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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苑优秀作品回顾:陆永基小说《弄堂人物录》

冯光辉 最后编辑于 2019-09-09 08: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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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人物录


陆永基


    北京的胡同,上海的里弄,我们这里则叫弄堂,我的家也在弄堂里。发了几篇不起眼的小说,竟就被弄堂里的人称为“作家”,这实在令人汗颜,而解释又不奏效,只好勉强地受着。这一受,就出了漏子,时时有人来闲聊凑趣,说:“你能写别处的人,为啥不写写我们弄堂里的人呢?我们也是人呀!”这种毛遂自荐本是很可笑的,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得暇之时,便对他们作了些观察与揣摩,久而久之,竟也起了创作的冲动。于是,便草就了这篇《弄堂人物录》。

    是为序。

瘫子小妹

    弄堂里有棵树,树干很细,长着许多的叉枝。一逢春,就腾腾地发出许多的叶子,这棵树是三轮车工人宝康种的。树底下常坐着一个女孩:小时候坐在坐车里,七八岁时坐在板凳上,后来坐在一部轮椅里,从没有看见她立起来过。她没有大名,因为没有进过学堂,只听她娘常喊她“小妹,小妹”,于是大家都叫她小妹,背地里叫她瘫子小妹。瘫子小妹今年有20多岁了,长得很标致,瓜子脸、高鼻梁、樱桃嘴、桂圆眼,这常教那些身体健全的姑娘嫉羡不止。这副好相貌怎么落到个瘫子身上呢?天老爷真是寻开心!

    瘫子小妹虽然没有进过学堂,却欢喜看书。小时候,是看她弟弟的课本。弟弟会念“bpmf”,小妹会读“dtnl”;弟弟会算加减乘除,小妹也会做乘除加减。有一次,她叫弟弟带了两张学校的空考卷给她做,又请老师批了批,竟都得了100分。瘫子小妹高兴得不得了,她爷娘却哭了。以后弟弟进了中学,没工夫同她一起看书做作业了,她就自己找些书看。她看的书很多,也很杂:地理书、生物书、连环画、小说书,还读过全套的《红楼梦》,能背出里面的“芙蓉女儿诔”,但最欢喜的却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她随身带着,一有空就看。后来书看烂了,她又用纸条将每页纸都镶了边,弄得像块砖头似的又厚又硬,这本书是她爷买的。

她爷就是三轮车工人宝康,很欢喜小妹,小妹要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什么,回家时也会挖出几块糖或者橄榄、山楂饼之类的东西。但她都不吃,放在口袋里。弟弟放学回来,便都悄悄地塞给了弟弟。去年,小妹20岁生日,爷问她欢喜啥格礼物,她想了想,忽然红了面孔。爷催她,她说这东西太贵了。爷说不管怎么贵都买,小妹说:“我想要部轮椅。”她爷第二天就去店里买,说要300多块。三轮车工人宝康当即挖出30几张“大团结”,连眉头都不皱一皱。

    小妹有了轮椅,就能够出去走动了,先是她爷陪着出去,后来是她弟弟陪,最后她不要人陪了,自己一个人用手摇着转把出去。有一天,她下午出去了,到吃夜饭辰光还没有转来。家里急坏了,正想出去寻,她却“嘎吱嘎吱”地摇着轮椅转来了。头上汗津津的,脚底下搁着一只硬纸箱子,里面全是白坯的胡子刷。

    原来,这几天她一直到居委去。居委里有个毛刷厂,有一种出口的胡子刷可以外包给人做。开初人家看她是瘫子,有点不放心,就叫她先弄几只试试。小妹的手很巧,心也细,学了几天竟会了。于是,同意给她100只先做起来。听她这一说,家里人都感到蛮开心。

    当夜,小妹就动手做了,这生活很吃工,先是用砂纸细细地磨,然后刮嵌料,再用砂纸磨,再刮嵌料,再磨,再刮嵌料,再磨,直磨得看不见一点凹凸,摸不着一点倒刺逆丝才好。第二天送厂里去油漆,要是合格,就能领到一块写上数字的计件牌,再带一批新的白坯回转做。

    小妹做了3个月后,厂里负责人对她说:“你做的手艺不错,我们想叫你带徒弟呢。”

    小妹面孔红了:“我自己还做不好呢。”

    负责人告诉她:有两个待业青年,也外包做胡子刷。但做的生活不好,经常返工。要是有个人带带,督促督促,就好了。

    小妹静静地想了想,笑笑说:“试试看吧。”

    第二天,两个“徒弟”来了,是两个小伙子。一个21岁,一个22岁,都长得很壮实,也很英俊。他们见了小妹,便挤眉弄眼地笑,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小妹指指树底下两张备好的椅子说:“坐吧。”

    他们一抱拳说:“得令,师傅!”坐下了,接着“嘻嘻”地笑。

    小妹将生活分给他们,一人100只,说:“快做吧。”

    他们又一抱拳说:“得令,师傅!”又“嘻嘻”地笑。

    小妹没有理他们,顾自低着头做自己的生活。他们“嘻嘻”笑够了,也觉得无趣了,于是开始动手做。他们用刮刀掠两掠,就算嵌了缝;拿砂纸擦两擦,就算磨了光。不到3个钟头,100只胡子刷就全弄好了。捧到小妹面前说:“师傅,请你指教,厂里说了,只要你验收通过,就算好了。”

    小妹一努嘴说:“放着吧,我等歇来看。”

    “那就拜托了。”他们将胡子刷朝纸箱子里一丢,就勾肩搭背地走了。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见面就问:“有没有叫我们返工?”

    小妹说:“没有。喏——”挖出两块100只数的计件牌,分给他们。

    他们接了,却都呆呆地立着。这一天,他们出人意料做了4个钟头才走。隔天后,见面又问小妹:

    “有没有叫我们返工?”

    小妹说:“没有。喏——”挖出两块100只数的计件牌,分给他们。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抓抓后脑勺笑了。这一天,他们只做了两个钟头,就走了。第二天,小妹又挖出两块100只数的计件牌,分给他们。他们忽然眼圈都红了,低着头不肯去接。有一个说:

    “别叫我们作孽吧,收了这块牌牌头,要天打的。”

    原来,昨天他们交了生活之后,并没有走,而是躲在一个地方偷看。他们看见,小妹将他们的胡子刷都重新做了一遍,一直做到天黑了,还没有歇。

    这一天,他们两个都像换了个人,坐在小妹面前规规矩矩的,生活做得很卖力:刮嵌料,一刀又一刀,非把木缝刮得无踪无影才罢休;打砂纸,一遍又一遍,非将表面磨得水光镜平才歇手。

    第二天也是这样,第三天也是这样,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但听人说:前个辰光,两个小伙子在暗地里斗心机,而在小妹面前,却都更加的温顺,生活也做得更加的好。到底为什么,谁也说不清。年轻人的事情,大概都有点说不清的……


杨师母

    弄堂里有许多的师母:张师母、李师母、赵师母、王师母……老早,每家都有一个师母,因为每家都有一个当家的女人。但这是过去的规矩,现在的小青年不喜欢做“师母”,说“难听”,于是就不叫了。只有几个老的,走来走去的,仍被人称作“师母”。

    “师母”里头,数杨师母同人最好相处,最欢喜串门堂子,所以也最有名。但上午她是不出来的,因为要烧饭、洗衣服。吃过了饭,她就端着张小板凳出来了。先伸出头来两面望望,看哪家的门开着。选定了目标,才走出来,走到人家门口,她先喊一声:“××啊!”在人家答应之后,她便又喊:

    “你阿勒(在不在)屋里啥?”

    这是很滑稽的,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怎么还问“你阿勒屋里”?要是调皮的人,尽可以说:“杨师母呀,我勿勒(不在)屋里。”但大家都转不到这个念头,所以都说:“我勒(在)屋里的。”

    于是,杨师母就走进去,小板凳一放,坐了下来。

    “我今天吃的菜饭,肚皮里填牢着,出来走动走动,要好点。”

    开头,她总是说这句话。只是吃的“什么”变动一下,但不管吃什么,她的肚皮里总是“填牢着”,所以总要“出来走动走动”。

    接着,她就开始介绍:这个“菜饭”是怎么烧的,放多少菜、多少油、多少水、多少米、多少盐,锅巴怎么怎么香,老老头吃了怎么怎么开心……一一介绍好了,就问对方:

    “你俚吃的啥呢?”

    对方回答:“吃的饭。”她就问:“啥格菜呢?”对方回答:“吃格肉。”她再问:“啥格肉呢?”答曰:“蹄心肉。”她就再问:“精勿精呢?”……如此下去,一直问到肉还剩几块,准备留给谁吃。倘若说“留给儿子吃”,她就再开始问有关儿子的一系列问题:上格啥格班?吃力勿吃力?阿有加班工资?等等等等。一环套一环,永远无止境。有时,问着问着,她会“突”地立起来,说:“喔哟!辰光勿早了。我要转去烧夜饭了。”

    于是,她就抄起地上的小板凳,转去烧夜饭了。

    杨师母是填房,她的老头叫杨先生。其实不是先生,而是一个工人,气力很大的翻砂工人。之所以叫先生,全是因为“师母”的男人必须叫“先生”之故,就像公主的男人必须叫“驸马”,太太的男人必须叫“老爷”一样,都是按照传统的对称习惯来的。杨先生有4个儿子,小儿子3岁的时候,老杨师母死了,就续娶了现在的这个新杨师母。新杨师母其时年纪也不小了,45岁,是个没有子女的寡妇,乡下人。她来到杨先生屋里,就承担起了老杨师母未竟的事业:拖儿带女、洗衣烧饭、缝缝补补、晒晒拍拍……小儿子学校里开家长会,她也去坐过位子。后来,4个儿子都大了,却竟不肯叫她“姆妈”了。了解后才知道,这全是大儿子背地里教的,说哪一个叫,就是对亲生娘不孝。杨师母很生气,也很伤心,感到蹲在家里没有意思,所以欢喜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

    前几年,杨先生退休了,4个儿子也都相继结婚搬出去住了,家里就老夫老妻相依着过。他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吃得饱,着得暖。有兴致,夜里老夫妻俩还出去听回书,看场戏。但是,只要杨先生有点生病落疼,杨师母就急坏了,逢人就说:“不好了!不好了!我老头生病了!”神情非常紧张,而且夜里不觉,一直守在杨先生的床上。等杨先生病好了,她自己却又会发寒热,睏在床上好几天。医生说,这是劳累过度,心情紧张的缘故。

    去年夏天,杨先生多吃了几片冷切肉,忽然就肚子疼,以后就屙稀,整整屙了三日三夜。杨师母托人叫儿子回来,把杨先生送到医院去。一送到医院,就没有再回转。说是得了肠癌,已是晚期了。

    杨先生一死,杨师母的人就萎了,走路说话都抖抖索索的。别人去看她,她说:“我想死了。老头勿在,我靠啥呢?我想死了。”

    别人说:“不碍的。你的儿子会来照顾你的。现在不比过去了,都讲究文明礼貌,他们会来照顾你的。”

    “勿。我想死了,我想死了……”

    过了没几天,儿子果然来了。是大儿子,带了18岁的孙女儿芬芬,手里提了两只草纸包。(注)

    “姆妈!”大儿子见面就喊了杨师母一声。

    杨师母一愣,眼泪落了下来。

    大儿子眼圈也红了,说:“姆妈,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叫芬芬来照顾你。芬芬现在待业,无啥事体。以后她有了工作,我再想别的办法。”

    芬芬也走过去,亲亲热热地叫了她一声:“亲娘!”

    从这以后,杨师母就和孙女儿一起过了。芬芬很孝顺,也很能干,烧饭、洗衣服都包了,夜里还扶亲娘出来用马桶。其间,二儿子、三儿子、四儿子也都去看娘,手里没有一次是空的。

    今年年初,芬芬分配了工作,大儿子叫了一部三轮车将杨师母接去住。上路时,乡邻们都去送行。杨师母从三轮车里探出头来,悄悄对最相好的张师母说:

    “老头肯定在阴间保佑我,不然,现在儿子怎么会这样好呢?我……我倒有点不大想死了……”


王主任

    主任的名堂最多,各式各样的:计委主任、经委主任、办公室主任、车间主任,或者前段时期到处听到的革委会主任。最小最小的,恐怕要算居委主任了。弄堂里也有个居委主任,叫王主任。

    王主任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晓得。从前只晓得她是杀猪阿大的童养媳,经常被阿婆打得鼻青眼肿的。新中国成立后,就出来做主任了,而且一做就是几十年,所以她的名字没有被人叫出去,而“王主任”倒是家喻户晓的。

    一个人要做到“家喻户晓”,总得有个什么特点,王主任的特点是喉咙。她的喉咙很响,响得炸耳朵管:

    “开——会!开——会!”

    “大扫除——大扫除——”

    腊月里,就到处喊:“小心火烛——水缸满满!小心火烛——水缸满满!”

    这本不是她的事情,但因为旁边居委有人家着了火,所以她就要出来喊:

    “小心火烛——水缸满满!小心火烛——水缸满满!”

    有天清早,拖粪车的老李到居委反映,说他的粪车到弄堂口拖不出去了,两户人家用石头把路堵住了。王主任跑去一看,果然是!两对面的两家的墙角上,都搁了块大黄石,还用水泥砌牢了,弄堂本来就窄,这么一弄,粪车自然拖不过去了。王主任“嗵嗵”敲开了左边人家的门,这户人家说,是右边一家先弄的,害得车子轮盘老是撞他家的墙。王主任又“嗵嗵”敲开右面一家的门,摇出来一个大身坯,叫金阿胖。此人很凶,“文化大革命”时做过“金刚”,虽说时过境迁,但余威犹存,左邻右舍都让他几分。

    “你为啥用石子堵住路?”王主任劈头就问。

    “你管我吗!”金阿胖眼一眯说,“房子修修补补,是我的自由。”

    “放屁!自由,你自由,人家老李不要自由呀!人家粪车怎么拖得过去?粪车拖不过去,茅坑里不要臭煞人呀!快敲掉它!”王主任放开大喉咙,“哇啦哇啦”地喊,干瘦的身子直崩崩地在大身坯面前竖着。

    金阿胖当然不怕她,冷笑说:“茅坑臭煞人,关我啥事体?我不敲,你拿我啥办法?”

    “拿你啥办法?好的!”王主任来大火了,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老李,粪出他屋里去。”说着,真的抄起了粪车上的粪勺。

    金阿胖晓得面前这干瘪老太婆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出。

    “我,我,我敲掉还不好吗?”

    “马上敲掉!

    “好,好。”金阿胖连忙到屋里去拿榔头,眼睛还斜看着王主任手里的粪勺。

    不一会,右边的一块石头敲掉了;又不一会左边的一块石头也敲掉了。后来老李拖着粪车,畅通无阻地过去了。

    弄堂里最多的就是这类鸡毛蒜皮,但令人讨厌的事情,许多人也因此要吃王主任的苦头,许多人恨她。其中最多的都是一些做媳妇的,她们背地里说:“这个死老太婆,她过去做过童养媳的,现在倒反而帮起做阿婆的来了!”王主任却说:“现在的媳妇跟从前不同的,从前都没有工作,吃婆家的,所以都受阿婆的气。现在都有工作了,吃了亏,还有单位的人来说理、帮忙。阿婆呢?没有工作,没有单位,饭碗搁在儿子、媳妇的灶头上,动不动就要吃白眼果。居委里不帮她们,啥人去帮她们?”

    有个陈老太,从前帮着拖孙男、孙女,媳妇对她蛮好。孙男、孙女一大,媳妇就拿她萝卜不当小菜了:吃没有好的吃,着没有好的着,生病落疼也不好好为她治。儿子虽然有点看不过,但又是个烂脾气,时髦点说法,有点“妻管严”。有年夏天,陈老太生了痢疾,床上屙了一天,媳妇连换也不帮她换一换。旁人看不过,告诉了王主任。王主任正在吃饭,饭碗一丢就来了。

    “你良心叫狗吃掉啦!”王主任的手指直戳到那媳妇的鼻尖上,“让阿婆困勒屎堆里呀!告诉你,虐待老人要犯法的!要吃官司的!不吃官司也要天打,五雷轰!哼哼,现在提倡道德,你道的啥格德?你道个屁德!阿婆一把尿一把屎拖你的子女,你倒蛮开心。现在她年纪老了,就想叫她死呀!黑良心!要报应的!一代看一代,你年纪也会老的,将来你媳妇也会叫你困勒屎堆里的!……”她喊着,话里夹着许多不干净和不科学的东西,但气势很大,威风十足。那媳妇竟被说得回不出半句话来。

    “马上帮阿婆汰个浴,换换被头、褥子。我明早要来看的,后日也来看,一直来看!你如果再待阿婆不好,我就寻你单位去,告到法院去!”

    第二天,王主任果然去看了;第三天,也去看了;后来真的一直去看,只是没有寻到那媳妇的单位去,也没有告到法院去。因为,那媳妇慢慢待阿婆好起来了,或许她怕自己老了,也困勒屎堆里。

    去年腊月的一天,王主任夜里还在弄堂里喊“火烛小心,水缸满满”,第二天早上,忽然就去世了,连送医院都没有来得及送。火化的那一天,殡仪馆的小车后头,跌跌撞撞地跟着一大群老太婆,一个个哭得眼泡肿肿的。也有许多过去恨过她,但现在也做了阿婆的媳妇们和金阿胖之类的人。

注:苏南地区的人将送老人的礼物用一种厚草纸包着,称之为“草纸包”,其中多是红枣、桂圆、柿饼之类的食物。

                                                             (选自《翠苑》198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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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条评论

  • 地气浓郁底蕴厚实
    2019-09-07 09:50:01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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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弄堂是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
    2019-09-07 08:55:08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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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象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有亲切感。
    2019-09-07 07:30:44 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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