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学着说再见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每当风吹过田野,你能否听到女儿的想念。
妈妈姐妹四人,她排行第二,典型二姑娘的性格,没有老大的少年老成,也没有老小的娇气任性,活泼、俏皮、随和。当妈妈18岁的时候,出落成花一样的姑娘,身量苗条,有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是传统女性的瓜子脸,笑起来,却是现代女性的爽朗。
那一年,外婆作主,把妈妈嫁到爸爸所在的小镇,那时候的街,铺着一块一块的青石板,常常想着,年轻的妈妈甩着长长的发辫,从河边担着水,在清晨淡淡的阳光里走过长长的老街,是怎样美丽的画面。
妈妈不识字,小的时候没条件上学,而且还要帮着外婆带她的妹妹。她对我和小弟小妹的上学很上心,记得我刚入校时,有时起晚了不吃早饭就跑去学校,她就买了油条让小妹给我送去,我还嫌难为情。一年级学完拼音,回家能就着拼音读书了,妈妈听我在读书,高兴地逢人便讲,我家大丫头识字喽,我家大丫头识字喽!
看着妈妈这鼓高兴劲,我这书读的也算不错。可是高考时却失利了,这挫折令我在家里不想出门。妈妈问我,丫头还想读书吗?我回说en.妈妈就去找村上的老师,第二天,我便去学校复读了。全然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孩就不让继续读书。
等到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她说,这一生最高兴的事,一个是大丫头考取了大学,一个是生了个儿子!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富有,碰上收成不好的时候,都只能吃杂米,咽都难下咽。妈妈像个男人一样,早出晚归,外出做体力活挣钱,160出头的个子,瘦到不足一百斤。那时候,我便给妈妈打个下手,学着做家务事,去地里挖荠菜,妈妈就买些胖肉来熬成油渣,与荠菜和在一起做成馅,包馄饨、包团子,一家老小吃的可欢了,仿佛过年一样,妈妈说,“荠菜包团子、馋死糟婆子”,到现在,那个鲜香、那个热气腾腾历历在目。
后来,我成了家养了女儿,妈妈一手一脚把我的女儿带到走路说话、上幼儿园。在我家的小镇上,村上人爱讲我家小姑娘的趣事,说她五六岁时,夏日里一个人到街上小卖部买冰棍吃,人家逗她,你没钱怎么买?她就回答,咦,我外婆会来付钱的呀!小姑娘也是远近闻名的了。现在小姑娘已20出头,她跟外婆感觉比我还还亲呢。
虽为长女,我与妈妈交流并不是很多,她与小弟小妹总有讲不完话,而小妹也特别有劲,老是问妈,你最喜欢哪个,就等着妈妈说最喜欢她这个二姑娘。小时候我以为她最喜欢二姑娘,长大后,我也特别疼爱我家小妹,就象妈妈一样。
在妈妈生命最后的10个月里,一家人难得的聚在一起,这个时间里,才觉的,我和妈妈是最贴心的。
下班回家,有段时间看她没下床,我便着急。她看出我的心思,便坚持着坐在客厅等我下班,说,要让大丫头放心。
周末一早醒来,家里已然飘起煮好的白粥的香味。妈妈知道我喜欢在户外随便逛逛秀秀图,有时候看我一天都不出门,她就和小妹讲,大姐不开心么,便让我们姐妹两带她出门逛逛,一起喝个奶茶,她就定心了。
她拖着病痛的身体做这一切,是要看到我的笑容。
一直以来,我纠结要不要把妈患癌症的事告诉她。
治疗期间,她有时候在家开玩笑,为什么我能吃能睡,还长了肉,人却总没精神呢?她说,我知道我的毛病的。
在生命的最后的一段时间,她又回到年轻时候,丢下了病痛,放松而开心,经常逗得照顾她的小妹开怀大笑。到失去意识前,我紧一声慢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唤妈,她也紧一声慢一声高一声低一声的应答我。小妹笑着说,HELLO~,她笑着答OK~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妈妈知道我们都有工作,选在了端午假期和我们告别。
妈妈姓朱,虽然不识字,却懂大道理,一辈子都不爱麻烦别人,乐观而坚强。我爱叫她朱老师,以至于送走她的那天晚上,梦里喊了半夜朱老师。
妈妈生日在6月,正是栀子花开的时候,洁白盛大,香气扑鼻。我亲爱的朱老师,我很喜欢这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