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军的校友们】老人离世风雨夜，他是爱的摆渡人

2020年9月10日，周四，风雨之夜。陆虎和另一名志愿者送一位残疾人去常州德安医院，在医院吃快餐时接到电话，他们长期看望、定期照顾的庞国松爷爷不行了，弥留之际，提出要见见常州“一加”爱心社创始人王德林。

于是陆虎开上自己的车，跟另一位志愿者一起赶到王德林家，把高位截瘫、体重只有50斤、腰部依靠钢板支撑的王德林抬上车，去跟庞爷爷见最后一面。庞爷爷的儿子看到风雨中赶来的王德林和几名志愿者，异常激动，帮着把王德林抬下车。在现场，陆虎为他们拍了几张照片，然而庞爷爷握着陆虎的手，一定要跟他合最后一次影。半小时后，庞爷爷安然离世。

几名志愿者再次把王德林抬上车。陆虎一边开车，一边回忆2008年以来，常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一加”爱心社分队定期看望、照顾庞爷爷的故事，追忆自己2014年开始认识庞爷爷之后，祖孙之间的温情岁月，以及住在兰陵养老院的庞爷爷，每次都坐着轮椅车在路口等待的情景。王德林注意到，讲着讲着，陆虎流泪了。

车窗外，风雨交加，这一夜，陆虎成了爱的摆渡人。

一、入学时，“一加”撑来了爱心之舟

2014年9月，陆虎从盐城来常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报到，因为好奇，报名参加了学校的两个社团：“风行棍道”社团和艺术创意学院的“一加”志愿者服务分队。前者专耍“双节棍”，动辄“哼哼哈哈”呐喊，如“铁马秋风塞北”；后者柔软似棉，专讲奉献，让人想起“杏花春雨江南”。在柔绵的江南雨中，陆虎踏上了爱心之舟，不是乘船，而是当上了艄公。

其实，我校的“一加”志愿者活动，早在2003年就开始了，当时轻化工工程系有个叫董婷玉的学生被王德林的事迹所感动，自发召集在校生参加志愿者活动，爱的种子不断被唤醒、发芽，多少个朝晖夕阴之后，藤蔓越牵越多，队伍越来越大。随着系部的调整，一花开三叶——我校的“一加”志愿者服务队分成了材料工程学院、艺术创意学院和人工智能学院三支小分队。2018年年底，材料工程学院成立了“王德林德育工作室”，在原来“一加”公益社团活动的基础上，又上了一个台阶。

在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馨香中，陆虎内心爱的种子被“一加”唤醒了。他跟着上两届学生参加各种爱心活动，认识了庞爷爷等一批期待志愿者帮助的残疾人和孤寡老人，加入爱心社后的第二年，他成为艺术创意学院爱心分队的领队，接着又成为常州“一加”爱心社高校联盟的主席，组织常州市高校学生策划开展各类大型爱心活动。

在此过程中，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第一次见到王德林的情景。

二、“斯是陋室”，除了爱，什么都没有

加入爱心社不久，时任艺术创意学院团委书记的潘逸让爱心社领队带陆虎他们去拜访王德林。跟很多志愿者一样，陆虎想象这样一位遭受了生命历程中巨大厄运的人，应该是一位颓废、消极、始终以埋怨命运不公为主题的人。

1967年出生的王德林，7岁因车祸高位截瘫，同时切除了左肾和半个肝脏、脾脏，终身卧床，后随父母离开西藏落户常州。卧床期间，凭一部电话联系志愿者，帮助需要受助的孤寡老人和残疾人士。1999年9月，他联系了10名爱心人士组建了“一加”爱心社志愿者服务队，专门为弱势群体服务。“一加”爱心社是常州第一家民间志愿者组织，也是全省首个建立党组织的志愿者队伍。爱心社先后吸纳了17000多人参加志愿者服务，目前，长期结对的服务点达到300个，建设了1个中心基地、10个专业服务队以及24个青年志愿服务分队。20年来，“一加”坚持结对帮扶困难家庭、弱势群体，累计输出志愿服务超过60万小时，打造了“玫瑰义卖”“残疾人手工坊”“阳光伙伴”等一系列品牌志愿服务项目。王德林本人被评为“全国自强模范”，受到了习近平总书记接见。

王德林所居住的常州北环新村，1983年建成，如今已经老旧得像在风雨中穿了多年的破棉袄，墙面贴满了广告，斑驳陆离。推开一道老旧的木门，在10平米的一楼房间里，陆虎见到了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向他们打招呼的王德林。一张老旧的单人床，床头老旧的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荣誉证书和各种活动合影，一张老旧的小方桌，几张老旧得似乎永远不可能擦干净的凳子。白天，王德林的家门不上锁，任何人都可以顺手推开，因为“斯是陋室”，除了爱，什么都没有。

此情此景，陆虎被震撼了：面前瘦小得一旦躺下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居然满脸的阳光、满脸的微笑！陆虎终于明白，这位腰部需要用钢板支撑的残疾人，之所以能够激活一万多爱心人士的爱心，在常州掀起一股爱心潮，为常州打造一张春暖花开的“爱心名片”，是因为他虽命运多舛却安之若素，是因为他身居陋室却有阳光似的笑脸，是因为他身体残疾心里却始终想着其他弱势群体。在王德林的身上，爱具有某种野蛮生长的力量。

一种撼动灵魂的力量，让陆虎与“一加”再也无法分离。

三、人间有难，天不渡，我渡

采访陆虎，地点选在位于常州北环新村内距离王德林陋室200米的“一加”爱心社志愿者服务中心。随着常州“一加”爱心社影响力越来越大，来访的人越来越多，爱心社的物品也越来越多，于是天宁区专门将新村里的这栋房子调给他们作为“一加”爱心社活动中心。陆虎2016年在校时入党，如今是“一加”爱心社党支部宣传委员，他把服务中心当成了自己的家。

受家庭影响，陆虎从小就是个孝老爱亲、乐于助人的孩子。加入“一加”爱心社艺术创意学院爱心分队后，内心爱的种子被进一步激活，并生长、开花。一位徐州籍的同学因脊柱损伤，治疗需要大笔费用，他组织志愿者在校内开展爱心捐款，募集了5000元，征得王德林同意后，又在篦箕巷开展义卖活动，并通过志愿者们的微信朋友圈发布捐款信息。凭着对“一加”志愿者的信任，很多人通过微信捐款或对“一加”账户直接打款，又凑齐了40，000元。此外，他们还为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一座乡村小学捐书300本，一封面积1平方左右的书法体感谢信至今悬挂在艺术创意学院教师办公室，向师生传达着黔西南人民的感恩情怀。

最初不过因为好奇进了爱心社团，参与的活动多了，他心里也就装满了一大群需要救助的人，以至于乘坐公交经过曾经去过的服务点时，只要有时间，他都要顺路去看看，跟受助对象说几句话，为他们做一点事。2路车途径长虹路高架，他会去长安花园看望90多岁的抗战老兵谢玉松爷爷，不厌其烦地听他讲同样的抗战故事，而每次去，他都要进谢爷爷所在小区门口的点心店，买两只包子送给谢爷爷，久而久之，陆虎的包子，成了谢爷爷的一种期盼。陆虎的包子，一直送到谢爷爷被时间纳入永恒、送回河南老家为止。

公交车途经中吴大道，陆虎还会去兰陵养老院看看。养老院路口再也不见庞爷爷等待的身影，唯有那一排高大的香樟树，还坚毅地挺立人间。受助的残疾人会一个个远去，但树木长青，志愿者的爱不会消失。

陆虎说，他自2014年加入“一加”以来，已有20多位爱心社的服务对象离开人世，而志愿者队伍，也在流水似的变化，一批批志愿者加入，又一个个地因各种原因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陆虎至今已经坚持了6年——说“坚持”很不确切，服务对象反馈的感恩信息，是他最大的慰藉。他们的笑脸，他们受助时歉疚的表情，他们的一句“谢谢”，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快点去忙你们的吧”……这一切，让陆虎感觉自己能做得太少太少。有些孤寡老人每次在他们离开时，拉着他们的手不肯松，热泪盈眶，让陆虎感受到了自己的社会价值。

人间有难，天不渡，我渡——陆虎等志愿者的内心，常常冒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然而，并非所有的残疾人都会像王德林那样性情如太阳，给人春暖让人花开。   陆虎面对的是一群特殊群体，他们是生活遭际不幸的人，盲人、聋人、肢体障碍者或者无家庭、无子女，有的性格怪癖不愿轻易见人。陆虎感受过冷漠，也见识过势利——渡人，有时也并非易事。不过，“一加”爱心社社长王德林始终深情地活着，志愿者们，则深情地忙碌着，君不见每当志愿者的红马甲出现在街头，便会醉了一路人。

四、为了让爱绵延不断

播种一个行动，收获一种习惯；播种一种习惯，收获一种个性；播种一种个性，收获一种命运。陆虎的行动已成习惯，然而做志愿者都是义务的，而且常常要贴钱、捐款，我在担心：2017年跨出校门踏上社会的陆虎，怎样养活自己？如果养不活自己，陆虎的爱心活动终将成为水中月，镜中花。

陆虎他们跟很多单位合作策划了大量活动，而有些活动是需要拍摄专题片的，这下陆虎开窍了。

为了让爱绵延不断，2018年12月，陆虎提出以“一加”爱心社为依托，成立一家传媒公司的想法，得到了王德林的支持。做志愿者这么多年来，陆虎认识了不少人，他利用这一便利，开始为一些单位组织制作专题片。陆虎是学影视动画的，做专题片得心应手，而今，他先后为8家企业及组织拍摄了专题片，这些专题片中，身影最多的自然是红马甲。我看过他为“一加”成立二十周年拍摄的专题片，那配乐，一声声，都是对爱的祈祷。

本文摘录于常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