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香
无论你出生何时何地,家门口都会有一条河,即使是一条很小的河流,在幼小者心中,也是一条大河。无论你将来到哪里,想起它来,一切都如在眼前。——乔羽
风吹楝树,撒下满地淡紫,万紫千红,化作霎那芳华。
晚春落红,留有亘古余香。
漫步在青果巷,黑瓦白墙,一派江南典雅。可怜只是,一派粉饰浮夸,唯有一树苦楝,余留繁花。
依稀记得外公家旁有一树楝花,璀璨烂漫,浩大地结束一场春日。屋后青山屋前碧淡,一番江南气象。
外公常在田里耕作,田是水田,渠是山溪。
可能是因为江南是水乡吧,外公极喜大江湖海,爱屋及乌,对那浅浅的流自屋后青山的潺潺溪流也有一种独特的农民情结。
初夏时节,枝繁叶茂,但一片热闹中全不带半点春红,有一种身处闹市却好似孤独的空虚和清冷。
外公在田间除草,此时种的是小麦,旱地里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幌人眼的绿,单调枯燥。那时的我也因此感到无趣,只想着逃离这一片荒山,离开那看似落后的农村。
这时,外公直起腰背,抬起头来看见我。见我一脸烦躁,问我:“怎么了,满脸不高兴?不要整日沉迷于你的悲观消沉,过来看看这一片田地吧。”
我仔细地按外公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条碧蓝的绸带,细细地,轻轻地缠在了一片绿之间。
“你以为旱田就没有水了?不要总被表象,顽固地一味遵从书本,浮躁地就认为我们——农民所发现的毫无是处。你闻一闻,这山溪有没有着我说的那种芳香?”
我俯身闻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心间,不同于我以前坚称的水是无色无味的。
那香气在我心中久留,挥之不去。
我忽然发现,水中浮着几瓣淡紫。向上游看去,看见了一棵小小的楝树。
“去年我在这里种下了一株苦楝。”外公说着,很平淡地摘下了朵苦楝花,丝毫没有表现出半分为我故意种下这棵楝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这花开得如此烂漫,少不了这水啊。”
清澈的山溪,淡紫的苦楝,还有外公那份农民对水的情结,绘成了我童年的山水美景。
农村原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她看似落后,实际上那一份感时经国的情怀是独有的,农民们如同宽广的河流滋养着华夏大地。
而外公恰巧是那其中的沧海一粟,同万千农民,中国十几亿普通人一样,是棵楝树。
不争春,不甘平庸,但甘于平凡。在最后的春日,哪怕无人观看也要绽放一树淡紫,为来年春日埋下伏笔。
后来,因为拆迁,老屋田地逐渐荒废。只有那条山溪犹自流淌,那棵苦楝依然浑身淡紫。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那棵老楝,今已亭亭如盖。
青果巷里,我嗅到了那份熟悉的清香,我早已分不清这是运河还是山溪,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一棵旧识的楝树。
不同的是,这条河更长,这棵树更老。
也许国就是小家背后那头枕的青山,门前宽广滋养的河流,而那一条条小河,联通了祖国的泾渭。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忽然在这国庆的巷子里奏响。
那个多年前的初夏,外公除草时也是那般唱的。或许在以前,此时小麦已经成熟,麦香在田间久留,风吹麦穗,两岸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