知道的，那就是，楂只---胶工---镶头--打磨---描花---钹齿---平刮。还有西仓桥下大仓弄那边很多人家加工篦箕上竹质的“梁子”配件，一到晴天很多家庭门口都铺满了一大摊子这种配件，那种生漆的味道，老远都能闻到。

除了加工篦箕，还有附近的几家工厂我们也承揽了很多零星杂活，赚取劳务费，作为我们生产队的副业收入。如“常州瓷厂”，生产那种白色陶瓷的，俗名叫“插飞丝”，就是那种装上保险丝的电器件“熔断器”，这种陶瓷原料，是那种白色的粉状，经工厂的搅拌、成型后放到窑里去高温火烧成白色硬质的成品熔断器外型，再装配上铜质的接插件。这种原料从产地通过货船在运河河道上运到厂门口的码头上，估计一条船货舱里要装好几十吨，从船上卸这种一包一包大麻袋的原料，一般由甲等男劳动力和乙等男劳力来进行卸货，有时也得让妇女们同样能挣点这工分。两人用竹扛子架在肩上把大麻袋从船舱里抬出来，小心翼翼的走过摇摇晃晃的跳板上到岸边，再放到板车上运至工厂仓库里。还有附近的“常州航运公司”也有这种装装卸卸、搬搬运运的活，也让我们来干。

靠近梳篦厂、钢锉厂西边有一家“常州乳品厂”那里养了很多奶牛出售牛奶。我们大人小孩都会去割青草到这儿来卖给厂里，换点零钱用用。我记的我们要翻过西仓桥到内燃机厂、芦墅桥那边的专门种菜的田埂上去割青草，割满两大竹筐后挑着重担回到牛奶厂要好多路呢，草有些干了，还到厂门口河边上泼上些水，以增加重量，那时候小小年纪，也不知哪来的那股子劲头和力气。

那一年我们还接上了一茬“常州染纱厂”的临时工杂活。这染纱厂在市里青果巷的最东端，我在那干了大半年的临时工，其工作任务是将浆洗、甩干后的棉纱从漂洗车间用小板车运到染色车间。我上的是中班，晚上下班后快深夜了，经过西赢里、怀德桥、南运桥、西仓桥下大仓弄直达靠近村口大路旁的一块坟地时，心里总是有点胆怯的，听见老人们说老是看见什么鬼火啥的，不免加快脚步。后来那块坟地在1971年前后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将旱地、小山坡地改造成水稻田时，平掉坟头、挖掘棺材、将尸骨深埋，如果是无主坟的话，将棺材木料当场分解开，当作生产队的集体财物。我们生产队开社员大会坐的长櫈子、翻建仓库用来做屋梁、门窗的木料，就是用棺材木头，当地农民称为“解放木头”来制作的。这块坟地位置大概在原常州油厂的边上，现今也成了普运桥边六车道级宽阔的大马路了，“五星智造园”则在该油厂的隔壁，是利用常州合成纤维厂的旧厂房开发成的综合型的现代创业园区。如今行走在这沿街边的“五星智造园”的马路边，谁还能记起40多年前这块土地上的地形地貌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凭借着临近城市最近的地理条件下城脚边的近郊农户，由于有着加工篦箕以及承揽了附近工厂的零星基建土方、搬运、泥瓦匠等副业的独特条件，工分值和收入比那些地理位置偏僻的农户高了好多。1966年9月我考进常州市二中后，初冬时节就停课了，我就回到了郊区老家务农了，从跟着老太们的丙等劳力6分工的7折工分干起，然后慢慢进入乙等妇女劳力的8分工，再跨入男劳力的9分工，直到1972年冬季当兵去，还没挣上全额的10分工。白天我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庄稼地里干着锄地、除草、栽秧、在稻田里赤着脚耥稻、拔草、施肥等农活，收工后回家帮衬着母亲做篦箕。

一晃几十年过去啦。每当我在勤业桥下经过那昔日的梳篦厂如今的“梳篦博物馆”，我的目光总要在那里停留许久，是啊，触景生情，人之常情。几十年前我的家庭成员与故乡有名的地方特产之一的篦箕结下的不解之缘，随着岁月的流逝、时代的变迁、慢慢淡化了，今天，常州网“我家的‘人世间’故事”征文主题，让我的思绪又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随着键盘上弹跳出来的字里行间，点点滴滴都是我昔日生活的真实写照。

   ----为常州网“我家的‘人世间’故事”征文/3.15--6月底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