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金韵四十七至五十章

四十七

崔楼村是青台镇最小的村庄，八十户二百三十三人，人均土地面积不到一亩，主要农作物就是棉花，登记造册的贫困户十八户六十四人。

这是青台镇党委书记谢海梁简单介绍的村里情况，他是接到海红涛的电话临时赶过来的，他对工作组的到来不仅表示欢迎，更是寄予了厚望。

他直截了当的说：“青台镇有上百个棉花初加工商户，在棉花收购旺季都有小额贷款的需求，希望乾坤银行能在这方面给予支持。”

崔楼村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崔昊强也介绍说：“崔楼村的崔大鹅每年都从棉农和那些商户手里收购棉籽，去年村里担保在乾坤银行办了一笔两万元的扶贫贷款，这次听说工作组要来，一直央求村委会出面帮她多贷点款。”

崔大鹅不是贫困户，不符合扶贫贷款政策，杨岸礼不敢答应崔昊强。

崔大鹅前几年在深圳一家棉籽加工企业打工，学了一些制作脱酚棉籽蛋白的技术，回来之后一直想开办一家这样的企业。

她告诉杨岸礼，脱酚棉籽蛋白的市场前景非常好，主要供应那些养殖场，仅瀛川市那些养鱼的、养虾的，大郭县的加工企业也只能提供百分之十的货源，更不要说那些养牛的、养猪的，需求量更大。

办一个中等规模脱酚棉籽蛋白加工企业至少需要五百万，除了崔大鹅自己积累的，至少需要贷款四百八十万。

崔大鹅说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扶贫的范围，她可以申请商业贷款，但她又无法提供任何担保和抵押，杨岸礼真的是爱莫能助。

崔小军是个五保户，上过几年学，能说会道，人也很机灵，是村里极力保荐的贫困户。

他每天都在村里瞎逛，明察暗访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有一套背的滚瓜烂熟的采访稿，因为这个，崔楼村的扶贫工作没有出现过任何弄虚作假的批评和指责，贫困村的帽子也一直戴的很牢固。

真正的贫困户是崔红彬，一家五口人。崔红彬在化工厂打工时得了一种怪病，整天咳凑，浑身无力，连扫把都拿不起来，钱花光了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病。

他老婆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干太重的体力活，被安排在村委会打扫卫生，每个月从村里的经费里抠出两百元作为她的生活补贴。

崔红彬的老母亲已经在床上瘫痪了二十年，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

崔红彬有两个女儿，大的十三，小的十岁，学费和家里的生活费全靠扶贫政策出台后政府发放的扶贫款。

崔志强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虽说也被村里定为贫困户，但有些村民打心眼里不服气，说崔志强是崔昊强的本家兄弟，他们家族是村里一霸，谁是贫困户也就是崔昊强一句话。

还有人说，崔志强是盗墓世家，家里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可杨岸礼在崔志强家却看到了另外一个场景，崔志强的家真的是家徒四壁，除了墙壁上挂的三张带框的黑白照片外，几乎没有一样完好无损的家什。

崔昊强解释说：“崔志强被判了十年，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母，村里安排了一户人家用政府补贴的钱给崔志强的老母解决了吃饭问题，现在只要人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马文杰是青台镇安排的驻村干部，人很豪爽，心直口快，比杨岸礼早毕业三年，一直在乡镇窝着，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喝酒发牢骚。

他曾经在酒后告诉杨岸礼，崔志强是远近闻名的盗墓高手，十年前因为一个宋代古墓折进去了，最后竟以普通的盗窃罪被判了十年。

崔志强有很多兄弟，这几年经常有人来家里送东西，村里那些干部不是看在那些好烟好酒，还有那些钱的份上，谁也不会那么孝顺一个瞎眼的老太婆。

其实，一直照顾崔志强老母的是崔大鹅，她是崔志强本家的三姑，也是唯一愿意跟崔志强这种干过缺德事且臭名昭著的人来往的崔姓家人。

马文杰还无意中提到了赵见平这个名字，说是这个人来的次数最多，不久前还有人在村里见过他。

有关史艳红的消息是赵文乐说的，他去青台镇政府参加扶贫工作推进会，在一家餐馆无意中遇到的史艳红。

赵文乐在乾坤银行见过史艳红，虽然不熟，但崔艳红上嘴唇左边的那颗很特别的美人痣是不会有假的。

乾坤银行为了支持扶贫工作，在分行机关组织了一次募捐活动，行里安排程嘉文和诸葛笑笑把募集到的一卡车旧衣物和两万元现金送到了崔楼村。

崔昊强安排专人把那些衣物先进行了挑选分类，给村干部们留下一部分上档次的。

崔昊强毫无忌讳的说：“这几年村干部们风里来雨里去，出门都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改变村干部的形象，也是扶贫工作的一项内容，这样做不算是搞特殊，村民会理解的。”

这一点村民确实能理解，马文杰说：“崔楼村专门从服装市场买了几套便宜衣服，村干部们出门办公事轮流穿。”

崔昊强换上那套八成新的西装，扎上领带穿上皮鞋，就象换了个人似的，可村民们却笑崔昊强不像个好人。

崔昊强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连路都走不好，甚至不知道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他自我解嘲说：“皮鞋太硬，脚疼的走不成路。”第二天，崔昊强就又换回了原先的装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抽着烟，嘴里还骂骂咧咧，路过的村民都会和他打声招呼，有的还会蹲下来陪他抽支烟唠上几句。

程嘉文把工作上的情况简单跟杨岸礼汇报了一下，说是能够使用政府调贷资金的企业很少，大部分企业还是在用民间借贷资金，利率已经高的离谱，有的企业利息已经超过了本金。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企业找不到资金来源，贷款逾期的企业数量每天都在增加。

还有一种情况更令人担忧，很多企业是多头贷款、循环担保，企业使用高息归还贷款后，有的银行尤其是省里的那些股份制银行拒绝续贷。

不仅让企业背上无法卸掉的沉重包袱，而且因为贷款逾期涉及诉讼案件，导致征信系统出现不良记录，进而影响担保圈内一大批企业正常贷款的续作。

杨岸礼告诉程嘉文，这些问题带有普遍性，在国家没有正式出台政策前，很难从根本上解决。

他还很认真对程嘉文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扶贫，信贷管理部的工作你可以自行决断，这也是行领导定的。”

诸葛笑笑特意给赵文乐带来一套运动服饰和一些金融方面的书籍。说那套衣服之前是买给她舅舅诸葛熙镇的，诸葛熙镇穿上不合身，又不能退货，就随着一起拿过来了。

那些书籍是赵文乐主动提出来的，说是要报考瀛川大学金融学院的研究生。

杨岸礼摸了一下赵文乐的额头，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诸葛熙娅后来告诉杨岸礼，赵文乐报考的导师是瀛川大学出了名的酒鬼，只能招收赵文乐这样一类货色的学生。

不过，诸葛熙娅找杨岸礼真正的目的是党派换届的事，说是这次要增选一个副主委和两个市委委员，党派内部要先搞一个民主测评，推荐出三个候选人，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三点，地点在党派楼的三楼会议室。

杨岸礼改变对崔大鹅的看法是因为崔志强的老母。按照上面的要求，扶贫工作组每天都要到贫困户家里走一趟，赵文乐到崔志强家时，他的老母已经在地上躺着。

经过青台镇卫生院初步诊断，崔志强的老母是突发性心肌埂塞，那里的大夫简单处理了一下，等病情稳定后便建议转到大郭县人民医院。

崔昊强当时有些犹豫，说是象这种病即便是到了省城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花的都是冤枉钱。

在场崔大鹅二话没说就拨通了大郭县人民医院的急救电话。在大郭县人民医院经过专家会诊，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手术费扣除新农合报销那部分，个人需要承担三到五万元。

崔昊强没有应声，只是蹲在草坪前面不停的抽烟。入院手续还有那份不能保证手术成功的协议书都是崔大鹅一个人办的，字是她签的，押金是她交的，直到崔志强的老母被推进手术室，崔昊强都没离开草坪半步。

手术很成功，命总算是保住了，可崔昊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临走的时候，他塞给崔大鹅两万块钱，一句话也没说，撑着饿了一天的身体骑上那辆后面冒白烟、声音象打雷的摩托车回去了。

杨岸礼把这一情况跟大郭县扶贫办作了汇报，扶贫办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凡事都要按政策办，没有政策依据的事情谁也做不了主，象崔志强老母这种情况他们也爱莫能助。

马文杰告诉杨岸礼，扶贫办不是不能办，而是不敢开这个口子，如果每个乡镇都效仿起来，或是那些非贫困户也掺和进来，那国家核定的扶贫资金是远远不够的。

崔大娥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杨岸礼告诉她，崔志强老母后续的治疗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国家发放的扶贫款可能是包不住的。

崔大娥回答的很爽快，说是就当是自己家里人，养起来就行了。

崔大娥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她三岁那年得了急性黄疸肝炎，在家人准备放弃挖坑埋掉时，崔志强老母用头上的一根金簪帮崔大娥换回了一条命。

崔大娥告诉杨岸礼，别人怎么说崔志强的老母都行，自己不能说，说了就是坏良心，是要遭雷劈的。

也许真的是被崔大鹅所感动，杨岸礼突然产生了一个在别人看来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刘辉灿不反对乾坤银行给崔大鹅贷款，但还是要满足基本的条件。崔大鹅除了有满腔热情外，什么也拿不出来。

崔昊强说：“村里可以给崔大鹅担保，实在不行，村干部、村里的党员带头，全体村民签字画押，把全村老少爷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押上。”

杨岸礼经过调研走访，发现崔大鹅说的脱酚棉籽蛋白确实有很好的市场前景和得天独厚的加工生产条件，结合当前的扶贫政策，杨岸礼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以崔大鹅为主体，带动崔楼村脱贫致富。

具体方案是：崔大鹅申请注册一家生产加工脱酚棉籽蛋白的企业，全村十八户贫困户，每户申请五万元扶贫贷款，筹集一百万。

其他的由村民自愿出资，出资的村民都是企业股东，按期分红，而且村民的钱随进随出。

经过崔志强初步统计，村民可以筹集到三万元，全部入股到崔大鹅的企业，

这一方案得到大郭县扶贫办的认可，他们正在抓典型，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海红涛亲自到崔楼村进行实地考察，还带去了县电视台的记者。

在他的推动下，方案又被升级，锦绣纺织出资五百万控股崔大鹅的企业，锦绣纺织和邓雅风将作为大郭县扶贫的典型上报瀛川市。

四十八

瀛川市党派楼是瀛水区政协的旧办公楼改造而成的，上下四层，位于新华路中段，是瀛川市民革、民盟、民建、民进、农工党、工商联集中办公的地方。

民主测评在三楼西头的会议室举行，主委李书瑶、副主委王发展，市委委员诸葛熙娅、焦红英，市委秘书长谢超以及市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连曦江、党派科科长田梦珞在前排就坐。

会议由诸葛熙娅主持。

在民主测评前，连曦江很严厉、不指名的批评某些人，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捕风捉影、捏造事实，对党派领导进行人身攻击。

他不反对反映问题，但也不支持不择手段的检举揭发。他希望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实事求是对一个人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

党派换届是件大事，关乎形象问题，他希望每个人都要提高政治站位，推选出合格的候选人，支持换届工作圆满完成。

推荐表上有五个备选人员名单，要从这五个人当中推选出三个。

会前，诸葛熙娅告诉杨岸礼，这次党派内定的副主委候选人是杨岸礼，秘书长候选人是市工信局办公室副主任谭镇宇，秘书长需要驻会，而且要求必须是公务员身份，只有谭镇宇符合条件。

市委委员的候选人是市财政局所属二级机构市会计委派中心的副主任尚春燕。

为了避嫌和引起不必要的争议，名单上被选人的顺序被打乱，而且在备注里专门强调，如果对备选人不满意，可以另选他人。

推荐结束后，市委统战部党派科科长田梦珞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对每个参会的党派人员进行了谈话，主要涉及推荐的人选、对推荐人选的评价、如果自己被选中有何打算。

这些问题事先都有专门的交代，大家也心照不宣，每个程序都进行的很顺利。

杨岸礼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跟连曦江打了个招呼，连曦江脸上的表情很喜悦，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使劲握了握杨岸礼的手。

众人走后，诸葛熙娅又跟杨岸礼聊起了后续的事情，说是目前的情况的确很复杂，有些事情李书瑶主委也左右不了，名单报上去也不一定就能顺利通过，最终的结果依然存在变数。

她暗示杨岸礼私下要做些工作，还承诺如果杨岸礼需要，她可以到市里、省里跑一趟。诸葛熙娅的父亲曾经担任过瀛川市委统战部长，虽然人不在了，但影响力还是有的。

杨岸礼以资历太浅、下乡扶贫、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为由，婉言拒绝了诸葛熙雅的好意。

最终的结果确实象诸葛熙娅说的，出现了很大的变数，尚春燕任副主委，且排在王发展前面，杨岸礼只是个市委委员。

连曦江在电话里跟杨岸礼解释说：“尚春燕这次是花了血本的，不仅搞定了市里的主要领导，甚至把关系都找到国家层面了。”

杨岸礼这个市委委员的名额还是他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争取到的。

杨岸礼对此深表感谢，也真诚的表示自己会铭记在心，更会加倍珍惜。

杨岸礼又见到了大哥的那位朋友，那位朋友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么长时间，该体验的也都体验了，当初的那股新鲜劲也早该过去了。首长也做出了让步，可以一块回去，甚至可以带上自己的老丈人。”

杨岸礼没有当即答复，他要跟谭汝越商量一下，可对方给的时间只有一天。

谭汝越听后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没有拒绝，只是让杨岸礼陪她去了趟疯人院。

她很细心的帮楚沛莉梳理了头发，换了身衣服，又给楚沛芹留下了一张银行卡。

在回去的路上，谭汝越执意要坐在后排，两个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但杨岸礼从后视镜里却看到了谭汝越伤心落泪的面庞。

回到家里杨岸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拒绝了大哥的朋友。为此，谭汝越在杨岸礼怀里哭了好长时间。

钟洛尘还专门请杨岸礼喝了顿大酒，彼此都没有把话挑明，但都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杨岸礼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一切可能就是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崔大鹅注册的企业名叫典腾棉业，主要原材料是锦绣纺织提供的，这也是锦绣纺织最主要的入股资金，锦绣纺织最后的现金投资只有十万元。

扶贫贷款解决了五十万，刘辉灿说：“这已经是上限了。”

村民们没有签字画押，却交给崔大鹅了两百万。崔昊强说：“村民们把五代以内亲戚都找遍了，就这么多了。”

崔大鹅哽咽着说：“乡亲们这么信任我，将来就是把骨头做成扣子卖，也不能亏乡亲们一分钱。”

马文杰突然改掉了喝酒发牢骚的毛病，杨岸礼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是青台镇党委委员、副镇长，暂时还是崔楼村的驻村干部。

他告诉杨岸礼，自己要逐步把酒戒酒掉，全身心投入到扶贫工作中。

他还信心满满的说：“扶贫工作大有可为，坚持不懈的做下去，崔楼村乃至青台镇有希望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典型。”

大郭县扶贫办主任温金泉要亲自到崔楼村指导扶贫工作的消息，惊动了青台镇的所有领导。

马文杰天不亮就把崔昊强和那些村干部们从被窝里叫出来，在村委会折腾了两个小时才稍微安定下来。

他喘着气说：“这次瀛川市要评选出五个扶贫工作先进村向省里推荐，如果能通过省里的考核，极有可能成为全国的先进典型。”

可温金泉到崔楼村只是制度性督查，而且有意把崔楼村放在最后一个。

他来到村委会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镇长中途改道区去镇上安排午饭，书记谢海梁一直陪在温金泉身边。

温金泉随便翻了一下那些十分规整却磨损严重的扶贫档案资料，找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小毛病，又在镇、村两级干部期盼的目光下提了几点不疼不痒的要求。

马文杰及时抓拍了几个温金泉的特写镜头，镇、村两级干部也都在本子上认真的记下了钱金泉讲的每一句话。

整个过程就像事先演练好的，很完美，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完事之后，温金泉单独叫上杨岸礼，对乾坤银行驻村扶贫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尤其是在依托企业脱贫致富方面探索出了一条值得推广的好经验。

可温金泉真正要跟杨岸礼说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而且跟扶贫有着直接关系。

他告诉杨岸礼，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目前大郭县有三十名贫困户家庭的在校大学生办有乾坤银行的贷记卡，透支总额三百多万，全部都出现了逾期，一部分人还因此沾上了高利贷。

他们透支的这些钱，有的是为家人治病，有的是交学费，极少一部分供个人消费，这也是部分贫困户脱贫又返贫主要原因。

他希望杨岸礼能够把这一问题反映上去，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整个瀛川市扶贫工作的推进。

为了这件事，温金泉专门给杨岸礼特批了三天的假，还一再强调，现在扶贫工作是头等大事，要求工作组必须坚守岗位，这是督察的重点，也是出问题最多、处罚最重的环节。

可杨岸礼回到瀛川市调查了解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问题比温金泉说的更严重。

程嘉文告诉杨岸礼，那些在校大学生利用‘乾坤卡’透支的钱全部用于不切实际的的高消费，目前逾期、起诉的有一千八百多万。

瀛川大学有三名女学生集体跳楼自杀，就是因为无法偿还高息借款，又无法忍受卖身还债，被逼无奈才走上绝路。

谭汝越告诉杨岸礼，问题还远不止这些，市局刑侦支队顺着女大学生跳楼自杀事件，已经挖出了一个特大组织卖淫嫖娼团伙。

主要嫌疑人就是醉瑶池的魏向东，受害者绝大部分是那些还不上高利贷的在校女大学生，还有一些高中、初中的女学生。

这些学生大部分来自农村或是那些贫困家庭，她们大都虚荣心强、涉世不深，很容易上当受骗。

她无意中又提到了楚沛芹，说楚沛芹一直在向公安机关举报，可总是被压下来，魏向东的后台太硬，如果不是这次的跳楼事件惊动了省里，醉瑶池是不敢有人去查的。

跳楼事件又牵扯到了马晋楷。三名女大学生在马晋楷那儿借了高利贷，到期未能还上，被马晋楷的手下采用暴力手段送到醉瑶池卖身还债。

马晋楷的暴力清收行为还涉及到瀛川市众多企业，激起了强烈的民愤，各种媒体也纷纷谴责这一行为。

中国金河网发文称：这是当今社会最大的毒瘤，是最嚣张黑社会团伙，必将天诛地灭，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迫于各种压力，在省督导组的严厉督导下，瀛川市公安局对马晋楷、魏向东按涉黑性质进行了立案。

谭汝越把楚沛芹约到家里，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楚沛芹很激动，眼里闪着亢奋的光芒，说是老天终于开眼了，总算给穷苦百姓留了条活路。

谭汝越却表现的很冷静，说事情不会象楚沛芹考虑的那么简单。

这次楚沛芹要检举揭发的人是盛泽汇贤集团的盛东岳，说盛东岳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也是害死她母亲、逼得她家破人亡的幕后真凶。

谭汝越却说：“仅凭那些道听途说根本治不了盛东岳的罪，必须找到当年的当事人或是当事人留下的确凿证据。”

谭汝越跟杨岸礼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楚沛莉的丈夫王居东生前是锐坤机械厂的财务科长，盛东岳当时是盛泽商贸的老板，他从湖南长沙把通达轴承招商引资到了瀛川，组建了通盛轴承股份有限公司，还兼并了锐坤机械厂。

为了解决生产资金，通盛轴承向乾坤银行提出了五千万的贷款申请，由锐坤机械厂的厂房、土地做抵押，后来市局经侦支队接到举报并查实，锐坤机械厂提供的所有手续都是假的。

担保手续是王居东提供的，由于锐坤机械厂的厂长何见坤在案发前就已经失踪，王居东就成了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王居东在看守所自杀后，由于缺少有力的人证物证，案子就成了悬案，这一拖就是十年。

楚沛芹始终认为王居东是被人杀人灭口的，但由于拿不出证据，再加上盛东岳在瀛川势力庞大，仅凭楚沛芹的一腔愤怒是无济于事的。

谭汝越还埋怨楚沛芹不应该满着家里人去做那些事情，可楚沛芹一点也不后悔，说是如果谭汝越觉得为难，她自己去办就行了。

谭汝越当时就火了，冲着楚沛芹大声喊道：“难道为了一个死人，非要再搭上一条命不可？”

楚沛芹没有再跟谭汝越争执，她放下那天谭汝越留给她的银行卡默默的走了。

为了这件事，谭汝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出门。

四十九

萧湘竹约杨岸礼见面，说是楚沛芹检举揭发盛东岳的信件被她压了下来，并让杨岸礼转告楚沛芹，她这样做的确很鲁莽，仅凭她检举信中的内容，不但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还会引火烧身，甚至会招来祸端。

可楚沛芹根本没把萧湘竹的话当回事，说是市里不立案就告到省里，省里不行就告到中央，相信总会遇到青天大老爷的。

刘辉灿似乎对楚沛芹的事也很感兴趣，他在跟杨岸礼商讨如何处置那些信用卡恶意透支的问题时，有意无意的暗示杨岸礼，盛氏兄弟在瀛川深耕细作这么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不要说是死一两个人，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会有人把它给缝上。

他也把话题引向了谭汝越，说是他一个朋友跟他透露，市公安局正在物色人选下派基层挂职锻炼，谭汝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更不能参与那些容易引起争执、激化矛盾的事。

谭汝越对此却反应强烈，一改往日对刘辉灿尊敬的态度，骂刘辉灿就是别人家豢养的一条狗。

还说：“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指指点点，更不会听一条疯狗在那儿嗷嗷乱叫。”

纪天民见杨岸礼主要是说贷款的事，这也是刘辉灿给杨岸礼安排的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纪天民对增加贷款似乎热情不高，甚至流露出不该来瀛川投资的悔意。

他告诉杨岸礼，曹迅天临走的时候劝他实在不行就另作打算，并一再跟纪天民解释，很多事情曹迅天也没想到，而且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刘辉灿知道后却非常生气，说纪天民这是故意让他难堪，他从来没见过给钱不要的老板，并扬言，总有一天纪天民会求他的，到时候他会让纪天民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杨岸礼心里也明白，除了贷款，纪天民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应该也跟楚沛芹有关，可让杨岸礼失望的是，纪天民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曹纪黎对古墓的研究确实到了痴迷的程度，与他买的一百五十万的币油之路梦想基金相比，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一块砖、一片瓦才是他真正的梦想。

他很自豪的跟杨岸礼说：“福利院那个地方的下面确实是座宋代古墓，跟我之前预测的基本吻合，只可惜早已被人盗取。”

他跟杨岸礼说这些，主要是想从谭汝越那儿打探一些具体情况。可这个案件归刑侦管，即便是谭汝越知道内幕，也不可能擅自向外透漏。

谭汝越却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盗墓的幕后主使是南岳地产的盛南岳，当年锐坤机械厂的办公楼是盛南岳的建筑队建的，在挖地基时发现的古墓，现在盛南岳已经被公安机关以涉嫌盗窃文物罪刑事拘留。”

谭汝越能告诉曹纪黎的就这些，至于说要进到墓穴里看一下，谭汝越还真没这个权力，况且里面什么也没有。

曹纪黎却坚持说：“据我对宋代古墓的研究，结合现在市面上出现的文物，应该还有遗漏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最珍贵的。”

在曹纪黎的有理有据的专业推断和对学术研究的忘我精神的感召下，谭汝越勉强答应可以把这些情况向上级汇报。

马晋楷和魏向东的案件有了新的进展，据官方公布的最新的消息，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韩军涛、市公安局副局长马毅军相继落马。

韩军涛收了马晋楷一百万，还涉及其他经济问题，主要是在姜坡市任市长期间的钱权、钱色交易。

市公安局副局长马毅军是主动投案自首的，马晋楷以马毅军女儿的名义在省城买了一套价值五百万的大平层。

谭汝越私下跟杨岸礼说：“马晋楷手上有两起命案，都是政法系统的领导帮他摆平的，他进去之后只有检举揭发，才能够得上重大立功表现，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因为金融服务公司在乾坤银行的两千万的贷款和调贷业务，乾坤银行的很多人都被叫去谈话，刘辉灿被叫去的次数最多，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也是接连不断。

夏怀智在一次酒后在杨岸礼面前有些得意的说：“这次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涉黑是高压线，再硬的后台也都无济于事。”

杨岸礼的主要工作还是扶贫，对这些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他确实有好长时间很少有刘辉灿的消息。

赵冠洲被查的消息是鲁向辉亲口说的。鲁向辉作为乾坤银行派驻崔楼村新的第一书记，在赵冠洲被查的第二天就到崔楼村报道。

从鲁向辉口中杨岸礼得知，赵冠洲是被齐廷山供出来的，马晋楷先后送给齐廷山两百万，齐廷山转送给赵冠洲一百五十万。

在齐廷山的姐夫韩军涛落马之后，他自己原先的问题在性质上也发生了根本改变，回扣变成了行贿，个人之间的借款变成了索贿，这一切的责任又全都推卸给韩军涛一个人。

赵冠洲的传言更是颠覆人们的三观，这个看上去十分厚道谦卑的男人，竟然在外面养了五个女人，生了五个孩子，其中三个孩子经过DNA鉴定跟赵冠洲没有血缘关系。

有人说，赵冠洲也在跟刘辉灿竞争乾坤银行瀛川分行行长的位置，而且也在省里找到了靠山。

赵冠洲、刘辉灿都和齐廷山有扯不清的关系，但在决定个人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齐廷山很自然就变成了一枚弃子，也可以说是牺牲品，更何况齐廷山自己的屁股上确实沾满了屎耙。

据说，齐廷山在里面把赵冠洲和刘辉灿全都供了出来，赵冠洲始终抱有侥幸心里，齐廷山送给他的那些钱他自己并未经手，都是他养的那些女人收的。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女人身上，五个女人全都承认那些钱是送给赵冠洲的，而且还都签字画押出具了证明材料。

相比之下，刘辉灿就显得高明了许多，他正是搞定了齐廷山的女人，才让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矢口否认自己的丈夫让自己给刘辉灿送过钱，也签字画押出具了证明材料。

虽然过了齐廷山这一关，可刘辉灿的日子依然不好过。魏向东在里面经受不住煎熬也失去了了理智，并象疯狗一样乱咬。

刘辉灿找到杨岸礼，说了三件让杨岸礼都觉得难办的事。

魏向东跟刘辉灿的交往都是把楚沛芹作为中间人，这个时候需要楚沛芹能够坚定的站在刘辉灿这边。

刘辉灿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五十个，让杨岸礼交给楚沛芹，算是一些补偿。

并一再强调，他之前真不知道楚沛芹跟谭汝越的关系，更不知道魏向东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楚沛芹没有接受刘辉灿的银行卡，说她也从来没有受魏向东的委托给刘辉灿送过任何东西。

刘辉灿听到这些后嘴唇颤抖着一句话没说，只是用力拍了一下杨岸礼的肩膀。

魏向东在乾坤银行的贷款是赵文乐经手的，在纪委找赵文乐落实有关情况之前必须要把工作做在前面，要让赵文乐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要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敏感时期刘辉灿出面不合适，需要杨岸礼辛苦一趟。

赵文乐听后点点头，说要把刘辉灿说的话写下来熟记在心，免得到时候不能够自圆其说。

约萧湘竹见面是最难办的事，纪委正在办理乾坤银行的案件，办案人员在办案期间是不会跟相关人员见面的。

杨岸礼想到了纪天民，正好纪天民也有事找杨岸礼，两个人心照不宣。

见面地点还是纪天民公司的小餐厅，刘辉灿带去了一对翡翠手镯，纪天民替萧湘竹收下，并回赠给刘辉灿一盒梅花鹿茸。

刘辉灿和萧湘竹单独相处了十多分钟，具体说了什么，杨岸礼不知道，只是从刘辉灿和萧湘竹的表情，杨岸礼猜测双方应该都很满意。

萧湘竹说她公务在身，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她让杨岸礼送她一程。

在车上萧湘竹突然提出要让杨岸礼为纪天民和楚沛芹做个媒人，说是纪天民早年丧妻，无子无女，对楚沛芹是认真的。

杨岸礼觉得这事来的太突然，他自己做不了主，要回去跟谭汝越商量一下。

萧湘竹没说什么，但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甚至挖苦杨岸礼一点主心骨都没有。

谭汝越觉得楚沛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能找一个条件好的自然是好事，只是担心纪天民和楚沛芹之间差距太大，害怕这里面会不会有陷阱。

她让杨岸礼一定要把对方的情况弄清楚，如果对方别有用心或是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坚决不能答应。

不过，纪天民的表现却并没有谭汝越想象的那么复杂，好像真的是萧湘竹说的那种智商很高、情商几乎为零的那一类人。

纪天民说他的前妻是个戏子，在民间越剧团演花旦，传承的是王文娟‘王派花旦’艺术，最受欢迎的是《孟丽君.游上林》。

纪天民是先喜欢孟丽君，后喜欢前妻，再喜欢上越剧。

纪天民的姐姐不愿接受一个戏子，而且还是个带着孩子的戏子，直到前妻去世，他们都没有举办婚礼。

纪天民从包里拿出一只金手镯，说是从上辈传下来的，本来是一对，另一只给了萧湘竹的妈妈，他想让杨岸礼转送给楚沛芹。

杨岸礼觉得纪天民这样做有些唐突，那只手镯在纪天民眼里既是传家宝，也是定情物，一旦楚沛芹收下，就意味着楚沛芹认可了这门亲事。

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之前，纪天民不应该如此心急，楚沛芹也不会接受。

可纪天民却说他对楚沛芹是了解的，也真心实意跟楚沛芹相互托付终生。

他说：“楚沛芹就是个婊子，但我喜欢，尤其喜欢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和那两个小酒窝。”

纪天民不在乎楚沛芹的身体，说人在世上，撒尿拉屎，都是脏兮兮的，比起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丑陋肮脏的所谓正派人，他更喜欢心底坦荡、敢作敢当的婊子。

楚沛芹断然拒绝了纪天民的美意，说她跟纪天民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为什么，只有不可能。

当杨岸礼把那只金手镯退还给纪天民时，纪天民似乎明白了一切。

他默默收起手镯，很认真对杨岸礼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放弃。”

五十

杨岸礼提被提前召回行里，是因为住房按揭贷款又出现了大面积断供。

离开崔楼村时，崔昊强拿来两只杀好的公鸡、两只煺过毛的猪脚和一壶芝麻香油，说是自己家里做的，让杨岸礼带回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杨岸礼说：“工作组有纪律，真的不能收。”

崔昊强好像没听见杨岸礼的话，直接吩咐一个村干部把东西放到杨岸礼的车上。

杨岸礼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用，只能偷偷在崔昊强的办公桌上留下两百块钱。

杨岸礼专程去见了温金泉，告诉他信用卡透支逾期三个月以上就会被起诉，这些钱是必须要还的，即便是贫困户，也没有豁免的政策。

杨岸礼建议温金泉可以通过扶贫贷款、个人信用贷款的形式来进行置换。但他也反复强调，这只是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些钱还上。

温金泉很感谢杨岸礼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并承诺一定在今年的扶贫工作评先中为乾坤银行争取到一个名额。

住房按揭贷款一直都是乾坤银行风险小、稳定性和营利性相对较高的业务，出现大面积断供确实令人猝不及防。

程嘉文汇报说：“目前乾坤银行出现房贷断供的有九百三十户，主要是在那些城里打工的，子女在城里上学，不得不在城里买房子，还有就是郊区的农民，家里的子女要结婚，男方必须要在城里买套房子。”

针对这个问题，刘辉灿的态度很明确，乾坤银行不是慈善机构，一切都严格按制度办。

盛南岳承认何见坤是他杀的，主要是因为何见坤长时间拖欠工钱，两个人争吵中，盛南岳没控制住情绪，失手杀了何见坤。

那座宋代古墓也是他主使盗的，挖出来的东西都藏在郊区一处民宅的地窖里，那些盗墓的都是外地的，盛南岳说他真不知道都是谁。

可当警方想在盛南岳身上继续深挖的时候，盛南岳却在看守所自杀了。

警方找到了那个地窖，起获了一批可疑物品，又抓获了几个盗墓的惯犯，并对外宣称这起盗墓案成功破获。

曹纪黎看到公安机关展示的那些陪葬品后，摇着头说：“那些东西都不是真正的宋墓里的陪葬品，应该是出自逸森公司展弘文之手的高级仿品。”

他还是希望杨岸礼能说服谭汝越能给他提供一个到古墓里实地探测的机会。

谭汝越回复说：“现在案子结了，那里已经移交给市文化局，要想去那里得找文化局的人。”

盛南岳死后，他的儿子盛豪尊突然在瀛川公开露面，而且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一家在香港注册，名叫尊途置业的地产企业正式入驻瀛川，企业的代言人就是盛豪尊。

盛豪尊刚一出场，就干了两件人气飙升、名利双收的大事。

一件是为瀛川市政府代建了十栋保障性住房和一千套人才公寓，全部由尊途置业出资。

另一件是尊途置业向月宫别苑项目注资一个亿，让那些上访告状的、集会闹事的，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盛豪尊也因此被增补为瀛川市十届政协委员，并被推举为瀛川市房地产协会副会长。

一时间这位昔日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瀛川市商界最耀眼的新星。

连曦江跟杨岸礼一再解释，说盛豪尊增补市政协委员是市委书记乔鸿煊亲自点的名，杨岸礼的事恐怕要等到换届时解决。

杨岸礼从袁羽觞那里得知，在市政府的协调和法院的主导下，那些讨债的都与盛豪尊重新签订了还款协议，因为主债人盛南岳已死，盛豪尊只愿负担其中的一少部分。

盛蔓的生活也趋于平静，她一改往日的做派，淡妆素裹、深入简出，真正和袁羽觞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众之城的非法集资案涉及庞大的公众群体，登记的集资金额超过了一百亿，线下的受骗群众主要是瀛川本地人，涉案金额将近二十亿，线上的受骗对象全国各地都有，涉案金额将近六十亿。

公安机关公布的消息称，众之城投资公司的资金有三十亿用于支付集资户高额利息，目前可变现处理的查封资产不足一个亿，即便是把所有钱都追回来，兑付的比例也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公安机关顺着资金流向调查的结果更令人胆寒。香港月亮村基金公司的资金绝大部分部流入辰华和鑫升这两家公司，这两家公司的资金又全部流入荣欣公司。

荣欣公司因债务纠纷已经把公司所持有盛泽股份全部转让给了香港的月信公司。

月亮村基金公司还有一部分资金流入了华泰金慧投资公司和马晋楷的金融服务公司。

华泰金慧投资公司的资金根本不是从资本市场融资来的，而且全部用在了造纸厂老厂区的开发改造上。马晋楷的金融服务公司的这部分资金也全都借给了南岳地产。

也就是说警方能找到的与案件有关的，除了华泰金慧投资公司和金融服务公司外，其他的全部是空壳公司，账户余额全都是零。

而华泰金慧投资公司和金融服务公司与瀛川市的企业又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除了将马晋楷、田浩锐看管起来，想要追讨那些资金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瀛川市打击处置非法集资办公室依然郑重承诺，将加大追赃挽损力度，力争把受害群众的损失降到最低。

还宣称，要实现这个目标，公安局机关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这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希望受害群众给与理解、配合和支持。

众之城投资公司涉及面广，工作难度大，因此，对案件主犯桂润峰的起诉宣判就被无限期的搁置。

马晋楷的案件情况更为复杂。金融服务公司非法吸收的资金涉及到特殊群体，金额虽大，涉及面不是很广，而且还出现了大量债权无人确认的现象。

事实上，马晋楷的犯罪事实非常清楚，非法吸收公众资金、扰乱经济秩序、暴力清收、故意伤害、涉黑、洗钱，哪一条都是证据确凿，都可以判决马晋楷有罪。

但在某些人的利益没有得到可靠保证之前，他们是不希望马晋楷被判刑或是被枪毙。

尽管涉黑是高压线，那些贪得无厌、神通广大的既得利益者，还是要出面干涉、百般阻挠。

马晋楷的案子也因此被无限期的悬而未决。

夏怀智的办公室已经从信贷管理部搬出去，被安排在隔壁的一个单间，门口也挂上了信贷管理二部的牌子。

最近这段时间夏怀智的办公室确实有点门庭若市，相比之下，信贷管理部就显得有些冷清。

根据行里的工作调整，原有的信贷业务，凡是有瑕疵的，无论金额大小，一律由二部负责办理。

信贷管理部只负责那些正常的业务，本来数量就不多，经过几番折腾，剩存下来的就更少。

刘辉灿让杨岸礼这段时间在新业务开拓方面多用点心思，逐步从具体事务中解脱出来，也多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

按照刘辉灿这个思路，杨岸礼把信贷管理部的具体事务全都交给了程嘉文。

很多时候，杨岸礼甚至有意无意的将那些自己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比如参加市政府的一些会议、行里举办的一些活动等，杨岸礼总是找各种理由让程嘉文抛头露面，就连行里明确要求部门主要负责人参加的行务会，杨岸礼十有八九也让程嘉文替代。

齐坤锋跟杨岸礼打电话，说程嘉文还年轻，很多事情还需要杨岸礼指点才行。

刚开始杨岸礼倒没感觉到什么，可时间一长也不自觉的感到了冷落。

谭汝越劝他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心思用在研究生的毕业论文上。”

在毕业论文的选题方向上，诸葛熙娅建议杨岸礼结合自己的工作实际，用典型的案例、有力的数据，挖掘当前金融业发展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进而提出有前瞻性、可操作性的政策措施。

她又谈到了金融创新，说身处地市级这个层次，无论是理论创新还是产品创新，都缺乏相应的基础，获得成功的难度相当大。

很多创新产品只是停留研究层面，真正放到市场里面就会被一些客观、人为甚至是思想观念等因素打的体无完肤，半途而废甚至夭折的也是屡见不鲜。

就拿‘科技贷’来说，它的成功不在于产品本身的价值，而在于那些掌握它的命运的人是否认为它有价值，这样的脱节不仅仅是观念上脱节、需求上的脱节，更是体制机制上的脱节。

结合当前的情况，诸葛熙娅倒是建议杨岸礼在不良资产处置方面可以做一些超前的工作，这也是毕业论文绕不过去的问题。

在诸葛熙娅的启发下，杨岸礼对乾坤银行有问题的贷款进行了分类研究，借鉴先进地区最新的不良资产处置方案，拟定了一份乾坤银行风险处置报告，核心内容包括六个方面。

对于点多面广的信用卡透支逾期、住房按揭贷款断供，本着既维护乾坤银行合法权益、又兼顾社会稳定的原则，对于有还款基础且有还款意愿的，尽可能的采取签订还款协议、延长还款期限、降低滞纳金数额等措施。

对于生产经营正常，受担保链影响或是替担保企业代偿出现资金链暂时断裂的企业，采取提高不良贷款容忍度，在严格控制、封闭运行的前提下，借助新的企业外壳，增加新的贷款，支持企业正常运营。

对那些深陷担保链、涉诉、查封泥潭无力自拔，但救助有望的企业，可以采取贷款重组、破产重组的方法，以时间换空间，为企业争取一线生机。

对那些救助无望且不愿配合的企业，加大司法清收力度，积极采取资产保全等措施，并通过资产管理公司进行打包处置。

继续拓展业务领域，挖掘新的客户资源，以新的盈利增长稀释风险损失。

全市各银行业机构要步调一致，同进同退，司法、土地、住建、财政、担保等相关部门要协同配合，全市上下形成合力，关键领域重拳出击，以坚定的信心决心，坚决打赢风险处置攻坚战。

刘辉灿看后觉得还行，当天上午就到省行进行了专题汇报，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跟冯雨婷作了汇报。

冯雨婷又带着安希航和刘辉灿跟市委书记乔鸿煊、代市长蔡晨良作了汇报。

两位领导在乾坤银行的报告上都做出了批示，对乾坤银行面对复杂严峻的形势，超前谋划、迅速行动的做法给予充分肯定。

市金融局依据领导批示，在乾坤银行报告的基础上，以市政府的名义印发了《瀛川市不良资产处置指导性意见》。

这阵子忙过去之后，刘辉灿送给杨岸礼一张秦淮人家洗浴中心的贵宾卡，说是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杨岸礼想把贵宾卡转送给赵文乐，可赵文乐却说他没时间也没兴趣，并提醒杨岸礼，以后不要再把那些事情跟他联系在一起，既然发了毒誓，就要狠的像条毒蛇一样。

听了赵文乐的话，杨岸礼突然感到有些发冷，至于说为什么，杨岸礼一时也没弄明白。