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交水稻的回忆
月朗
作为一个农民,一个江南的农民,对水稻的深情是与生俱来的。但我带着学生在城市的学校里种下各种各样的花卉、蔬菜,也种下了一盆水稻。其实种水稻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喜欢,就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可能也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
我依然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青黄不接的季节,母亲就要拎着个淘米箩找东家找西家借米的情景。我们这个八口之家,吃饭是最大的问题,穿衣是可以不用计较的,反正大家都是破衣烂衫,谁也不用笑谁。
第一次栽种杂交水稻,在我心中有一点难忘的印象。今天回到老家,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回忆了一下,大概是1976年前后,格田成方后,工作组的吴同志在村里搞的试验。
记得初次栽种杂交水稻的日子是相当隆重的。村里的优秀劳动力才有资格担当重任。那天,栽秧的农民排成一排站在田里,四四方方的田边上围满了大大小小看热闹的人群。田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拉秧绳的农民,那秧绳还是崭新的白色秧绳,每隔六七寸就有一个红点标志,这就是杂交水稻秧苗的间距。纵向的每一趟田也拉着一根秧绳,以保证秧苗的横平竖直。负责栽种试验的农民左手一把秧苗,像列队的士兵排成一排列在秧绳后面听候命令。生产队长吹一声口哨,农民就在秧绳的红色标志处栽下一排。本来一趟田一排是要栽六棵秧苗的,但杂交水稻只能栽五棵。栽完一排后,两边秧绳往后移动规定的尺寸,栽秧的农民也随着往后移动,生产队长再吹声口哨,农民们再栽下一排五株秧苗,每株一根,绝不能多。这个场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许多年不曾忘却。
杂交水稻渐渐长大,一株发棵成了十几株,几十株,长成了比传统水稻粗几倍的植株,高度也达到一米多高,像一棵树。到了收获季节,农民的手本来可以一趟田可以割六棵,一排六棵稻可以抓一一把,六棵一把,六棵一把地往前移动。可是杂交水稻两三棵就抓满一把,收割的速度明显减慢。收获的喜悦却大大提升,一亩杂交水稻的产量是以往双季稻的1倍,达到了近千斤。第二年杂交水稻的种植面积一下子普及了,也不用再吹叫叫,横里拉绳了,农民的吃饭问题也一下得到了落实。此后加上包田到户,再也不用穿破衣烂衫了,我也终于不用穿姐姐穿小了的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服了。
大哥说杂交水稻在我们村大概就种了两三年,后来就不种了,一个原因是这种籼米口感不好,农民不爱吃;第二个原因是割稻打稻太累了,尤其是我们村的脱粒机和杂交水稻不配套。杂交水稻的稻草稻谷太长了,打稻时一不当心手就会被拽进脱粒机而受伤。我们村的东生伢手臂就是因此而受伤的。在机械化比较落后的苏南农村,杂交水稻就没了市场。但是那几年产量的提高,的的确确改变了农民青黄不接时挨饿的命运。现在我们村种的粳稻,产量也很高,口感又好,而且实现了从种到收的全面机械化。只有小田小角才是手工载种收割的。
老农民们只知道杂交水稻,却不知道袁隆平的名字,不知道算不算遗憾。昨天,我跟大哥说起杂交水稻就是袁隆平院士发明的,今天他去世了。七十几岁的大哥听了,沉默了好一会,说:“他是个好人。心里有农业,有农民的一定是好人。”
好人袁隆平,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