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巷 初夜

        一

        4月的雨水打在脸上有些阴凉。

        今天是青果巷整修后开街第一天，巷头摆满了花篮。雨水中，花朵争艳，枝叶滴翠。千年古巷，整新如旧，虽然只是局部开放，曾经的深宅大院、簪缨风流，却毫不掩饰地把过去的富贵繁荣流露出来。仿佛怀抱琵琶的仕女，就算半遮了脸面，那种独特的体态气质，依然一览无遗。

        进士府邸，侍郎庭院，首富故居，无一不是高门大户、庭院深深。设身处地，如果还是旧世界，像我这样的泥腿子，恐怕连给他们家做佣人都没有资格，遑论如此这般地在巷中闲逛。如今百姓房前燕，也可流连王谢家！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细雨已歇。路上三三两两的市民，都是去青果巷一睹芳容的吧。才到巷口，散客就已经汇集成了人潮。人潮涌动，顺着窄窄的入口，摩肩接踵，涌进了才开放一半的主巷。人，太多！我听见工作人员已在劝退老弱孕童。曾经少数富贵人的聚居地，哪里容得下这么多百姓的热情。

         二

        历史或许比雨水还要阴凉。

        青果巷是富贵的。千年文脉，龙城精华，大多聚集于此。“江南名士第一巷”就算略有夸张，也大抵名有其实。漫步巷中，一间间门户数过去，挖掘出的大家名人、官员士绅，难以计数。幽深的院落，勾连的廊舍，往前推算几百年，哪一个不是名副其实的豪门！

         可是豪门又如何，历史的发展一样少不了血与火的轮回。

        1860年，也是4月天，太平军攻入常州，富户为之一空。仅跳河自杀的，就尸首相连。1982年《常州古今》收录太平军攻城亲历者的一篇回忆录，字里行间简直血流成河。另据周有光回忆录，周家也在太平军一役中大伤元气，家道中落。不然也不至于周有光8岁就流落苏州。

        1227年，也是春天，元军攻打常州城。常州一战成名，却也在城破后惨遭屠城，满城居民仅有8人躲在桥下幸免于难，后来这8人相聚一村便是相沿至今的古村。当初躲难的桥，也不知道是不是琢初桥或者新坊桥。

        除此而外，其他兵毁灾难也不可胜数。青果巷里的深宅大院，大多几经转手，每一次的转手想必就是一出令人唏嘘的悲喜剧，喜的固然可喜，悲的只怕更悲。

        三

       常州几经周折，终于也算是历史文化名城了。可惜曾经遍布全城的历史古迹，如今已经了了无几。像青果巷这么相对集中的真古迹，恐怕于常州而言已是“硕果”仅存。把全市千百年历史寄托于一巷，难怪半条街低调开张第一晚就“限行”。

        全市瞩目，还没开张就成功了一半；众口难调，游览之后必然会议论纷纷。将来运营究竟是走平民路线烧烤小吃一窝风，还是格调高雅实行阳春白雪模式强调文化特色，对主管单位而言，想必压力也不会小。

         好在有一个参照物，前后北岸。只要不出现前后北岸的鬼腔样子，避免先行者吃过的教训，青果巷还是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人多拥挤半露面，真容真性不知情。希望青果巷的后续开发开放能让常州城保留一点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