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南柱:与友论艺之一
——内容决定形式的创作观点
是日,几位朋友相聚一堂,谈古论今,因余专事绘画,少不了议论一些书与画,其中有位新识,喜好书法、也喜赏画,论及绘画,谈及某人的画时,指某处为败笔多、气韵不好,画某地不也像。席间提问于我,你之画,线条不够力度,传统技法不够认真和规矩,就此话题展开了讨论,余本不善言,但论到书与画,余不缺态度也有话要说。
《泉鸣山居》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68cmX64cm,1994年作
常随余身边的朋友,近十多年来也常脑骚怪话说余越画越不好了,没有以前画的漂亮,线条也没有以前中肯了。是的,十多年来我不胜余力的追求自己的语言,认为画画不是为玩弄笔墨技法,更不能将创作公式化,也不是为了画画而画画。画必须是创作的作品,作品不是公式化的、机械式的流程操作,作品应是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情感表达;作品是有思想的、有内容的;创作也不是玩弄笔墨技法、显示笔墨“功力”。绘画必须有所交待,画家创作一幅作品或创作一个系列的作品,是为了什么?说明一个什么样的问题?目的又是什么?这是画家要考虑的问题,明白了这个问题,画家就有了创作目的,就知道怎样去画画了。
《芙蓉丛翠》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69cmX138cm,2001年作
中国绘画史上的优秀画家历代皆有,先贤们当时创造的绘画方法,今天成为了传统。那么现在如何学习传统和利用传统呢?余少小时代淫浸于传统技法十多年,花了大量的时间临摹了历朝历代的名家之图,对历代名家技法烂熟于心,现今认为一味地临摹古人的技法是浪费了我的宝贵时间,当年只知一味的临摹,越像越好,认为这就是“传统功力”深厚了,殊不知用了十来年的时间去学传统,没有思考古人先贤为何这样画,他们画画的目的是什么?而事实上我国美术史的研究重技法而忽略了思想,美术院校的美术史教材中也是重技法研究,少思想研究,甚至拘于一笔一划的成败考量,所以才会出现画中哪一笔是败笔哪一块墨不够多变;哪根线条不是中锋画出的,余年轻时也参与了这可笑的争论。这样的学习方法和思路是中国绘画的泥潭。
《峡江帆影》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68cmX138cm,2002年作
远的不去展开细论,就近代的大画家举几个例子,我的师祖、当代伟大的画家傅抱石先生的作品,如果按照传统笔墨的标准,他的作品既不符合传统的要求,也没有追求一线一笔的严谨成败,而是随心所欲、大刀阔斧的写出他所需要的笔触,完全没有了传统的规律,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皴法,故人们称之为“抱石皴”,试问傅抱石先生的作品哪一根线是中锋用笔,哪一块墨又是败笔呢?当年傅抱石先生在重庆展览,有些人批评说:这是什么画啊?这哪像中国画啊,更甚者在报纸上发文批评说:“哎哟我的妈呀,这是中国画吗?”但这些批评的人没有了,傅抱石先生留下来了,因为傅抱石先生没有沿着古人的足迹走路,更没有复制古人的技法,而是为了自己创作的目的,继承了古人绘画的精神,发扬了传统绘画的理论,革新了传统笔墨的技法。傅抱石先生不是追求的形式,而是为了内容而图式的,也就是形式为内容服务的,所以一笔一划一线一墨在画中已经不是重要的部分了,而是将他那浪漫的笔墨服务于作品内容了,最后傅抱石先生成为了一代宗师。
《云锁峰峦》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69cmX69cm,2002年作
我还有一位师祖李可染先生,他有一句名言: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但我研究李可染的创作足迹,没有发现几幅中国传统绘画式的画,仅仅见到他五十年代对景写生的一部分作品,还是比较具象的,但也不是传统的笔墨,中晚年更没有传统的影子了,所以说如果以传统学习中国画由先临摹古人,再创作(用古人的方法),李可染先生就没有走此路。李可染先生学习传统的体会是:“入网之鳞,透脱为难”,他是用“透网鳞”的方式进行传统学习的。
《芙蓉丛翠》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69cmX138cm,2003年作
李先生三十九岁时拜齐白石先生、黄宾虹先生为师,在师门十余年,是李先生艺术上转折的关键期,所以李先生说:“真传是非常重要的”,可见师门的重要性。黄宾虹先生的口号是:变者生,不变者淘汰。齐白石先生哀年变法不惜“饿死京华”。李可染先生:可贵者胆、所要者魂。六十年代之后,李可染先生艺术大变,现从李可染先生存世的作品中有哪些作品是传统样式?画中用笔又有几笔是中锋用笔呢?李先生晚年的作品将水墨发挥到了极致,所以他的画满纸墨气,满纸“黑色”不留一点余地,当年也得不到一般人的认可,认为李可染先生画的是“黑画”,为此还受到了批判,但哪些不接受李先生及批判李先生的那些“传统”画家现今在哪里了呢?但李可染先生成为了一代宗师。
《孟良崮》图,殷南柱画张文俊题, 69cmX139cm,2004年作
再如张大千先生,张大千先生画石涛、仿石涛传说竟瞒过很多知名的鉴定家,传统功力深厚,仿谁像谁,但人们只说他是临摹大师,但张大千先生晚年变法、一改传统画法,大笔泼墨泼彩,由小笔细锋改为大笔粗锋,由细笔精描改为大刀阔斧,彻底地抛弃了一线一墨的追求,抛弃了传统的绘制技巧,最后成为一代大家。长安画派的石鲁,按传统笔墨的标准他简直不会画画,但石鲁先生追求内容抛弃陈旧技法,同样成为一代大家。
《金寨丛翠》图,124cmX243cm,2014年作
以上举例的几位大家都成为了故人,我尊他们为先贤,对他们绘画思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余认为中国绘画不是美术,中国绘画的研究应区别于美术的研究,有了这个观点,就会发现当今美术院校的中国画教育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所以,在创作中余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画这个题材的作品?作品要反映的是什么?要说明的是什么问题?目的又是什么?这就是我要创作的内容了。明白了这个,就明白了技法不是我要追求的,技法仅仅是为内容而服务,为表现内容而运用,所以技法在创作中不是太重要了,在创作中就不会再去追求一线一墨一笔一划的成败与漂亮了,再也不认为作品中有什么败笔败墨了,笔墨在创作中随心所欲,为了内容想如何运用、想如何变化都是可以的了,认识到了内容是形而上的、技术是形而下的。
《夔门天下雄》,144cm×377cm,2015年作
有了这样的念头,思想上就没有了负担,也就是解放了思想,下笔就不会再拘谨了,从而也就不讲究技法了,更没有了“中锋用笔,力透纸背”的要求了,身边的朋友不理解了,说余越画越不好看了,我玩了大半辈子的中锋和线条,彻底的放弃了,也难怪不熟悉我的人说我没有线条没有笔力了,但我现在所创作的作品我能说出道儿了,也就是为什么画此作品,说明什么,目的什么,为此我写了多篇心得。
《峡江行舟图》,殷南柱画傅二石题,2016年
如我创作太行山系列作品后写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颂歌祖国,海山永固——创作太行山系列作品之心得》;为了正确的写生方法和理解传统我写了《正确理解古人绘画理论很重要》;创作井冈山和陕北系列作品后我写了《从井冈山到延安》;我完成乡村雪天系列作品后写了《水墨家乡,美在溧阳》等等,我的这些理论文章都是我作品的“说明书”。为什么要画,说明一个什么问题,目的是什么等在文章中都交代的很清爽了,看了我写的创作心得,就知道我的山水不是画的地理志、更不是导游图、也不是笔墨技法的玩弄。我的山水画或是花卉画都是表现的人,这个人就是我自己。再读我的画,就知道其所以然了,就不会计较我的笔墨技法了,我的笔墨形式仅仅是为了我所需要的创作内容而运用的。
殷南柱
2020年3月25日于慎思斋
殷南柱作品欣赏:
《深邃峡谷壁直立》69cmX138cm,2017年作
《新安江畔夏雨图》,69cmX138cm,2018年作
《朱砂冲哨口》图,90cmX180cm,2019年作
《小河会议旧址》图,90cmX180cm,2019年作
《雨后燕山如村姑》图,69cmX138cm,2020年作
《绿色乡村》,46cmX69cm,2020年作
《云深不知处》,124cmX248cm,2020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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