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信札传书蕴真情

羿耿庵最后编辑于 2021-11-16 19: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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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札传书蕴真情羿耿庵／文

我有一笔珍贵的财富：珍藏着恩师沙曼翁先生的50多封亲笔信札。这也是我的精神宝库。

我随沙曼翁师学书的几十年间，经常专程登门当面向曼翁师请教。但是许多的问题和事情都需要及时沟通交流，虽说苏州常州相距不远，可受制于当时的条件，也只能依靠书信了。恩师的50多封来信，内容涉及艺术、生活、工作、健康等方方面面，特别是有几封专门谈健康的，对我来说显得格外珍贵，我每每读来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感受到恩师一片殷殷关爱之心。

1988年的大年初一，曼翁师一早起来就提笔为我写下了这样的一封来信：“耿庵老弟，近得大札，知弟患病住院幸已稍差，惟须注重营卫与休息。承告红云产一女孩，大小人均安可喜可贺，亦当善自保养，免致后遗之患也，此来肝炎流行沪苏均甚不稔，常州如何？据传其根源在于广东蔓延于江苏上海，弟对日常饮食须注意焉。吾家尚安全，老妻偶发心脏病但无大碍，家务之劳虽为老妪分担，然终须自家操心。入冬以来我则足不出户，笔墨应酬亦未多，暇时惟读书练字安贫乐道，岂有它哉。近有沪苏廿位青年在苏州博物馆自费合办书法展，极可观，盖能取法乎上，非死守羲献者也。老弟得暇可来看看，不尽一一。祝贤夫妇新年万事如意，幸福无量。曼翁顿首戊辰元日。”(图片一)

当年的1月中旬，上海出现了第一例甲肝病人。之后，患者人数急剧攀升，开始每天约为一两百例，接着三四百例，后来是每天一两千例。至1月底，每天新增的甲肝病人已上升到一万例左右。当时不少人显得特别紧张，如果听说某户人家有了甲肝病人，同一幢楼里的居民上下楼都不敢摸扶梯栏杆，有病人的家庭会很快被周围人“孤立”起来。情况就像这次疫情一样。我与曼翁师彼此牵挂着对方，于是曼翁师就写了这样一封来信。信是写在一种专用宣纸信笺上的，此笺当时不多见，比较珍贵，字体采用的是老人家擅长的小楷，风格极淸雅，既呈魏晋人之书的古朴自然之趣，又有自己的笔墨融合其间，后面还盖了一方“曼翁私印”的白文印章，显然，曼翁师当时是有意留存我收蔵的，由此可见老人家对我这个弟子的感情之深。收到此信后不久，当时我正遇患病住医院治疗，夫人也刚生下女儿，后来我出院不久又因治疗不彻底而再次进入医院开刀，在住院的病床上我回信专门向曼翁师告知了我前后两次入院治疗的情况，并倾诉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和当时低落的情绪。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5月份中旬，尚处于休病假中的我去单位上班办事，结果又收到了一封曼翁师于患病中给我的来信，内容如下：“耿庵老弟：久未通音，因我患喉炎多月，初以为食道有问题，经过透视检查、验血均无异常现象，总是每日有干裂、痛苦，服药也无效果。目前仍然不能劳动，不能说话，更不宜连续写字作画，几成废物了。老弟来信本想早复，知您住院虹云又不上班，而弟之住处地点亦不大清楚。故我病中无力就拖延下来，甚为抱歉！今日起床为书此信与弟，亟欲知弟之近况如何？有否出院？能否上班？身体恢复如何？望即函告。并将弟之固定通信处详告为盼！虹云目前上班否？孩子健康状况如何？亦盼告，匆匆，祝，丽好，曼翁病中。四月廿一日。速复。”(图片二) 老人家还在“速复”两字旁画了圈，我捧阅信后心急如焚，也没注意到来信的时间，以为老人家正患病中呢，第二天一早，我便携夫人一起急忙赶往苏州先生府上，见到老人家时我才知道，先生的病早已痊愈了，信是一个月前写的，而此时我的身体也基本康复。虽说我一时的粗心大意，没有仔细看日期，却带来了美好时光，师生相见格外开心，谈笑风生。临分手时，曼翁师还一再挽留我在他家住上几天。我回去的第二天，曼翁师又专门来信，再三邀请我去苏州他家休养几天，他在信中说：“耿盫、虹云贤夫妇：您俩昨天回去很迟了吧！在长时间分别以后，彼此情况隔绝，昨天一旦会见，该是多么高兴和安慰！本来总感到心中不踏实，昨天见到您俩，如释重负，高兴地看到您已经出院，虽是瘦些，但又看到虹云白白胖胖，气色很好，那是多好。不过，我要提醒一下：您俩都要好好保重，一是病初愈，一是产后，要注意休息、营养，不能留下后遗症来，不必节省，工资奖金损失一些算得了什么，只求身体健康就是好。要心胸开阔些，走出书房门，看看，向大自然要健康，到自然界去陶冶，从学习书法，也应当走出来接触各个方面开开眼界，回到书房里再动动笔，恐怕会不一样的，不要自己不解放自己，拘泥于小事情。年轻的要有动力、有朝气，各方面取得主动权。记住，何日来苏住几天？休息，看我写写，常熟去二、三天，不是很好吗？望来信，祝好！您的住址，忘记告诉我，此信只好寄电视台，曼，顿首25／5”。(图片三)

捧读来信，一股热浪在我心头涌动，我激动万分，不忍拂了恩师好意，便专门去了“听蕉轩”曼翁师府上小住了一周。老人家的书房很小，在正厅的后面，里面放了一张老式的写字台，一只书橱和一张小床，平时来客是不进他书房的，曼翁师就让我住进了他的书房。我整天陪他一起品茶论艺，欣赏他挥毫示范，师生俩难得一次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我回家后，曼翁又为我刻了一方“耿盫之玺”的白文印章，并来信叙说了师生相见的欢喜心情。老人家还特意在印章的三面上刻下了这样的边款文字：“丁卯年夏余病患吴门，耿盫老弟前来探望，相叙甚欢，情真意切，尤属难能，病瘥后作此玺谢之，并留念也。曼翁记丁卯六月朔。”、“为耿?仿奏玺，曼翁丁卯年六月。”他老人家用刀作笔记录下了是要我永记这段令人难忘的经历。这几封曼翁师的来信，都是围绕健康谈了不少道理，这引起了我对身体健康的重视，为了健康，我在家整整休养了二十年。

如今曼翁师的来信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提笔写此文结束时，我已情不自禁泪如泉涌，感恩万分。曼翁师待我如其子，老人家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却是我一生中最亲、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