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雪 天

怀 念 雪 天     

                江苏/溧阳  万文清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我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银装素裹的画面，四周围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天地之间到处白茫茫的情景一直停留在我心灵的最深处……

在我的心底，一直珍藏着少年时代的那场大雪，让我刻骨铭心。

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刚上初一。农家的孩子，上学放学都是来回走，条件好的人家才有自行车。虽然时令已经进入冬至，但我依然穿的很少，除了一条黄军裤，最多还有就是一条衬在里面打着补丁的运动裤。我们这群男孩子上下学，三四里路程，来回几乎都是跑，似乎这样就忘记了寒冷。

一天早上，天阴沉沉的，温度很低。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低陷的小坑里积水都冰冻起来了，我们冻得直抖索，大家便又发疯似的向学校狂奔。到了中午，凛冽的寒风呼呼地越刮越大，我们站在走廊里，望着阴沉的天，快乐地议论着快要下雪了吧，等到放学时，果然风停了，彤云密布的天空里开始飘起了雪花，我们兴奋地像活蹦乱跳的小狗，一路欢歌一路狂奔，可惜雪下的太少，刚一落到地面就消失了影踪。

回家后便是吃饭，过后便是写作业、温习功课。那时作业倒是不多，因为临近期末考试，便也装模作样的看书、背诵，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希望年底的考试有个好收成。虽然心里也想着出去玩雪，但一看到父母亲期待的眼神，便提醒自己也要像匡衡那样勤奋，像车胤那样刻苦，争取考出好成绩让父母高兴一点。

我家生活拮据，穷的连一个钟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觉得身上没什么热气，便快速地爬上床，胡乱地钻进冷冰冰的被子里，感觉刺骨的寒冷，只好用外套压在被子上，增加热气。现在想想，那时候如果有个热水袋该是多么好啊！可惜，这些当时的奢侈品我是想也不敢想的，甚至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人倒是躺下了，眼睛却望着报纸糊着的窗户，听着“簌簌簌”的落雪声，我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地面上该有积雪了吧，树上、房顶上、砖堆上也该都有了吧，麦苗上、油菜上、枯黄的草叶上也该是白茫茫了吧，明天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太有意思了……还有堆雪人、打雪仗、扑雪影……还不把人美死……我在睡梦里畅想着雪天的快乐，在梦境里陶醉在自我的极乐世界里……

“不好！天亮了啊，要迟到了啊——”我突然坐起来，“完了，完了，要挨老师批评了啊！”我惊慌失措地下床，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开门一看，寒气便袭上了我的脸庞，睁眼一看到处都是白色的世界。此时，雪停了，风也歇了。我顾不得烧早饭了，穿上父亲高高的缝补过的雨鞋，一脚踩在雪地上，便深深地陷了下去，我粗略估算一下，至少有四五十厘米深吧。我用力拔出来，踩下去，拔出来，踩下去，一步一步艰难地去找我村上上学的伙伴。

好不容易来到同学家，见大门紧闭家里没有灯火。我突然又着急起来，难道他走了？——不会吧！我们每天都是一起来一起走。我来到他房间的窗户边，用手着急地拍打着玻璃，扯着嗓子叫着，一会儿，房间里灯点着了，我喜上眉梢，感觉心里踏实多了，慌乱的心情便稳定了下来。不多久，门“吱嘎”一声开了，他睡眼朦胧地看着我，觉得很惊讶；我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全身颤抖，大步往里走，等我到了他的房间，坐下来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才拿起书桌上的那个破旧的钟疑惑地对我说，现在才凌晨三点多啊！你这么早干什么？

才三点多？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当我自己睡过了头，迟到了可就遭殃了——我宁可早饭不吃，读书也不能迟到的。回家再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想去吵醒父母亲，以免影响他们休息。此时，我睡意全无，只好陪他一起坐在床上，说说话，谈谈心，再看看书复习一下，然后再谈谈外面的大雪……

不知不觉，起床时间到了，我们一起洗脸，一起烧泡饭，一起吃泡饭，嘴里嚼着冰冷的腌菜，心里却感觉热乎乎的。去上学的路上，我们不时遇到村上的同伴，我们排着队，鱼贯而行，一边叫着一边笑着，时不时抓一把雪，往空中扬起；也有做成圆圆的雪团，往远方扔去；还有故意扑倒在雪地上的——留下自己身体的痕迹……天地之间，只有我们在慢慢移动，我们是雪天的精灵。

三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感谢生活，感谢少年时代生活的艰难，虽然在我稚嫩的生命里过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然而也磨炼了我的意志，迫使我刻苦勤奋，让我知道了唯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每到大雪纷飞的日子，每次看到孩子们在雪地上尽情玩耍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少年时代那次雪天上学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