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时代之项家弄宿舍

 四、项家弄宿舍

市委宿舍是个很大的封闭式园子，大门朝西，通过不到百米长的项家弄连接化龙巷，所以也叫项家弄宿舍（现在的项家花园小区比原来小了很多）。

大院门外有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遮荫蔽日，两扇大门北侧有面积很大的传达室，里面除了有停放自行车的车库，还有门卫的住房和其他房间，后来我同班同学一家就是搬进来住在传达室里面的。传达室里有电话，专职的门卫除了看门，还负责给住户送报纸信件和鲜奶，有时也会通知住家前来接传呼电话。

院子的大门夜里是关闭的，人们进出可以通过门卫住房隔间过道处的小门。晚归的人敲门，门卫不用起床，拉一下连着门栓的绳子，门就开了。

那个年代，食物紧缺，过年时连豆芽菜都要凭票供应，每到那个时节，我们姐弟俩每天要根据妈妈的安排，今天用哪几张备用劵去菜市场买什么，明天再用另外几张备用劵去买什么。我和姐姐经常带着竹篮、竹篓天不亮就从传达室的小门出去，到小河沿菜场去排队买菜及其他副食品，如果当天限量供应的食品卖完了，就只能第二天再去排队。也许正因为这段童年的经历，使我们这代人在今后的生活中，不管是在国内还是海外，只要排队时就会千方百计去寻找插队的机会。

有一天我们姐弟俩冒着严寒从黑咕隆咚的过道经过传达室时，看到门卫老大爷的尸体摆在大厅里，吓得我俩赶紧拉开门栓，逃到外面的路灯下。事后想想，其实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倒是活人。

项家弄宿舍大院里的主干道程丁字形，东西向的较短，只比两个单元户的房子略长些；南北向的路有百米长：往南是个园中园，是市级领导住的两三幢平房别墅，屋内通自来水，还带卫生间。园子的空地上种了许多花木和果树，非常僻静，最深处有一扇通往十子街的门，平时紧闭着，也许是市长在紧急情况下迅速转移撤离用的；往北的道路很长，一直通到博爱路临街的围墙，路两边分列着6幢二层楼房，西边4幢房子四周都是可以转通的。东边2幢房子中靠北的一幢是唯一一幢老旧的黑色房子，是原来教会学校的教室改成的筒子楼住宅，中间过道没有光照，两侧摆满了住家的炉灶和炊具，那里大多住的是级别较低的科级干部，有些是有文化的江南当地人。

我家住在主干道西面最北端的7号楼，和黑房子并排对着博爱路，是大院内最长的一幢3单元二层楼房，共有12户人家，我家在1单元202室。7号楼非常漂亮，是1956年建成的楼梯在外的苏式洋瓦房，清水红砖外墙的砖面像上了一层釉，非常光滑，我们小孩会用铅笔在上面写字。室内没有厨房、卫生间等配套设施，也不带阳台；起居间只有4平米，放一只大水缸和炉灶外就仅剩通往卧室的一点点空间了。一大一小的两间卧室的地面是红漆地板，大的15平米，南北通透，是父母亲的卧室兼书房；小的12平米，是我们姐弟和外婆三人的卧室，兼作餐厅。夏天我们每天要用凉水拖地板，睡觉时把席子直接铺在地板上。晚上我们把小桌子搬到楼下，在星空下吃饭和乘凉。

7号楼的住户共用一个露天自来水龙头，12户人家按月轮流抄水表，然后按人头分摊到各户；7号楼和8号楼的人共用大院西北角的一个公共厕所，环卫工人定期来冲厕所做简单的打扫，用粪车把粪池中的粪水拉走。

大院内的空地很多，白杨树、法国梧桐树都很高大，还有其他很多叫不上名的树木。我家南窗外有一颗梧桐树，正好给我们晾衣服搭竹竿用。梧桐籽成熟了我们就勾下来炒着吃；梧桐树叶的叶柄折成一小节一小节，泡在水里我们自制胶水；夏天树干上的知了一边吸吮着树木的汁液，一边振翅鸣叫；下雨时，雨点啪啦啪啦打在宽大的梧桐叶上，颇有雨打芭蕉的那种意境。

大院里的食堂后来拆掉了，围墙上开了北门，打开就通博爱路，站在我家门口楼梯上和北窗口，博爱路上的街景看得一清二楚，马路对面是人委宿舍的大院。

学校停课了，号称是“常州的中南海”的市委宿舍里原来的宁静被彻底打破，院内的许多孩子瞧不起马路对面人委宿舍的小孩，两个大院的孩子们就会在马路上打群架，有时会关上大门，隔着马路相互扔石子和碎瓦片。

在大人们的世界里，市委和人委两个宿舍大院同时在上演很多匪夷所思的剧目，让我们从小就尝到了五味杂陈、难以言说的生活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