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节,黄鹤楼重又开启迎客之门,和举国上下一样,武汉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取得重大战略成果。看到苦尽甘来的武汉,还有那条昼夜奔流不歇汉江的复苏,令我百感交集,有关汉江的点点滴滴萦绕在我脑际……
一条是世界第三大河长江,一条是长江最大支流汉江,两条大江风云际会于武汉。去年秋末我又到武汉,夜幕降临,徒步至汉口的长江与汉江交汇处龙王庙,一睹汉江融入长江宽阔怀抱的壮观。
据《汉口竹枝词》记载,明洪武年间,汉水改道由龙王庙出口,此处素以险要著称,岸陡水急,船多倾覆,故修筑龙王庙祈求龙王爷保佑平安。其实龙王难防水患,1931年武汉关水位28.28米,汉口溃堤,惨绝人寰。新中国治水不止,特别是军民合力战胜了1998年武汉29.43米特大洪水,江堤上大型浮雕“武汉1998抗洪图”,是那段惊心动魄历史的再现,移步细观勾起我的记忆。如今江堤采用人工造坡,整体叠加抬高,加上科学防汛,往昔险段,今日安澜。龙王庙公园也于新千年后重建,公园前的江堤上耸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两江水府,三镇福地”,“水府”是神话传说中水神或龙王的住所,如今险点变景点,成为人们休闲佳处。华灯初上,我站在石碑前眺望,两江交汇处和睦相融、风平浪静,江上舟楫穿梭、水天一色,江岸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远处龟山电视塔与黄鹤楼隔江耸峙,古今相对,顾盼生辉。
思绪在阵阵江风中飞扬。大武汉没有辜负“九省通衢”美名,江湖纵横,发展迅捷。此地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向北至豫陕,如此通向外界的便利,得益于循长江溯汉江。从学童时代的启蒙、我住长江尾的日常,到《话说长江》的震撼、亲近三峡的游历、擦肩沱沱河的惊喜,使我对长江有了一定感知和体悟。
那么汉江呢?陌生着、向往着。那句“江淮河汉”是我最初的印记,毕竟能与长江、淮河、黄河并列,可见其大。汉江长1532千米,是长江最长支流,其漾水、沮水、玉带河三源,均在陕西宁强县境内,一路南下,横穿陕南、鄂西北及江汉平原,在武汉市汉口龙王庙汇入长江。我想,无论它激流涌动抑或波平浪静,惟有一窥才可知汉江之美啊,只是武汉去过多次,一直无缘与汉江相会。
没想到5年前先在襄阳幸会了汉江。去到襄阳,为了寻觅诸葛亮隆中的足迹和古城飘散的烟云,不曾想出火车站不久就看到了汉江。浩浩荡荡、碧波万顷的汉江,似一条浅浅的绿色绸带,轻柔地飘过襄阳城的腰间。当时正值盛夏,我惊奇发现,汉江里人影点点,原来它是一条市民可以游泳的大江。汉江边的襄阳,诞生了大诗人孟浩然和大书法家米芾,更有多少俊杰才子游历于此,多少流传千古的故事发生于此,寻访古迹,关照现实,总让我想起王维的千古名句“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襄阳,能够让人心牵千年往事,使人情融当下生活,在于其延绵的文脉和诗意,在于这个城市蕴含的情感如汉江一样徐缓澄澈。襄阳是亲水的城市,抑或可以说,是具有多元开放文化的汉江给了襄阳“汉晋以来,代为重镇”的灵气。
漫步在襄阳古城昭明台里的市博物馆,感受到了汉江文化南北杂糅、东西融合、多元开放的特点。汉人、汉语、汉族、汉学,这得名于汉江的一个“汉”字,诉述着中华民族的伟大。汉江跨越了鄂豫陕三省13个地级市,以黄河流域为主要歌颂对象的《诗经》,以长江中游为主要吟咏主体的《楚辞》,都存有若干描绘汉江及其流域的篇什,印证了汉江文化是连接起黄河与长江流域文化交流的桥梁。
留存着襄阳那段亲近汉江的温暖感受,有个机缘巧合,去了陕西安康的紫阳县,它因号称“紫阳真人”的道教南派创始人张伯端而得名。汉江横贯紫阳全境,站在县城俯瞰汉江,悠然碧波,潋滟水光,在河叉交汇的三角区,一座依山而建的紫阳新城已颇具规模。而由西而来的那条清流,竟然就是汉江最大的支流,名为“任河”。那天我们一行沿任河逆流而行,从当地县城领导如数家珍般介绍中得知,为了保证任河水质符合国家饮用标准,紫阳县实施着最严格的水源保护措施。边听边行,青绿山水之间,感受到紫阳以山为美,以茶为慧,以歌为雅,更是以水为善,便如《老子》中那句名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从任河到汉江,从汉江到长江……多少条生生不息的支流会合交融,汇聚成澎湃的力量,最终百川归海。而汉江之水还肩负一项特殊的使命,便是从安康流向襄阳那段的中间,有个丹江口水库,在那里通过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把一泓汉江之水引到京津冀,逆势北上,“不舍昼夜”,至今已通水五载,改善生态环境,惠泽一方百姓,体现了它独特的奉献精神,每每想起总让我肃然起敬。
记得那个晚上夜已深,“江汉朝宗”石碑前的风吹来了阵阵凉意,我才离汉江而去。汉江安然并存的历史与现实,在我心中烙下终身难忘的印记。当然,以经历的几个片段,去读懂一条汉江远远不够,那汉江源头之三河,“汉家发源地”之汉中,丹江口之清流,汉江文化之延伸……都有待仰观俯察。
此刻我想,亲历过疫情防控严峻斗争的汉江,和我们一样,一定多一份沉重多一份积淀,更多一份思考多一份信念。我期待着再一次感受和煦的汉江之风,阅读劫后重生的汉江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