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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知青之七,生活点滴

合一和平 最后编辑于 2022-03-10 12: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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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知青生活点滴

对于我们这些不足20 岁的知青来说,插队到农村去后有许多关口要去突破,第一关就是如何面对饥饿。

(一)饥饿与偷嘴

刚下乡时,我妈妈和姐姐来看我,给我50块钱、50斤粮票,我没有拿,因为我想,既然下乡接受劳动锻炼,就得接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练。

生活其实很简单,衣服有得穿就行,破了补一补还能继续穿,那时谁也不会笑话谁的穿着。1968年我大哥曾经强行把父亲的一件呢料中山装穿走,后来还给了父亲。现在父亲把这件旧衣服送给我,我觉得非常好,这在知情中是比较高级的服装了,厚实挡风,穿着很有气派,表袋里还可以插钢笔,方便我随时做记录。

8块钱的生活费,我们几乎都是用在伙食上买饭菜票了,钱可以省着花,菜可以少吃些,但我们毕竟不是读书的学生,而是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农民,32斤粮票实在是不够的,总感觉刚吃过饭,肚子又饿了。怎么办呢?有些知青从家里带来煤油炉和挂面,饿了就自己煮些面条加餐;有些知青开始每周回趟家,带些硬菜过来,每天补充一点;有些知青干脆收工后回家,在家里吃顿饱饭,早上再来“上班”;也有些女知青,把节约下来的粮票送给相好的男知青;也曾经发生过个别男知青从食堂买饭菜的小窗口钻进去偷饭吃的事情;更多的知青悄悄地偷田里的菜,回来在宿舍里煮着吃。

我住的宿舍安排住四个人,但经常只有我和朱耀兴是天天住在那里的。一天朱耀兴从外面抱回来一棵大白菜,加点盐用水一煮,我俩吃得热呼呼的,肚子撑大了许多。我开玩笑的问他:哪里偷的?他回答我:隔壁队里的。很多知青都不偷自己队里的菜,而是稍微跑远一点,去“拿”其他生产队的。

夏天的中午,我也曾经和其他知青一起偷邻队的水菜瓜,结果有个农民走过来,我们慌忙跳进河里,用大腿夹住偷到的瓜,高举两手,向农民表示我们是在游泳的,没有偷瓜。

那年只有我们知青生产队种了20多亩西瓜,其他生产队没种,也许是因为怕被偷。西瓜成熟期我们每晚派两名男知情轮流看瓜,结果还是每晚都有西瓜减少。让我愤怒的是,路边试验田里我们留种的一个墨绿色“解放”大西瓜居然也被某个知青偷吃了,那个瓜地里我还特意插了一块小木牌,标明是留种的瓜。大家心里有数,能猜到是谁干的,但没有去追究,因为看瓜的知青轮流吃西瓜早已是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因为我们实在太饿、西瓜也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二)挑粪与偷粪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对于我们菜农来说,除了换茬时在地里施些基肥外,平时要经常施追肥。那时追肥很少用化肥,主要使用的是人粪肥。当时常州市城区内所有公共厕所的粪水都是按计划分配到郊区各个生产队的,我们知青队分配到的是约3公里处毛纺厂外面的公共厕所。那时居民家里连自来水都没有,更没有卫生间,都是用马桶接纳粪便,然后倒入就近的公共厕所的。

我们知青初期是担着粪桶到那里去挑粪的,在途径东大街(现名叫延陵东路)时,知青们往往一字队形斜横在马路中间,3路公交车被堵在路上频按喇叭,我们置之不理,甚至就地放下扁担休息,弄得公交车驾驶员哭笑不得。后来,我们知青点的知青坐3路车时,售票员都不收我们的钱,我们挑粪时也就不再为难这些驾驶员了。不久,我们队里买了辆板车,上面放一个玻璃钢粪箱,用车拉,就再也不用长途挑粪了。

“5.1”节假日期间,我们知青点放假,种大田的知青都回城过节去了,只有我们试验小组的两三个人留守。那天电话突然响起来,我一接听,说是我们生产队分配的那个公共厕所粪水满得快要溢出来了,要我们赶快去处理。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我二话没说,立即拉起队里刚买的玻璃钢粪车前往,用料勺将粪水一勺一勺装满粪车后往回拉,和我同组的女知青孟香兰用一根扛棒顶在粪车后面推。一路上我们看着市民侧目的眼光,没感到一丝的难为情,似乎也没有感到特别辛苦。

粪水对种菜来说太重要了,谁要偷我们的粪水,知青们是坚决不答应的。有一次,大运河对面采菱村的农民去我们分管的那个公共厕所偷粪,被人发现后报告给我们。得知这个消息,知青们义愤填膺,开着2辆手扶拖拉机翻过白家桥,冲到采菱村去和他们理论、打架,并把他们的粪桶都给抢了回来。最后是公社的知青带队干部出面调停,才平息了这场纠纷。在农村,农民们后来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年少的知青了。

为了解决肥料问题,我们办了养猪场,并定期到轻工局下属的地处小东门桥的线材厂去挑饲料,因为那个厂生产水面筋,有很多下脚料,这可是很好的猪饲料。工厂愿意无偿给我们知青生产队这些东西,是因为我们都是本系统职工的子女,人都是有私心的吗!

为了磨练自己,也为了证明我毛遂自荐做农技员不是为了图轻松,我这个白面书生也主动挑起一副粪桶,跟着大家去挑饲料。100多斤重的担子,走4公里的路程,开始经常要停下来休息,后来慢慢学会了在行进中换肩,速度也就快了很多,完全可以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了。

(三)开河、挖鱼塘

在我们江南水乡,河网是重要的交通运输命脉,也是防洪排涝和灌溉的水利设施。从古自今,朝廷都会摊派劳役开河疏浚,在北宋王安石任常州知府时,好大喜功的他还留下过烂尾工程。

新中国建立后,每年冬季运河涸水的农闲时节,大量农民带着铺盖卷和工具到运河边安营扎寨,分段筑坝清理河道内淤积的淤泥,这就是“开河”。那场面真的是红旗招展,干劲冲天啊!我们知青生产队同样有开河的任务,好在分配的一小段河段离我们住地不远,大家可以每天回来,比远道而来的农民要舒服多了。

开河结束后我们似乎余兴未尽,在自己靠铁路边的地里又开始挖鱼塘。我们知青不太习惯一个人用土笪挑土,喜欢两个人用扛棒和竹筐抬土,大家互相竞赛,看谁抬得多、跑得快。平时干农活,男女知青是分开干活的,天不亮去地里拔鸡毛菜等细致活是女生的,锄地挑担等重活是男生的。开河挖鱼塘时男女知青在一起干活,男知青在女生面前,一个比一个逞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鱼塘很快也就完工了。

(四)读书及文体活动

“少年不知愁滋味”,知青刚下乡的时候,大家热情都很高,劳累了一天,还不知疲倦地在宿舍里聊天。

我们育苗小组的知青开始在一起聊的都是工作上园艺栽培的事情,后来我从家里拿来一本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大家轮流读一段,边读边讲边讨论。有时我还给他们讲《红楼梦》里的故事,吸引了很多知青参加,无形中我们形成了一个读书会。一到晚上,知青们有事没事都会到我们育苗小组的工作室转转,有时夜里12点后还亮着灯,惹得巡逻的民兵上门来查问。

有些知青在钢板上刻蜡纸,用油印机印刷宣传单,还编排文艺节目,到包括茅山在内的其他知青点去交流演出。

我们也打篮球,与旁边常州色织厂的工人进行友谊赛,后来这个厂的职工浴室对我们知青开放了,女生们特别的高兴。

组织上为了教育我们扎根农村一辈子,公社带队干部借了白家桥下电扇厂的大巴车,带我们到无锡马山的老知青点参观学习。那里许多知青和我大哥一样是1962年下放的,有些已经就地结婚成家,但从他们不愿交谈的神情和脸色中,我猜想他们并不快乐。

草草结束参观后,我们转道去太湖鼋头渚游玩,那天我和王宏林两人下车后一头扎进湖里,一口气游到了湖心的小鸡山上。岛上寂静无声,据说当年彭德怀曾被软禁在这个岛上,正当我们探头探脑向里面张望时,突然狗吠起来了,我们不敢深入岛内探险,回头一看,才想起来还必须游回去的。当我们精疲力尽上岸时,许多游客围观过来,询问我俩是哪个体校的。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很骄傲,年轻真好,一点没有前怕狼后怕虎的顾虑。

(五)朦胧的爱情

青年男女在一起朝夕相处,难免会产生情愫,随着彼此间的熟悉,相互有好感的男女生之间自然产生了在一起的吸引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的读书和“群聊”逐步分化出了一些“私聊”,黄昏后,机耕道的香樟树下,时而能看见结对的男女知青在散步和幽会。

有一天晚饭后,男带队干部在一个女生宿舍外窥听到室内有男生的说话声,然后趴在地上从门板下面的缝隙里看到床前放着一男一女两双鞋。他悄悄回到办公室拿了备用钥匙气急败坏地开门闯了进去,结果看到这两人和衣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那种事情。

这件事情,在我们知青中激起了很大的反响,便到轻工局状告这位干部灵魂丑恶、行为卑劣、侵犯知青隐私,还例举他与地主的儿子一起喝酒等问题,最后局领导不得不把他召回,另派其他干部前来带队。从那以后,办公室里也就不再保留每个宿舍的钥匙了,我们争取人权的行动获得了胜利。

在我们知青点,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出格的丑闻,也有2、3对男女知青后来是结婚组建家庭的,但大多数朦胧的爱情都没有结成正果,也许,在那种特定环境下产生的爱情,只是处于迷茫和孤独时的一贴安慰剂而已吧。

当然,对于我这个帅哥而言,也难免会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记忆。

(六)革命激情的消退,盲流的形成

“哲学起源于闲暇和诧异”。设想,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在为生计而奔波,哪还会时间去“诧异”?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哪会有心情去探究近乎奢侈的哲学问题?

在我们这批知青下放半年后,面对日复一日的田间劳动,大家开始感到迷茫和焦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真的有必要吗?未来的前途又何在呢?当初的激情逐步消退,各种文体活动没有了,读书会也散了,谈恋爱的和频繁回家的人多了。

当又一批知青下放来到我们知青队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我们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创业豪情。部分知青开始被劳务输出,借调到城里工作,成了最早的农民合同工;有些知青长期呆在城里游荡,形成了所谓的盲流。

尽管城市了的居委会在不断做知青家长的工作,千方百计动员那些滞留在城里的知青返乡,但知青的人数每年都在膨胀,城里的无业游民也与日俱增。赖在城里不下乡务农的这部分人有的踏三轮车收旧货,有的做投机倒把的买卖,也有的闲在家里读书。在恢复高考和改革开放的初期,这部分呆在城里游手好闲的人有的顺利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有的成了个体户或万元户;这些当时被主流社会鄙视的人,一夜间成了时代的弄潮儿。当然也有少数人走上了犯罪道路。为了教育和震慑我们,政府特意把对罪犯的宣判会场设在我们知青大院内。

历史就是这样开玩笑,在某个节点突然拐弯,幸运的天平也就突然偏向了另一边,造化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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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条评论

  • 当时常州市城区内所有公共厕所的粪水都是按计划分配到郊区各个生产队的------我们队是在南河沿的陆家巷。
    2022-03-11 09:11:40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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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值得回忆。
    2022-03-10 21:34:54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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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在城里,生活在农村,知青一代,既是有故事的人也是比较务实和优秀的人。
    2022-03-10 14:07:59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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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历史的一个小小褶皱 改变了很多人的轨迹
    2022-03-10 13:54:46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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