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雪做的饺子

他说故乡的记忆都埋在那年的大雪纷飞后了。

——题记

“如果说，谁第一个毁了我的人生，那便是奥修。”他说完这句话，抓起蜷缩在沙发上的羽绒服往身上堆，“那年在网上看到奥修说的那话，你走得越高就越孤单，你走得越低就越和别人在一起。这句话老子拿他做了半生的座右铭，有个球用，老子现在还是高不成低不就，想把境界拉高，自己赢不了寂寞，想厮混人生，却玩不过人生”

“你今天夜班，要不要带点吃的？”舍友把一包面包随手扔在声音发出的位置，眼睛自然紧盯着电脑桌面。完全把李子的高谈阔论当成空气。

“嘿，我是真想家里的饺子啊，韭菜呀得是二婶子门前的，鸡蛋，得是睡在院子里梧桐树枝桠上的那只老母鸡下的，鸡蛋入油锅翻炒成半熟，再倒入一点老酒解腥，那个香味呀，对了，还有那个和面的水呀，得是山涧滴落下来的，汇成小小一潭，狗子，你记得不，那个水甜滋滋的，大冬天还是温温的，小时候都拿那个水刷牙呢。”李子越说越兴奋，眼睛开始锃亮起来。唾液开始分泌，刷牙呢这几个字开始模糊起来。

狗子这时候才把头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想当初发誓不在城里混出个样子，就不回去的是谁”一番话，李子眼里的亮度越来越暗。

“唉，上班上班，我呀……”门匡的一声，所有的话语都消失了。室内，只剩下一张大眼睛紧盯着屏幕。

“郎给的诱惑，”尖锐的铃声把四周的雪花都震出了轨迹，李子哆嗦着脱掉手套“这个点，哪个神经病给老子打电话。还是陌生号码。”李子使劲摁了一下手机屏幕，系统提示接通的叮声让李子一个激灵“喂，谁呀？”

“你好，我这里是四川省古蔺县公安局的，请问你是李国强的儿子李子吗？”一阵悦耳的女声。

“公安局？电信诈骗吧！老子信你个球。”李子听到亲爹的李国强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随机赶紧挥开心里的阴霾，故意大声朝电话吼道。然后挂断电话。

风卷起残雪，呼啸在李子杂乱的发丝中，李子心跳加速，默默道，“手机千万不要再响，千万不要，一般的骗子被骂了就不会再来第二次。”李子紧盯着手机屏幕，五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呼，还好还好。”李子把手机塞口袋里继续往车间走去。

一阵熟悉的铃声瞬间让李子的心沉了下来，“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刚才那个号码。神啊，佛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子颤抖的掏出手机，屏幕冷光下，一串数字无情的映照在李子的眼里。

究竟怎样按下接通键，李子记不起了，只能到话筒对面说“李子，我们再三核实过李国强老先生的社会关系，也询问过你母亲，但是你母亲已经痴呆多年，人员库的资料也更新的不及时，所以现在才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顿了一顿“你的联系方式是在你父亲的遗体的内衣口袋里找到的，被缝的很仔细。”

“我爹是怎么死的？”李子大脑一片空白。

“是这样，你父亲翻新了自家小院，前几日一不小心从屋顶……”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有点说不下去了，“李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得年后了。现在也买不到票了”李子的声音细若蚊。

电话那头的温柔突然拔高“你是不是人啊！赶紧飞回来，买飞机票！”

“好，好，好。”李子现在早就没了六主。手机怎么摔在雪地里，李子是不清楚了。

扑通一声，李子跪坐在雪地里，眼前突然浮现出年幼时父亲教他做饺子的场景，因为母亲是山东人，所以家里也以山东口味为主，那时候的年，父亲和面，母亲拌馅，他绕着桌子跑，馅的香味一阵阵刺激着味蕾，“李子，你看，这个皮子得放在手掌心，然后放上馅，馅不能太多，哎，多了多了，然后呀，把大拇指轻轻往上一推，再折几个褶子，饺子就成了！”幼时父亲总是手把手的教怎么包饺子，然后把做馅剩下的老酒就着出锅的饺子有滋有味的喝完。

李子无意识的捏着雪花，被雪冻的发烫的手指，那个温度就像是童年父亲手把手教做饺子时的温度。

通红的手捧着一个洁白的雪做的饺子，嘶哑的吼声把雪夜的寂静撕破。

“父亲，你等我，儿子我马上就回去。”

踉跄的脚步朝来时路走去，风卷起雪缠着雪白的饺子画了一个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