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追寻
最早感知春天气息的,应该是大自然的植物。
那些树上的叶芽,那些泥土里的草尖,都像延时拍摄的画面,在春风中一点点吐露出来。
春风就像水彩笔一样,也为我家南窗外的两株枫树上色,一层又一层,透明的嫩绿,把窗子都映绿了。
最令人惊喜的是石楠,它们在小区内的道路两旁排着整齐的队列,即便在冬天也是一道矮矮的绿墙,而春风不知在哪一天发出了号令,它们就如大型团体操的背景图一样,“刷”地在头顶举起赭红色的翻板,过几天,它们又自上而下地渐变,现在它们已通体换装,成了一道红色的树墙。
还要追记一下茶花,它是报春的花种,在隔年冬天就孕育了满树花苞,然后在春节期间次第开放。茶花的花期很长,把个初春的各种花树(梅花、樱花、玉兰等等)熬得落英缤纷,而它还在枝头憨笑。茶花的花色花形皆无妩媚可言,它大大咧咧地在枝头怒放,也是一种品性。那天我在小区的绿化园意外见着茶花树下放有一只大口袋,走近见大袋中竟装满落花,是的,只有落花,这是一只清洁的花袋,没有装其它垃圾。
我发现随着春天的到来,周围出现了许多有情怀的人。
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人们大多还穿着冬衣,甚至还没脱离围巾和手套,所以在花木稀少的市区街道还感觉不到春意。
我的记忆中,家乡的红梅路是春意最浓的地方。所以那天和先生在真儒大厦结束体检后我便提议就近到红梅路去走一走。
我在文革下乡之前一直住在红梅路附近的和平路,而当我结束十年知青生涯从苏北农场返城时,包车的停靠点竟然也是在红梅公园西大门的广场。我对这条当时的“黄沙马路”,的确有别样的感情。
这感情萌发在童年时每天去这条路旁的河滩淘米洗菜,记得那时的河水很清,水流也急,经常有船只往来。
这感情也萌发在我上小学时每天清晨在这条小路上的晨跑,顺着102医院、省常中的围墙,从罗汉路转到和平路。清晨这条路上还是黑黝黝的,只听见黄沙在脚下“沙沙”的声音。
这感情的升华却是在我回城后的最初几年,我在这条路上感觉到了春天气息,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最后年头,我从寒冷的苏北农场回到温暖的家乡。从此每天早晨,我穿过红梅路去天宁寺公交站坐3路公交汽车,到东门白家桥附近的一所新办技校上班。正是改革开放兴起之时,阶级斗争终于缄口了,人们如脱下厚重的冬衣沐浴在春天的暖阳里,精神无比振奋。人人脑海里都有一幅四个现代化的美景图。那时, 102医院和省常中的围墙外搭满了窝棚,一间接一间,那是全家下放的市民返城时的过渡住房,虽然是那么简陋,但我依然能听到传出的笑语欢声。
我怀念那全民振奋的年代。亿万人民迎来了祖国的春天,从那开始,人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搞经济建设。一年后,我去北京学习,虽然是1981年的秋冬,但首都到处涌动着暖暖的春意,同学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身逢盛世”的欢欣。而我每次散步走过钓鱼台国宾馆旁的绿花大道,脑海里都会浮现家乡红梅路的画面:阳光穿过大雪松,鸟儿在欢快的歌唱。
那其实是我的心在歌唱……
我已经很久不走红梅路了,几十年过去了,我也从一个单纯的青年步入退休一族的行列,工作的列车已经到站,生活的列车还在缓缓前行。四十年,我们的国家也经受了许多的曲折,不同价值观的碰撞日见明显。“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什么时候能再现当年全民鼓舞的共情?
今天我来到红梅路,初衷是来此追寻春天的气息。也许是城市绿化工作整体提升了吧,这条路在市区已不能算是首屈一指的靓丽了。但这里还保留着上个世纪中叶栽种的树木(也许有更长的树龄),那些高大的松树,已长成参天大树了,有了这些大树的存在,红梅路就有了城市历史见证的身份。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深情红梅路》,这篇文章的字里行间,充满着一个年轻人的激情,今天重走红梅路,我其实在怀念那激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