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这么大，带你去看看（之一）

2021年7月16日

世界这么大，带你去看看（之一）

月朗

人活到了耄耋之年，灵魂大概要分为三份，一份上了天，一份入了地，还有一份在人间。这份感悟自然来源于老母亲。也明了了《百年孤独》一书中，马尔克斯所塑造的那个叫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人物，他是布迪恩亚这个家族中的第一代，他带着家族，在河床边创造了马孔多。他是勇敢自信敢于创造的。活到后来，他似乎与自然现象界分离了，在有意识的生命后期，他试图通过一种摄像技术寻找上帝存在的证明，而最后一次他试图设计出一套“永动的系统”，他似乎一直在寻求与灵魂的弥合。当这一切都失败了，晚年的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感到“时间这个机器散架了”，他终于陷入了时空失序的谵妄之中，再也没有恢复。人到了晚年，比如像我母亲的这个年纪，时空失序的谵忘一直都存在。现代人把它称之为阿尔茨海默症。何塞的那种谵妄应该也是这种病吧。

去年春天，疫情严重时我一个人独自宅在常州期间，也常常夹着这本书去横塘河公园读。公园里除我之外，几乎看不到一个人，鸟雀与河水一样倒是活脱得很，春天的万物也长得格外放肆，但正是这种放肆更让人觉得世界的清冷。读到这儿，就想起了我的老母亲，也许这也是一种无边的孤独吧。何塞到了晚年因丧失理智是被妻子何塞·阿尔卡蒂奥绑在树上而死。那段时间，全国人民也都同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一样被限制了自由，不单单是我的那个被关在农家小院的老母亲。

今年刚放暑假，我怕她中暑，也不在乎什么“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九十不留坐”的民间俗念，还是把她接到我家避暑。我和大哥说过：母亲95了，无论在哪个儿女家走，也都算是自然规律，其他人都不要怪责，不然我和姐也没法管她。大哥自然同意，毕竟母亲虽然耳聪目明，手脚活络，但脑子不好使了，到谁家，都离不开一天24小时的看护。平时，大哥大嫂看护最多，也最辛苦。放假了，我有责任和义务侍候她。

来了我家，每天早上母亲醒来，看到我都会很惊奇，清醒时会说：“咦，丫头你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我给你烧饭去。”然后找筲箕，找米，找锅。哪里找得到？哪怕那些物件就在面前，她也不容易发现了。

今天吃早饭时，突然就对着我夸：“姆妈，你吃则苦咧，又是为我烧饭，又是为我洗衣服。”晕，这一会儿，我俩的辈分又换了。

正吃着呢，突然她又跟我说：“留点饭菜给你爹吃，他还在田里干活呢。”

我哪还有爹呢，他老人家已在天上呆了三十一年了。

一会儿，他又端着剩饭剩菜满屋子找她的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哪有鸡呢？几十年前养的鸡还活在她的世界里呢。

平时，她难得有安静的时候，总在家里转个不停，不是闹着要回家，就是要找各种各样的几十年前的旧活计做，嘴里絮絮叨叨说着那些不着边际人，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外甥说，外婆活到这么大，现在是为儿女活的，她自己其实已经不明白什么了。此话在理，世界这么大，那就带她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呢？天热，路太远肯定不行。那就周边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游吧，很开心，二姐的小孙女小白丫头愿意陪着一同，甚好甚好！于是，就定了无锡锡山区靠着张家港交界处的一家名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