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生命大多朝生暮死,而蝴蝶也是朝生暮死的东西。
可是依然为着它的色彩目眩神迷,
觉着生命所有的神秘与极美已在蜕变中彰显了全部答案。
就这样,我一年又一年
活了下来,只为了再生时
蝴蝶的颜色。
——三毛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次次蜕变。以前我是不太认同的,身边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一个在父母语言暴力的背景下生长的孩子,即使在离开家庭后外表乐观开朗,当初紧握在手中自卫的匕首,还是会偶尔在眼中展现,脆弱的凶光会作为应激本能释放。
但一个人让我真正信服了这句话——三毛。
每个如今光彩自信的姑娘都走过阴雨崎岖的迷途吧,三毛的这段路来得早些。皮囊软弱、内心敏感的她,却被错误地安排上这颗稚嫩之心没法承受的砺炼。豆蔻梢头萌芽的“危险” 情感、老师阴晴不定的脸上呼之欲出的怒斥与欺辱、被怀疑的利刃割开的纯洁友谊,无不让这只匍匐在阴云下求生的虫儿胆战心惊。
她只能为自己寻得一个荒唐的庇护所——坟墓,她与死人分享逃课的刺激,在坟土上“沙沙”地啃食书页——只有这时,这个一直颤动的灵魂才是摊平的,因为它早已去了自己的那个世界,在那里穿上干燥的球鞋,与军官画中的俏丽姑娘共舞,而那躯体和三尺地下的死人又是平等的。
她听到了父母不住地哀叹,看到炮火无声地逼近国土——这小虫儿了解前路的坎坷,它又早早地用蛹缚起自己。而这看似沉重笨拙的蛹却行了一生中最长的路——那是去西班牙留学、旅行的日子。
独自出国定然能看到种种不同的风景,蛮横无理的英国警察、递出一根温暖的陌生人、被暴雨杀死的鸟儿、拥着理想在现实中忙碌的商人……你在这里看不到原来阴翳的内心,曾经平实却压抑的文字几乎是另一个人的作品,甚至在这段经历中,每一篇作品背后好像都蕴藏着一种新鲜的心情,从未被作者发现,也是首次落在纸上。
荒唐和无奈如流光掠过她的人生,为她锻造了坚硬的甲壳,一场绚烂的梦也酝酿在这躯壳之中了……
撒哈拉。
它的名字如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一切。千万年的阴雨终于过去,她穿上那双清洁干燥的鞋,大步踏上阳光……
尘寰如梦,过往的片段皆碎成翅上的鳞粉,倾撒于《撒哈拉的故事》。它的翅膀在风暴中坚挺,在人海中翱翔,穿过人潮与岁月,最终抵达了前世的故乡。
在这里,没有低云下的恐惧与迷茫;在这里,没有只身的孤单与想象。美的就是此景,尽的就是此兴,过的就是此刻。天地浩浩,有个三毛,风沙中领傲,大漠上逍遥。管它花何时落、鸟何时归,她与她的笔行过沙、趟过梦,向我们走来。
——那蝶飞舞在撒哈拉上空,短暂却绚丽,是千万年来独一无二的景色。翅膀染上沙漠霞光的五彩,最终归于岁月边沿的黄。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她的影子变成了自太阳洒满撒哈拉的遍地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