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准啦

降准啦

安  文

7月9日，央行突然宣布全面降准5%，释放资金一万亿。那么，什么是“准”，为什么要降准，与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存款准备金是金融机构缴存在中央银行，为保证客户提取存款和资金清算需要而准备的存款。存款准备金率是指中央银行规定金融机构必须缴存中央银行的法定准备金占其存款总额的比率，实际等于一种通过调节银行经济利益来调节经济运行的“银行税”。以前我国金融风险主要是通货膨胀，中央银行通过不断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甚至提到28%，从而增加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缴存，相应减少货币供应量，回笼社会资金，限制商业银行信用扩张能力，降低货币乘数效应，收缩货币量和信贷量，导致利率上升，抑制投资性贷款，间接收紧房贷，降低消费者物价指数（CPI指数），来贯彻紧缩政策，最终降低通货膨胀率。那么，反过来说，能否把此次全面降准视为中央要实施货币和财政扩张政策，扩大货币量和信贷量，从而导致利率下降，房贷放松，物价上涨，CPI上升，房价新一轮上涨，通货膨胀率再度上行呢？

我们首先分析此次全面降准的背景。7月7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针对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要在坚持不搞大水漫灌的基础上，保持货币政策稳定性、增强有效性，适时运用降准等货币政策工具，进一步加强金融对实体经济特别是中小微企业的支持，促进综合融资成本稳中有降。可见，此次全面降准并非简单为了增加货币量和信贷量，甚至放松房贷，实施货币扩张政策，而恰恰相反，是要精准支持实体经济、尤其是中下游的中小微企业发展，保持货币政策稳定性，增强其有效性。

 最近大宗商品价格轮番上涨，中下游中小微企业压力很大。我国中小微工业企业多分布于产业中下游，是受这次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挤压最严重的，而它们又是吸纳就业最多的企业，因此，国家要特别关心他们。而外有国际市场价格上涨输入，内有实施低碳政策增加成本因素，大宗商品价格一时降下不来，严重影响下半年就业和经济增长预期，已经提前在跌跌不休的股市上表现出来。因此，要消化中下游中小微企业成本压力，只能设法减轻企业可降低的其他负担，比如利息负担。那就得让银行等金融机构降低利率。但银行去年让利一圈之后，利润率下降很大，空间已经不大，银行股也在跌跌不休，所以需要给银行自身减负，而降准就是最直接的减负方法。给银行减轻负担，再通过政策引导其把部分利益让渡给企业，尤其要增加对企业实施低碳政策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及高质量发展的信贷业务，这就间接支持了中下游中小微企业降低成本，即“降准→银行受益→有了进一步支持实体经济的余地→实体经济降低成本，实施低碳转型发展”这一逻辑链条。可见，7月7日国常会决定的中心是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尤其是中下游中小微企业发展，降准和实施低碳政策则是两个基本点。

要理解这个逻辑，就须纠正对存准的片面认识：不要将其视为简单的放水工具（货币工具），而是国家通过调节银行利益调控经济的一种特殊税。法定存款准备金收益率极低，是低效资产，但没办法，是一定得交的一种银行“税”。既然是税，那就有调节经济的作用，而不是简单的货币政策工具。所以，降准不是放水，而是给银行减税、喂奶。

降准如何让银行受益呢？从简化资产负债表看：设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是10%，银行有100元存款，那么需交10元法定存款准备金：

其中的MLF(Medium-term Lending Facility)，是中国人民银行于2014年9月创设的中期借贷便利项目，即通过质押发放国债 ，由央行票据 、政策性金融债 、高等级信用债等优质债券作为质押物，是中央银行提供中期基础货币的货币政策工具 ，对象为符合宏观审慎管理要求的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可招标。

 现在降准，设存准率降低1个百分点，至9%，那么：

   这时超额准备金多了1元，用途可以有： 

（1）银行可将用来投资债券。未来几个月政府债券发行量较大，降准也可能为此作准备。如果这样，释放出来的超额准备金又回笼了，谈不上放水，而银行原来几乎没收益的法定存款金，变成了收益率更高的债券，多赚了钱。 

（2）可发放贷款。但注意，从整个银行业看，银行不是拿超额准备金去放贷，而是因放贷派生了存款；存款多了，又要交更多法定准备金；于是超额准备金又变回了法定准备金。如多放了10元贷款，派生了10元存款，存款变成110元：

因为存款是110元，所以得交9.9元法定准备金。于是：

 这样，超额准备金就被“消耗”掉，而不是被“用”掉了。这时，银行多了一笔贷款和一笔存款，两者存在明显利差，所以多赚了一笔钱。 

（3）如银行此时没债券可买、又没贷款可放，那么还可拿超额准备金去还MLF或其他负债。如银行觉得6元超额准备金过剩，但暂没东西可投，可决定先拿其中2元去还掉MLF。于是：

因为MLF利率显著高过超额准备金收益率，超额准备金和MLF之间是负利差，拿超额准备金偿还MLF，银行可减少利差损，所以也是赚钱的。我们注意到，未来几个月到期的MLF金额很大，如拿腾出来的准备金去还MLF，对银行是好事，也不算放水。 

以上三种用途，共同特点是： 

（1）都没大水漫灌：超额准备金大部分最终会被用掉或消耗掉，并没很多富余基础货币在货币市场上交易，带来货币宽松，也就是没有所谓放水。当然，上述这些步骤需要时间，不是降准当天就能瞬间完成的，因此，短期内有些基础货币可能先入市投资，带来暂时宽松。 

（2）银行都直接受益：银行通过扩大利差或减少利差损的形式，增加净利息收入。这样，银行才有余地进一步支持实体，比如给企业投放的贷款利率也随之降一些，把从降准获取的收益让渡一部分给企业，实现政策目的。所以，其实是喂奶，或减税。

 当然，无论如何，全面降准释放资金一万亿，总是印了1万亿元票子，对老百姓生活有影响吗？确实会有，最直接的就是通胀风险。通货膨胀，就是你的钱变毛了，钱不值钱了，因为货币与银行信贷相对商品数量的确增加了。具体说，当货币增加了，大家兜里钱变多了，如商品没增加（或没像货币增加幅度一样），那么商品价格就会上涨，于是，货贵了，钱就变得“便宜”了。
    来看两个例子，故事一：1945年的日本，因战争摧毁，工厂土地桥梁一片废墟，民用经济几乎完全崩，即使持有日元也买不到任何食品，社会物资大量减少，人民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所以“馒头”成了最宝贵的资产。相反，一些高贵的，高档的，如房子，汽车，乃至文物书画，就被排在了次要位置，等生存需要满足了以后再说。故事二：飞速发展的中国，这些年无论大米钢铁，还是煤炭棉花，都没经过战争消耗，物资充足，甚至产能过剩，但国家货币总量却每年都在增加。也就是说，和1945年日本完全相反，中国人生存需求已经满足，而且，国家为社会稳定，对粮油米面等生活必需品实行了较严格的价格管控。于是社会闲钱增多，开始购买一些较长期耐用消费品，如房，车，或古董字画等艺术珍藏品。这好比原社会总货币是100万亿，物资价值也是100万亿，刚好够全国人民温饱生活，货币和物资比是1：1。
    随着经济发展，物资丰富，但社会总货币也增加，只不过增速不同，于是社会总货币变成1000万亿，而物资价值是500万亿，于是货币和物资比是2：1，钱就这样变“毛”。这时，多出来的500万亿，有不少流到了各级地方政府，有钱，才可以搞各种基建；还有一些自然是企业老板，他们通过信贷拿到钱，今年借100万，十年后再还100万时，可能货币总量又增加N%了。而老百姓感受到物价上涨，应对长期通胀的土办法就是买房，尤其是借钱买房。借来的钱随着通胀，负担越来越小，而房价随着通胀不断升高。但近几年国家不希望房价继续涨，因为高房价影响国民幸福感，打压房价，不让地方债泛滥。

但钱还在印，库里水满了，总要找个出口。普通老百姓恩格尔系数很高，钱大多用在吃穿消费上，而影响国计民生的东西，国家控制不能涨，或者涨得慢。但对手握重金的老板消费的东西，就可以涨，反正老百姓不买，贵就贵一点吧。于是，茅台、片仔癀等等，突然有了金融属性，其实是挤占了许多印出来的钞票。钱是流动的，哪里有机会，它就去哪里，只是不要冲击国计民生就好。很多人说房价不会涨了，在我看来，世界上最稀缺珍贵的资源，比如优质公司的股权，和一二线城市和非一二线城市中心地段的房子，总是掌握着社会核心资产的富裕阶层要不断猎取的核心资产，只要经济不断发展，纸币不断印刷，从长期趋势看，总会持续上涨，每次下跌总是新一轮上涨的蓄势期，我们只能通过房产税、遗产税等进行调节，而无法从根本上逆行遏制。至于一些初出茅庐或没有掌握核心资产的人，对这种趋势无论内卷或者外卷甚至躺平都无济于事，对策只能是努力寻找并且不断培植属于自己的核心资产。在新时代，它只能是以智慧为特征的人力资本。目标明确了，一切不着急，慢慢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