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布帘把我和身边酣睡的母亲圈在了一起。当布帘拉开,四五张床并排的一个大房间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婴儿们的哭啼、大人们的嘘寒问暖,声音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夹杂着消毒水和婴儿屎尿的气味也重了。那时,我不理解为什么布帘内外的世界变化这么大。
被父亲从幼儿园接回家,他就拉上了布帘。布帘里,是一张饭桌,一个衣柜,还有在床上玩着发条青蛙的我;布帘外,是一个沙发,一个书柜,还有在办公桌上用信纸写着明天讲话材料的父亲。徐徐的烟气从布帘外飘了进来,布帘成了南侧屋门和北边窗子的屏障,屋内也渐渐地被爸爸的香烟味道笼罩着。这时,母亲回来了,又免不了为父亲抽烟发一顿牢骚。那时,我还不懂一张布帘可以把一间屋子隔成一室一厅,而这就是我最早的家。
父母都在县商业局工作,那个时候算是让人羡慕的“铁饭碗”之一。随着招商引资的增多,父母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我从布帘分隔的一室一厅的“小家”,搬进了两室一厅的平房和一个十几平米小院子的“大家”,家电和家具也多了,我还有了一个自己的独立小房间。不过,我还是喜欢用一张布帘把我的床和其他隔起来。父母说,这是住“小家”的时候落下的毛病。其实他们不懂,那时,我已经开始有了保护隐私的意识。布帘外,父母通过房门窗子监视着我是否正在书桌前做着作业,而没有玩变形金刚的纸质卡片。也许他们还不知道,我更喜欢待在布帘里,玩一会心爱的掌上游戏机。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单位的福利分房要拆迁了,需要自己贴点钱来换购单位筹建的楼房。房间比以前多了,我有了独立的书房和卧室。在升学的压力下,父母对我管理更严格了,不能待在电视机前看国足如何冲击法国世界杯,也不能跑到电影院去看有点儿童不宜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两点一线的生活,让我感觉不到一丝乐趣。也许待在用球星海报代替布帘贴住屋门窗子的卧室里,看着足球杂志,那才是自己的时光。不知何时,父母房间的屋门窗子也悄悄地挂起了布帘。我们用布帘保护着彼此的隐私。
升学、工作,生活在一个新的城市,在父母积蓄的支持下,我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房子,房间不需要用布帘隔成几间,房门已不再有窗子就不需要布帘作为一面墙隔成房间,保护隐私。但是,布帘一直是我认知当中,家的元素之一。
看着女儿来到世上。第一次睁眼,她看到了洁白的布帘。我很想等她长大以后和她讲一个有关布帘的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