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20集的内容比较敏感,故暂作内部阅读,现在跳过至21集
长篇小说连载
岁月无债
陈平
.【21】
下午从学校回来一进自家院子,就听见程师母在楼梯门口对我说,真佬看不出物,这个李和尚居然也是个牛鬼蛇神,所以要横扫了物。我一听就好奇地问她,李和尚?是不是居委会的那位个子高高,肩膀很宽,但头皮光光的老头。她说,是的,就是他物。我又问,他为嗲是牛鬼蛇神,噢,听说他当过汉奸,这是派出所李同志来讲的,现在叫他回去交代问题了。说完,她就回到自家屋里。
我知道这个李和尚年过60岁,听说他曾在本地的一个大庙里当过住持和尚,后来还了俗成为无业游民。平常他就在当地居委会里打打杂,工作还蛮积极的,街道有啥新任务布置下来,譬如爱国卫生运动啦,除四害啦等等,他总是积极响应带头先干,不仅如此,还常去家家户户传达上级精神,帮助居委会检查检查,督促督促。他家就住在院子对面的高墩子上,通过长期观察,我发现他家里有个很富态的老太婆,从其音容面貌判断,年轻时她曾富贵过。
听人说,她就是李和尚的老婆,啊?既然是个和尚,为何还能讨老婆,而且还是如此风姿绰约的女人?是还俗后娶的,还是……
以我对和尚的认知水平,出家人有六戒,其中就有不能娶老婆这戒,不过这疑问,小佬是不能随便问的,所以就闷在心里。只是发现冬天他走路两条腿一拖一迤,行动比较困难。直到夏天这秘密才暴露出来;原来他是个严重的橡皮腿患者,就是下肢由于淋巴回流受阻,淤积于皮下组织间隙所引发的疾病,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橡皮腿属于难以根治的疑难杂症,任何医院都是无能为力。
我还发现在自然灾害严重时期的一天,这位身材高大的李和尚被饿的饥不择食,他见到路边有一只死老鼠,顿时眼睛发绿地把其捡了起来,啊哟,看他把这只耸拉着脑袋,瞪着死眼,浑身脏兮兮的死鼠如获至宝地拎在手里,我汗毛直竖,但又好奇心又促使我跟踪到他家。其实他早发现我跟在他后面,也不说什么,到了他两间破旧平房的家里他老婆见了我,还很热情地说,哟,小佬,你来咧,进来进来,李和尚笑着对她说,对过大院里老师家的小佬。而我此刻的兴趣,是想看他如何解决这只死老鼠,红烧还是……
见他很快将这只不小的死老鼠剥皮掏空洗净,我忍不住问他,下面咋弄?他说,马上蒸了吞下了肚,哇,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相信。说有人饿急了,捡了倒在阴沟上的馊菜吞吃,我亲眼所见,联想公厕蹲坑下窜来窜去的老鼠,我毛骨悚然还有要吐的冲动,尽管此时的我同样饥肠辘辘。李和尚清蒸死老鼠呑食这事,是我亲眼看见,至于他是不是汉奸,倒也不敢肯定,自从六月底学校仍放暑假后不久,社会上就出现许多自行组织的造反队,他们全打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旗号到处破四旧,一下子弄出许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搞得居民们人人自危。
今天是位破四旧的闯将,弄不好明天就成了牛鬼蛇神,这种事连各级“公检法”也毫无办法,因为他们自己也正属半瘫痪状况。刚才程师母对我说,派出所李同志讲李和尚是汉奸,我将信将疑,见到居然会主任吴舜英我才问,吴主任,高墩子上的李和尚他也当过汉奸啊。她听了一楞,然后悄悄地对我说,他这个人的情况蛮复杂,一时说不清,以后我会将他的详情告诉你。抬头看看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我嘴里噢了声,心想,果然有情况。吳主任的人缘很好,她的家住在我们院子里,不过那排老平房却建在顾唐河的旁边,里面还有口井。虽说她是房东,但她家也只住三间平房,另外几间被房管所租给了住户。在区粮管所工作的唐中官家也在这里,就是他那年介绍区粮管所试制成功的稻草饼,害得我去了医院好几次,哎呀,当时肚子胀得太难受了啊。
再先我听这位面孔黑黢黢的邻居唐中官说过,眼前这座有四幢现代住宅楼的院子,原先就是吳家的后花园,吳舜英祖上就是明代的吳中行。哦?难道就是听历史老师钱伟生讲过的,我校大礼堂原先就是吴家祠堂的那个吳中行?对的,就是这亇大明代隆庆五年的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的吴中行。唐中官很肯定地对我说。
他的话引起我极大兴趣,运动开始不久,我们这位钱伟生老师就被打倒了,我始终没搞清张居正与吴中行他俩之间的恩恩怨怨。
现在听唐中官讲得头头是道,我想,看来这位平常爱看点古书,老婆是一脸麻子的区粮管所干部,他对吳家的历史还很清楚呢,有次我专门去问他,唐中官,吳舜英的嫡亲哥哥是叫吳阶平吧。是格,他是著名的外科医生,兼作泌尿外科,1949年在北京大学医学院任外科副教授,即筹划建立泌尿外科。 1951年,当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三八线上浴血奋战时,他作为北京市抗美援朝志愿军手术队队长,率领一支精干队伍奔赴长春,在后方医院工作,荣立了大功,1960年以后才专门从事泌尿外科工作。唐中官如数家珍地对我说。
格么他的祖上吴中行。为何去与同朝首辅张居正闹不团结,结果差一点被他送掉命呢,我就趁机跨越历史时空地问他,唐中官立刻笑着对我说,哎呀,你这也跨则太远了吧,幸亏我沒事也会看点这方面的书,不然还真要被你问倒了呢。
我立刻笑了笑说,就因为知道你懂,所以我才来问你的,他听了很得意地说,告诉你,明万历初年,张居正正好在全国推行自己的新政,这时他的老子生病死了,按例,他必须提请回老家守孝,就是丁忧三年,但他内心十分矛盾,于公于私他都不愿在此时回乡。为什么?我大惑不解地问唐中官,好像他就是准备向明神宗朱翊钧申请“夺情”的张居正。
没想到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唐中官麻子老婆,突然回了我一句,老虎啊,你不要认为唐中官他懂嗲,其实他肚里的那点货货,全是我老子告诉他的。我一听顿时傻了眼,正想问她时,唐中官立刻承认说,是格是格,关于《明史》上的这些事,还就是我在和她谈恋爱时,老丈人告诉我的,说完,眼睛还不无谄媚地朝麻子老婆眨眨。
知道他俩已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夫妻关系在我们这个大院里也算和谐。但我希望唐中官把这件故事讲下去,就故意对他老婆说,唐师母,还是让他说下去,倘若有不对,你就让他马上去跪搓板。唐中官一听,立刻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麻子老婆也抿嘴一笑不再作声,让他继续讲下去。【仅仅改了几个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