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天里难得有一个太阳露脸的日子,但高温、闷热,实在是让人难以做出迈出家门的决定,犹豫了一上午,终于决定还是离家出发,去向松江,只因为有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勾引着我——醉白池。
哦,醉白池,听着名字就让人陶醉了!醉白池是江南著名的古典园林之一,是上海的旅游胜地。从这座园林的前身算起,至今已有九百余年历史,与老城厢豫园,嘉定古漪园、秋霞圃,青浦曲水园并称为上海五大古典园林,而它则是其中是最古老的园林。
醉白池的前身为宋代松江进士朱之纯的私家宅园,名叫“谷阳园”,意思是说,这是陆机、陆云家乡的名园,取陆机诗“仿佛谷水阳”之意,分明已有了诗意。
到了明朝末年(公元1644年),松江著名书画家、礼部尚书董其昌在此处建造“四面厅”“疑航”等建筑,并团结了当时一批文人在此处吟诗作赋,咏解不断。到了清朝康熙年间,著名画家顾大申将此处列为私人别墅重加修建,他以七百平方米长方形荷花池为主体,用不规则对称等园艺手法建造池岸,并以竹、梅、假山、奇石为相互配衬,融合一体,建造了这座名扬江南的园林。园林有了书画家的参与,自然更加充满的诗情画意。
关于“醉白池”的名称,则更加充满了诗意。传说顾大申将园建好时想,如果大诗仙李白再世,来此到此地游玩,必定会被池上景色所迷醉、被池旁园林所陶醉。他又想,宋代诗人韩琦因迷醉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便在故乡河南安阳建筑了“醉白堂”。顾大申也非常崇拜白居易,于是也仿效起韩琦来。两想结合,就有了“醉白池”的命名。一虚一实的想象,更将此处园林的诗意渲染得浓浓的。而我则更喜欢那个虚的,更有一想:李白来此,面对一池碧水满塘荷花,怎能不开怀畅饮,又怎能不赋诗作文——“李白斗酒诗百篇”,那会是怎样的一幅图画呀!一定会造就出众多的关于醉白池的精美诗篇来!
从地铁口出来,行十来步便是公园大门。大门是座飞檐翘起的古色古香的建筑,门之两旁各有一石狮,威严地把着大门。门楣下是现代书法家沈鹏先生所书的“醉白池”三个遒劲的描金大字。
进得门来,正对大门的是一壁照,浅褚色的壁照上是园内景色的砖刻浮雕,十分的逼真,显现出很高的艺术水准。壁照前摆着数盆盆栽荷花,已有数支花剑指向天空,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青莲居士”四个字。“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诗仙的诗句总是那样的豪迈!
离开浮雕壁照,右手拐弯便进园了。此是外园,新扩建的。沿着高大树木遮掩的小路前行,可见一处清代的雕花厅,是从别处迁建而来,褚红色雕花的门窗衬着一面粉墙,在四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非常雅致。
再往前就见一池荷叶簇拥着一亭,舒展在难得的阳光下。池中花开得不多,零星地开着几枝白花,让人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的语句:“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黛瓦红柱的亭子顶上有一鹤,单脚独立,引颈向天,似在寻找同伴。是为鹤亭。
这里还不是醉白池。要去醉白池还需过一座石桥,见到一粉墙围起的飞檐门,里面就是它的所在。飞檐门前有一巨大的石碑赴于竹林前,上书“醉白池书法公园”,这让我有些疑问:何谓“书法公园”?观园心切,未能就此细细琢磨。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北侧是雪海堂,中间有石栏围住的一方水池——当然这还不是醉白池,它太小。穿过此院,视野立即开阔起来:东南西三面有长廊亭榭围起一池荷花。这里的荷花品种显然比外面的那个多多了,而且已经有陆续绽放的了:粉的,红的,单瓣的、重瓣的,大方的亭亭而立、羞涩的躲在荷叶下的,含苞欲放的、迎风怒放的……均在这一池碧水的养护和嬉戏的锦鲤的陪伴下,装点着这诗一样的景致。
围着荷池的长廊的墙壁上陈列着许多的碑刻,其中《云间邦彦画像》石刻十分珍贵。“云间”乃松江的旧称,“邦彦”,取自《诗经》“彼其之子,邦之彦兮”的诗句,意思为“松江的贤士、邦国之俊才”。云间邦彦图石刻共30块,除序跋外,共有画像石二十八方,每方大多分四格,每格一般画一人,有徐光启、董其昌、陈子龙、徐阶、李待问等沪上著名艺术家、诗人、名臣等。其中有一格合画了两个人,是抗清志士、民族英雄夏允彝、夏完淳父子。他俩与陈子龙、李待均为明末几社成员、抗清首领,得以在此留下画像,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态,是极宝贵的资料性文献。还有苏轼的前后《赤壁赋》真迹石刻,也在这里陈列。
在荷花池的北面有一雕楼,楼檐正中有著名书画家程十发先生的题字“醉白池”,原来这里是醉白池的真正所在了。廓亭阁榭相拥,清莲游鱼相映,怪石绿树环抱,又有名人忠士陪伴,这是光耀千古的所在,又是溢扬诗意的所在!
充满诗意的又何至这池塘,还有这散落于园中的众多建筑。醉白池园内的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园林建筑无不深谙江南园林造园艺术的根本。古木参天,曲径通幽,径木深处露出一两点粉墙黛瓦来,时有飞檐伸出于绿荫中,不见全貌,又时时让人用遐想去弥补。雕窗回廊增加着园林的景深,或圆或方的门洞又不时给人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小小的庭院里再摆上几盆盆栽的荷花,衬着高大乔木落下的斑驳的影子,着实地透出几分诗意来,让人欲罢不能,欲走还留。而乔木粗壮的树杆上长出的青色植物,又在向你叙说着久远的故事,诵着曾经留传的诗篇。再借来一弯活水,让它在园内静静地流淌,时不时地呈现“野外无从舟自横”的意境。
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又有一江南园林式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门上一匾:“董其昌书画艺术博物馆”。董其昌,字玄宰,号思白,别号香光居士,松江华亭人,明朝后期大臣,书画家,为“华亭画派”的杰出代表。在他的家乡为其设立博物馆确实是最好的纪念。
走进博物馆,右手是一砖雕的门楼,上书四字“烟云供养”,是说他的艺术成就是由烟云供养而成,还是说他本就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拾阶而上,迎面一褚色雕像,是为董其昌,瘦瘦的,盘腿而坐,手执书卷,若有所思。其身后有一棵参天大树,似有寓意。进入右边的博物馆,能看到大量的董其昌书画和印章,当然大多是仿造的,其真品早已被古宫、上海博物馆等国家场馆所收藏。书画与诗其实是相通的,人称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这个道理。而就董其昌来说,他的画作上更常常有他题写的诗文,就更加增添了画中的诗意。
从砖雕门楼出来,正对大门的是一幢二层的雕花楼,十分的精致。楼内也是一个展馆,门厅里挂有“童画董其昌”的匾额。看前言才知,“童画”是指当地少年的习画作品,这里少年学富五车已成风气,这是对董其昌开创的事业的继承和传扬。馆内展出的作品不乏优秀之作,如这幅“猫头鹰”确实是佳作。
突然,我想起了醉白池内院门前的那个石碑,“书画公园”的内涵不就在此吗?有董其昌开创的千古永存的传统,有新一代少年的不懈传承,醉白池公园正以充满诗意的朝气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