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

父亲，你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

                                  江苏/溧阳    万文清

父亲，你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你慈眉善目，神态安详，我只能看着遗像发呆，静静地，静静地，一想到我以后回家，再也找不到你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你瘦削的脸庞，再也听不见你温和的话语，再也不能搀扶着你一起走走、一路说话，我便不能控制自己，潸然泪下……

还记得，儿时的夏夜，皎洁的月光下，门前的空地上放两张长凳，支起一张竹床，便躺着纳凉、说话。父亲你话不多，但躺在那儿我就是幸福。你白天的疲劳被凉风吹散。那时的我，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道家里那时生活的压力是如此之大，一家七口人，五个孩子，日子是多么拮据啊！但看到孩子，你愁眉不展的脸上便舒展开了。

上小学的时候，也不记得你说过“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语，繁重的生活早已压得你喘不过起来。干活回家吃饭，匆忙扒上几口，便又忙不迭地出去了，艰难的生活使得你脸变得严峻了，有时态度也粗暴，但在我清晰的记忆中，你却从来没有打过我一次。

记得我考取学校的那一刻，你愁眉紧锁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意。我知道，这是你内心无比的欢悦，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你的脸面也有了些光彩！当我读完书，走上工作岗位后，父亲你却越来越老了，有时回家，免不了要和父亲说说话，说说工作、说说学校、说说国家大事，父亲话语不多也关注，不时冒出几句“事情要做好，这是饭碗”、“孩子不能打，都是娘生的”……

父亲是很知趣的人，宁愿累着、苦着自己，从不向孩子诉说，也从不伸手向子女索求什么。想想自己以前真是笨啊，竟不能读懂父亲！而今，渐渐的，许多朦胧的往事便清晰起来，心里的愧疚也越来越重，唉，想想真是不该！

父亲七十七岁那年，在镇上动了一次手术——开胆结石，应该说父亲那时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大毛病。八十岁时，父亲耳朵渐渐听得不太清楚了，说话需要高些才听得清。年纪老了，父亲也怕动，一次，我催促父亲洗脚，父亲却推却着不肯，说了好半天，才半推半就着洗，那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次洗脚，腿上的皮肤灰黑，松松垮垮的，似乎没有一点韧劲，我的心不禁震颤，眼泪便簌簌地往下落……

每次回家，走近村口的小店时，便时常见到父亲和几个人说话聊天，见到儿子回来便顿时来了精神，立即站起来迎上去，脸上瞬间漾出了笑容，于是，我便搀扶着父亲，边走边说……落日的余晖洒满西天的边际，似燃烧的火焰一般从北烧到南。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最珍惜的一段时光。

为了逗父亲开心，我也时常打开电视机，调到戏曲频道，边看边解说给父亲听，父亲静静地看着，什么《穆桂英挂帅》《铡美案》……也不知父亲看懂看不懂，似乎也是津津有味；有时也调到新闻台，看到国家领导人到农村走访,父亲嚅动着嘴说着治理国家他们也不容易……有时也看NBA打球，父亲不懂规则，但球员高超的技艺精彩的扣篮也常常令他赞叹不已；有时也看《人与自然》，看动物繁衍后代、照顾儿女，父亲也语重心长地说：都和人一样，都在造房子，养育后代，辛苦啊！

如今，父亲你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我只能望着你的遗像发呆、流泪……父亲淡定的神态，微笑的神情，默默地注视着我，令我回忆起往事的峥嵘岁月，那平淡岁月中流露出的真情……

父亲，你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往事却记忆犹新，你虽然一生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是岁月的真实经历，你没有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但一句句平凡的话语却铭刻在我的心里。父亲，你健在的时候，我说过你要好好地活，而今，你远去了，我要好好地活，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照顾母亲，这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好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